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來了，你們大哥是個很強勢的人。”李飛鬆了口氣，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飲而盡後才道，“可嚇死我了，一直繃着太累人了。”
俞岐怯生生地看他們一眼，小聲解釋着:“你們別害怕，我哥不壞的，他只是爲了我好，所以看起來兇了一點……”
他當然知道他哥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好，俞樺在他身上花了這麼多年，幾乎耗光所有積蓄，如果這都算不上好，他也不知道什麼纔算真的對他好了。
“我們知道。”秦秋白沒丟形象，她把自己的筆往前又遞了遞，重複道，“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就可以準備簽字了，到時候我們準備修改或者是準備開拍了，都會跟你說一聲的。”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插入，俞岐這個人太過特殊，連帶着和他有關的事情也都格外奇特，秦秋白現在只想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俞岐點點頭，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合同推了回去:“劇本……劇本給你們了，你們一定要好好拍。”
他答應了自己那些朋友，他一定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存在。爲了描述不存在誤差，他甚至還給重要人物都準備了人設圖，只希望程陽拍攝的時候能夠用心一些，能夠盡力還原。
“這一點你可以絕對放心。”程陽知道俞岐精神上存在問題，他不僅沒有表示出不耐煩，反而仔細道，“你稍微查查就知道，我自己本身也是一個編劇，我知道一個世界觀及裡面的設定對創作者來說是怎樣的存在，你放心吧，我不會辜負你的期待的。”
俞岐激動地點了點頭，他終於還是等到了這一天，終於可以看着自己的創作到某個導演的收錄。
“好了，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就要先行離開了。”程陽站起身，伸手問秦秋白要了一張自己的明白，放在了桌上，“這張卡片上面有我的基本信息，包括聯繫方式，出了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我無條件給你解決。”
俞岐點頭的動作更大了，看起來就像是恨不得把頭搖下來。
程陽莫名覺得這人有些可愛，他笑了笑，帶着李飛和秦秋白回到了車裡。
合同簽好了，今天的目的達到了，但他們誰都笑不出來，幾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李飛搓了把臉，催促道:“開車啊，還等什麼呢？”說完，他語氣很快又降下來，話題拐了個大彎，“陽子，我感覺有點……奇怪，我說不上來。”
他當了這麼多年老油條，什麼人沒見過？偏偏就是沒見過這種最純粹的靈魂，那雙被稍長的碎髮藏起來的眼睛，分明就十分好看，充滿希望和陽光，就好像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事都跟他沒有關係。
說實話，李飛很羨慕這種人和這種想法。
“陽子也這麼覺得。”程陽接了一句，他把合同直接塞進抽屜，不想再多看一眼，岔開話題道，“這是我們一起談的第一個合同，雖說合作方有點特殊……我們去好好慶祝一下吧？今天不管你們是想去西餐廳，還是想下大排檔，我都陪你們好好鬧鬧。”
“那必須大排檔啊！論氣氛還得是大排檔最頂的起來。”李飛興奮地揮着手，順着程陽的話往後道，“咱們就去之前最常去的那家吧？這個點他們正好已經開始幹活了，我要當今天的第一批！”
“饞死你得了。”程陽笑笑，開動車子。
秦秋白什麼都沒說，她只是安靜地把安全帶扣好，然後扭頭看着窗外，表現得分外沉默。
女孩子天生就覺得還是要更加感性，程陽知道秦秋白是在同俞岐共情，是在因爲這件事感到不舒服，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一路上氣氛都十分尷尬，程陽實在忍不住了，輕咳幾聲，道:“那個……你吃大排檔，會不會不習慣啊？有什麼想吃的嗎？”
“我？”秦秋白沒有了之前的凌厲，她溫和地笑笑，又或者只是提不起情緒，“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我？家裡有錢又不是我的錯，大排檔那麼好吃，爲什麼不讓我吃？”
好，好一個家裡有錢又不是她的錯，這就是高級凡爾賽嗎。程陽感覺有被傷害到，索性也不開口，幾人就這麼沉默地到了他們以前常來的那家大排檔。
“我還以爲是誰呢，這麼拉風，我就知道你們幾個小子一定能混出頭！”大排檔的老闆是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青年人，普普通通的髮型，不出衆的長相，和無數同齡人一樣頂着啤酒肚，是那種丟到大衆裡就很難一眼找出的形象。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支撐起了程陽幾人這幾年的光陰，他們在這個地方有太多的回憶。
“這車不算高調了吧？也就還行。”程陽笑笑，他還沒有來過這兒，但印象中有很多關於這裡的回憶，“哥，好久不見了，我這幾個月忙得慌。就按之前的習慣來，你還記得吧？”
“哪能忘啊，幾年了都。”老闆擡手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那你們先坐會兒，我這邊這就開始準備，稍微等一會兒就行。”
“好嘞哥，我們今天不着急，你別太忙！”李飛高聲應了一句，然後搓搓手掌，樂呵呵道，“真的好久沒跟陽子來這邊了，上次過來你喝的爛醉，差點把人家店裡的椅子偷回去，還記得不？”
“我能幹出這種事？”程陽一時間還是沒從腦海中搜索出這段記憶，他頓了頓，揮了揮手，“都說了我那時候已經喝醉了，我不記得也很正常。我不管，只要我不記得就沒發生過，你可不許把這種事往外說。”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但在有些時候他真的會把這個世界的人當成他的家人，當成他的朋友。但幾乎所有人靠近都是因爲他之前的身份，他們之間有他沒有參與過的回憶。明明叫的還是程陽這個名字，他有時候卻會忍不住覺得陌生，會看不透這到底是誰，也不知道同李飛和秦秋白交好的那個朋友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