三月陽春, 滿城飛絮。五國風雲錄全劇組在影視城設席開機，當天記者把現場圍得水泄不通，爭先恐後拍聞容羲都和鄧如風。
誰也沒想到鄧如風會從聞容羲的車裡下來, 兩人有說有笑地到了片場, 後面跟着秦寶, 秦寶和鄧如風顯然也認識, 兩個影帝時不時會轉過去和他說句話照應着。
於是聞容羲和鄧如風的照片裡夾了個秦寶, 光是聞容羲和鄧如風數年之後再聚首，就已足以無數少女捧心尖叫暈倒。
唯一能讓記者稍稍分心的，只有差點遲到的裴加了。裴加下車就是一個哈欠, 一條長腿已經邁出車，突然又關上車門, 五分鐘後才走出來, 加了件稍顯得大的外套。不少記者拍到車裡那個人, 卻沒膽子發，只有用自己的小號在網上僞裝成裴加的粉絲, 發了出去。
一直到下午一點多，秦寶纔有時間休息喝口水，聞容羲的小助理帶了湯，從保溫杯裡倒出來還熱氣騰騰的。
秦寶和聞容羲一人一碗剛好，鄧如風想蹭點喝都沒蹭到, 還被聞容羲一腳踹走了。
等聞容羲出去的時候, 周希在秦寶身邊小聲提醒之前答應給她要的簽名。
秦寶壓根沒忘記之前周希想要裴加的簽名, 不過元宵晚會當天裴加只出現了一下, 沒來得及。
這個機會沒有等太久, 開拍第三天裴加就約秦寶一起吃個飯，聞容羲從早上八點拍到下午一點, 要出國一趟。
秦寶簡直懷疑裴加先看過聞容羲的行程。
知道裴加也是喜歡男人的，秦寶本來覺得是不是兩人單獨吃飯不太好，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太無聊了。
裴加長得很好看，就像從攝影作品裡直接走出來的人，根本不需要修片，身材也好，腿長腰窄。
吃着日料，秦寶看裴加那架勢，舉手投足俱是說不出的優雅，他垂眸時秦寶方纔注意到，裴加就是個睫毛怪啊，烏黑濃密的睫毛很長，卸過妝以後的皮膚仍然沒有半點瑕疵。
當裴加解下圍巾，秦寶纔看見他脖子上兩道紅痕，一新一舊，是什麼秦寶可太清楚了。
兩人邊吃邊喝清酒，稍微喝了點，都不算醉。聊起天來秦寶才發現，裴加實在是個有自己思考和見地的人，他的興趣愛好十分寬泛，說是博古通今也沒什麼誇張。
“前輩今天下車那組照片，在網上都被轉瘋了，奚總挺黏你的。”秦寶小啜一口酒，燈光下的一切都很柔和。
“他也很忙，不過能送我的時候都會送。”裴加笑着說，笑容裡帶着某種神秘的失落。
“真好。”秦寶羨慕地說。裴加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奚容江是圈外人，渾然不在意別人的目光。而不多的幾次接觸和各種報道里，秦寶也看得出來，裴加完全不把獎項放在眼裡，認可他也好，不認可也好，他是一個極度自信的人，根本不需要誰來認可。
裴加勾脣一笑：“這有什麼好不好，只是一種選擇。”他喝了不少，仍在喝，臉色帶了點緋紅，豔麗的五官愈發勾魂攝魄，尤其一雙眼睛風情萬種，黑亮溼潤。
裴加右手支在桌上，食指扣了兩下桌面發出響聲。
“人生要少一些自以爲是，少一些爲他人着想，少一些成就偉業，少給自己設限，這樣你纔會有自由。”頓了頓，裴加吃了口東西，嚥下去才睜着微紅的雙眼看秦寶。
秦寶覺得他沒有在看自己。
“只有明白什麼是真正重要的，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併爲之奮鬥，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裴加又喝了杯酒，眼睛微紅地望着秦寶，視線穿過秦寶的臉側，表情怔忡起來。
一頓飯吃了接近兩個小時，走之前裴加手機響了，他手不穩，差點把手機扔進冰盤裡，秦寶連忙幫他接電話。
那段男聲聽起來冷酷得宛如一件毫無瑕疵的奢侈品。
“還沒吃完？我在外面，需要我進來嗎？”
秦寶一下子想到，這麼急急忙忙趕來的，恐怕就是那位裴加背後赫赫有名的大金主，奚容江了。
“您好，我是今晚和裴加前輩吃飯的朋友，他酒喝得有點多，方便的話您還是進來吧，包間是用前輩的名字定的。”
“好，我馬上到。”
秦寶無奈地把裴加的手機放在桌上，看了裴加一會兒。他像是有什麼煩心事，掏了一整晚的肺腑之言，和在片場時大不一樣，還和秦寶探討了一些奇怪的話題，譬如世間是否真的有鬼神妖怪，人類是否真實存在，怎麼去自證自身的存在。到後來秦寶完全接不上話。不過和裴加交談確有一種豁然開朗大開靈智的感覺，這就是傳說中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吧。
幾分鐘後，一身西裝的奚容江進來，單手拽起裴加，這一下近乎把人完全扯到了懷裡。裴加睜眼看了一眼，立刻又閉上了，渾身放鬆地靠了過去，奚容江半扶半抱地把人弄上了車。
奚容江提出開車送秦寶回去。
秦寶站在路邊搖頭拒絕了：“我開車來的，你們先走。”
奚容江沒有多話，只是對秦寶一點頭，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這天晚上秦寶上牀躺了快半小時都沒睡着，起來喝水，走到聞容羲書房裡坐了會。
小區裡二十四小時都有燈，夜晚在路燈的裝點下，連黑暗都沒那麼冰冷。秦寶在地毯上坐了會，感覺到一點倦意，起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回房間，鑽進被窩就睡了。
五點多就要起牀，五國風雲錄一期拍攝就在京城的一個影視城，秦寶的戲份上午八點多開始拍，拍到下午一點多，他坐到休息間邊吃周希做的飯菜，邊問張斌要手機看信息。
張斌支吾道：“秦老師，您手機沒電，正在充。”
秦寶莫名其妙：“不可能，昨晚上充滿了的，”眯起眼，“菲姐又讓你管我手機？”
張斌鬆了口氣，坦白道：“菲姐說您最近視力下降，都是手機玩太多，讓我看着您少玩兒。”
“拿來。”秦寶不容拒絕地命令道。
上午聞容羲發了幾張照片，他今天拍某個品牌的宣傳照，挑了幾張帥的發給秦寶看。還有一張自拍，秦寶面部抽搐了一下。聞容羲本身很帥，就是不太擅長自拍，不是曝光過度，就是耍帥的姿勢讓人忍俊不禁。
好在底子在那兒，不會醜。
秦寶回消息道：【好帥！！！［色］［色］［色］［色］】
聞容羲沒有立刻回，秦寶猜他在忙，又開微博看了一眼。
這一看秦寶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秦老師……”張斌有話想說。
秦寶一個眼神阻止他，自己用手機在刷。
一夜之間微博上爆出了不少小道消息，熱搜第一話題是＃秦寶 聞容羲同居＃，緊跟着是＃裴加奚容江＃，秦寶單獨名字也掛在前十以內。
同居話題裡是一個粉絲上千萬的營銷大號發了一組九宮格，和一個視頻鏈接，裡面有不少秦寶和聞容羲同車回家的照片，都是在車庫拍的，沒有在家拍的照片。聞容羲住的小區狗仔根本混不進去，不過要混進車庫容易很多。
轉贊過萬的還有另外幾個營銷號，最少的粉絲也有幾百萬，都是大號，要買他們下場，花費不菲。
秦寶微微皺起眉。
有一張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元宵晚會在車庫裡聞容羲親他額頭的那張，當時偷拍的人被郭茂裡抓住了，居然還是爆了出來，難道在現場偷拍的不止一個人？
最早的一張是之前被曝光過的，聞容羲到孤兒城現場探班時和他去附近大學城的后街逛街被拍到的。
裴加和奚容江則完全是躺槍，爆出了二人在不少場合出雙入對的親密照。評論裡紛紛都在調侃，連奚容江的料都敢爆，回去等封號吧。
裴加的粉絲則在四處和人撕逼，逢人就發裴加這兩年的作品集和獲獎清單，表示我們裴加是靠實力上位，和奚家家主純屬自由戀愛，順便扯了一把撐同反歧視的大旗。
秦寶又刷了一下自己的單人話題，話題裡指出，出道以來他和合作過的男女星基本都有緋聞，把他上過的新聞做了個合集，又問大家對他的新緋聞對象怎麼看。評論裡秦寶的粉絲還沒有攻佔領地，五千六百多條評論裡熱評前二分別是——
少帥家生扛把子：CP是圈子裡維持熱度的常用手段，又不是秦家專屬，有什麼好掐的。別的不說，扯我們聞爺下水就是你不厚道，明星也是人，人家劇組閉關拍戲，營銷一夜之間冒出來這麼多，不知道秦寶是擋了誰家的道了。也是，衝一線太快，總有人眼紅，當年聞爺這麼過來的，帶個徒弟也這樣，老母親操碎了心。
俞琪是我老婆：相信我們琪琪姐的眼光，她的朋友不會是壞人。查看圖片
秦寶看了下圖片，是俞琪微博的截圖，原來凌晨三點多，俞琪發了一句：快到你生日了，想要什麼禮物？@秦寶不是個寶寶
營銷號大概是半夜十二點附近開始發這些稿子，俞琪三點多的微博，顯然是看見了熱搜上高高掛起的那些話題。隨之秦寶注意到，俞琪也在熱搜上，第八名，果然點進去就是俞琪這條隔空喊話。
下面罵她蹭熱度的很多，秦寶的粉絲則齊刷刷在刷感謝琪姐對我們寶的愛護與照顧。
秦寶看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幾天他一直在想明年是否退出娛樂圈算了，像奚容江和裴加那樣的相處模式也很好，兩人各自在自己的領域裡大放異彩，不會因爲同性戀情一損俱損。他自己沒多大所謂，畢竟才進圈子三年，只能算剛起步。聞容羲則大不一樣，十數年的奮鬥，纔有今日難以撼動的地位。
而且聞容羲做什麼都認真，雖然提起轉導演的事他都一臉輕描淡寫，但秦寶瞭解他，知道他絕不會是說說而已，一定已經在着手，付出了不少努力。
昨天裴加一席話，又讓他有些動搖，他突然覺得，能夠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目標明確去追求的人很幸運。如聞容羲在牀上問他那時一樣，他確實是喜歡錶演的，但是失去這個，他畢竟還年輕，也許還會喜歡別的，其他行業未必就是糟糕的選擇。
現在秦寶卻突然有了決定。
這一筆來勢洶洶的黑，除了聞陽鵬不作他想，看來聞容羲的警告，不僅沒有讓聞陽鵬適時收手，反而刺激了他。
想起在酒店見到聞陽鵬那時，秦寶就覺得他看聞容羲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那樣的眼神……
就好像他在膜拜着這位堂兄，想在他的眼裡留下哪怕半點影子。如果秦寶這個猜想沒錯，那聞陽鵬會突然不再講章法，直接撞上來示威，就完全可以解釋得通。
聞容羲還在國外，他得做點什麼。
後面兩個小時的戲都在晚上，下午秦寶聯繫了婁菲，婁菲說正在開會，還沒有拿出公關的方案。
秦寶看的時候，跟他和聞容羲相關的話題就已經爆了，閱讀量破億，下午四五點還沒有冷卻的意思。
奚容江和裴加的話題倒是悄無聲息被撤了，不少網友在吐槽人民幣玩家就是牛，還有人在說聞容羲這麼硬一尊大佛居然都沒能力把熱搜撤下來嗎？
還有人在猜想，這是風娛傳媒一貫的黑紅炒作手段，畢竟當年鳳江小演了好幾部主角之後，路人緣奇差無比，風娛傳媒就一鼓作氣炒她的黑料，鳳江小本人情商也高，自黑自嘲之下，帶起了一股新風潮，翻身仗打得比誰都漂亮。
又有人蹦出來說秦寶需要黑紅嗎？他本來就沒什麼黑點，黑紅不是無奈的下策嗎？
夜戲收工之後，秦寶接到秦含輝打來的電話。
“聞容羲呢？還沒回來？”秦含輝聲音聽上去很疲憊。
秦寶這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對方不願意鬆口，可能不是錢能解決的，只能肯定跟聞容羲有關係。”秦含輝欲言又止，努力控制語氣不顯得急躁。
“二哥知道是誰在黑他？”
“聞容羲得罪的人太多了，只不過他現在混得好，跟他死磕沒必要。他有個堂弟，當年他把人家爸爸親手送進牢裡，別人蟄伏多年就等這一下。五國風雲錄他是第一主演，寰銀時代花了大價錢，從編劇到後期，沒有一個不是知名團隊，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章總應該不止想賺一筆，也是衝着拿獎捧幾個寰銀的新人出來，投了好幾個億在裡頭。你聯繫一下聞容羲，讓他給我打電話。儘快。他捅出來的簍子，憑什麼把你拉下水？”秦含輝甚少生氣，秦寶還是頭一次聽他這麼嚴肅。
秦寶深吸一口氣，想了想，認真地說：“二哥，那天吃飯我說的話你當我放了個屁吧，我想好了，不會退出娛樂圈。”
秦含輝聲音明顯一愣。
“你要跟聞容羲共進退？”
“我愛他。”
休息室裡就秦寶一個人，他剛卸完妝，衣服還沒換，張斌去取車了，周希早已下班。
秦寶盯着小指上的戒指，嗯了聲，說：“我會留神的，別讓大哥看娛樂新聞。二哥你也早點休息，掛了。”
外面在下雨，樹葉反射着溼潤的光澤。
休息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
秦寶背對着門，起身脫戲服換衣服，剛露出上身，把衛衣套在胳膊上，不經意瞥到門口站着個人。
聞容羲頭髮往下滴着水，大步走了過來。
秦寶快速把衛衣套上：“怎麼回來了……唔。”
玻璃窗上聞容羲一手攬着秦寶的腰，兩人緊緊親吻在一起，秦寶整個上半身向後傾斜，肩膀靠在化妝鏡上，兩手漸漸環了上去，緊抱住聞容羲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