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就起身,準備走,舒昱看着桌上,吃剩的魚骨,說道:“洛兄咱們是不是該先結賬啊?”
洛羽明哈哈一笑道:“把這頓飯給我記上。”
隨着他這句話出口,從兩人背後,燭火黯淡處,走出一名船管事,衝着兩人一笑道:“好的貴客,這頓飯給您記下了。”說罷,不等舒昱目光轉過去,就又悄悄的隱去了身子。
洛羽明自是見怪不怪,拉着舒昱就往出走。
舒昱來時尚在發呆,可此刻卻是清醒異常,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赫然在二層船艙內。
舒昱一路走過去,船艙內雕欄畫棟,各個拐角擺放着四時的花朵,一盆盆的爭相開放,艙內又多珠簾,都墜着珍珠瑪瑙,極盡奢華,不由得一路感嘆。
且不說舒昱的感嘆,洛羽明領着舒昱直往甲板上走,一路東拐西繞,而每當有船上的管事、雜役看到二人,又都悄悄的隱去身子,若有迎面撞上的,也都當瞧不見。
這下舒昱就是個低能弱智,也該知道這洛羽明好大的身份來頭,竟然能讓一條跨洲巨船的人都這般尊敬,想來身份必定不一般。
不由得心裡嘀咕道:“這洛兄不能是船長家兒子吧,我怎麼看他對這船艙的熟悉度,就跟自己家後院一樣呢。”
“又或者他就是船上的工作人員,本來就熟悉?可是也不對啊,我們這般胡吃海塞的,說記賬就記賬,一路上也沒人阻。明明我上船的時候,管事的跟我說了,不可在船上亂闖的啊,可是現在闖了半天了,也沒個人出來管管嗎?”
帶着滿肚子的疑惑,終於在兩人上了甲板後,舒昱憋不住了,說道:“洛兄,我實在是憋不住了,你痛快的和我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我就是個窮鄉僻壤出來的小子,兩袖清風的,什麼也沒有,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想聽個故事嗎?”洛羽明趴在船舷的欄杆上,看着遠處的玉水河方向說道。
還沒等舒昱開口,就聽得洛羽明繼續說道:“你知道什麼是遺腹子嗎?”
舒昱下意識的回道:“還未出生,父親就...”
“是的,我就是。”洛羽明灑然一笑,繼續道:“我的母親、親族都在葉玄洲。三葉玄國的南部洲,還要在你們安河洲的南邊,而我從小就一個人在鹿鳴洲長大,陪伴我的只有兩個族叔。”
“這條跨洲巨船,是我其中一個族叔的,這是當年他踏入煉氣中期,家族對他的賞賜。”
說道這裡,洛羽明回頭看了看舒昱,又低下頭去,看着眼前的黑暗,不說話了。
舒昱腦子裡轉的極快,想起了三玄遊記裡寫的家族修士,推測的說道:“你們是傳說中的修仙家族?”
“勉強算是吧,有些不入流就是了,我家高祖曾是三葉玄國南玄門的內門弟子,修爲莫測,乃是築基仙人。”洛羽明一臉榮光的說道。
南玄門?怎麼又多了一個南玄門,那月玄門呢?
築基仙人?什麼是築基仙人?是在煉氣之上嗎?
顯然,舒昱對這些都很陌生,就彷彿身在大王山時,不知道什麼是煉氣期,而今身處跨海巨船上,不知道什麼是築基仙人一樣。
轉念又想,若是自己尚在大王山中,沒有出門,也許什麼都不會知道,什麼都不用去想。再看現在,自己就如漂浮在玉水河上的浮萍一樣,隨波逐流,不知飄向何方。
就在舒昱愣神的時候,聽到洛羽明又低着頭說道:“我這次從鹿鳴洲回來,纔沒有想過要來向家族索要些什麼,又或是追回我父親的遺物。
“僅僅因爲南玄門山門大開,三年一度的收徒而已,明明我要的只是這個去參與南玄門收徒的測試資格,家族都不肯給嗎?”
說到這裡,洛羽明也沒管舒昱有沒有在聽,深深的呼了口氣,又接着說道:“族叔說我的資質極高,他雖然不能完全測出來,但也推測至少是頂級三靈根,這些年帶着我在鹿鳴洲勤修苦練,日夜不敢懈怠。奈何族叔所得的家族功法本就不全,又極爲下乘,故而一直沒有傳授我修煉功法,只讓我引氣入體,打磨錘鍊。
“說是以我的資質必然可以進入南玄門,而且必定會得到栽培,將來超越高祖,突破築基也不無可能。”
“而現在,而現在,呵呵,家族僅僅因爲我可能未來修爲高深,重新拿回我父親的遺物,就因此剝奪了我的資格,反而將如此珍貴的資格,給了一個智力低下的洛羽輝,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族?”說罷,洛羽明重重的錘了一下船舷,發出“嘣”的一聲,隨後又無力的垂下了通紅的右手。
本來這是人家的家事,舒昱本不好過問,但是眼見洛羽明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事情,反而將自己逼得如此艱難,忍不住開口道:“他們在噁心你,或者說故意激怒你,讓你再沒有了修道的心,以後也就不會再有修爲有成的一天。”
舒昱的話一出口,洛羽明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舒昱,“奇怪,爲何這人說的,和自己族叔告訴我的一模一樣。”
舒昱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說道:“要是我,就不會這麼留着你這個隱患,索性連你和你的族叔一起趁早收拾了,也不會給將來留下禍患。
“但是他們並沒有這麼做,甚至放你出了葉玄洲。這裡面的水,就有些混了。”
舒昱停了一停繼續說道:“這就說明,要麼,他們有所顧忌,要麼,這幾天就會動手,畢竟已經出了葉玄洲了,你就是死,也不關他們的事。”
舒昱一語道破天機,驚得洛羽明渾身一涼,急忙轉身看向舒昱,甚至額頭都急的出汗了。
“這就是爲什麼,我堅持要早點離開葉玄洲的原因。從我們去到葉玄洲祖宅開始,主動權一直都在二哥那裡,甚至我們想去你祖父的閉關之地都被拒絕。
“呵呵,哪有長孫回家,求見祖父都被拒絕的。你祖父十多年前就是煉氣大圓滿,一直閉關尋求突破煉氣,邁入築基期。而今幾年一直沒有迴應外面的呼喚,他們就一個個的認定了,你祖父定是突破失敗,氣血衰竭,坐化了。爲了完全霸佔你父親的遺產,全然不顧親情,這就要忍不住對你下手,呵呵,當真是修仙無親,既然無親,還要這家族作甚,不如早點離去。”
兩人的身後,突然傳來人說話,舒昱聽到話音也嚇了一跳。實在是,自己正沉浸在推演完全正確的快感裡,忽聽背後有人說話,也嚇得不輕。就急忙轉頭去看,只見身後一米開外,出現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看衣服與洛羽明的款式類似,都是細絲織就,眼光正向自己看來,舒昱與之對視了一眼,就立馬覺得雙眼灼痛,好似被人對着雙眼打了一拳。頓時眼痛鼻塞,緊接着就是涕泗橫流。
舒昱立馬閉緊了雙眼,不敢再去看向那個中年男子,扶着欄杆默默的往後挪了兩步。
“七叔,舒兄說的是真的嗎?二叔真的會對我們下手?”閉着眼睛的舒昱,還沒往後退開多遠,就被洛羽明拉住,急忙向中年男子問道。
“事實上,不是放我們離開葉玄洲,而是我們一路拼殺,殺出了葉玄洲。早在我們到達安河洲的時候,二哥的人就糾纏了上來,嘿嘿,大陰鬼手,好一個大陰鬼手。”中年男子,看向洛羽明說道,目光也柔和了下來。
“大陰鬼手?不是三叔的下品法器嗎?連三叔也要對我們下手?”洛羽明緊張中帶着疑惑,向中年男子問道。
那個被洛羽明稱爲七叔的中年男子,默默的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遠處的黑暗,“是啊,連三哥都要對我們下手,嘿嘿,家族中最老實的三哥,都對我們起了殺心。要不是四哥見機的早,我恐怕已經遭了三哥大陰鬼手的一抓,真的見鬼去了。”中年男子的聲音迴盪,目中也滿是悲傷。”
“怎麼會這樣?”洛羽明眼睛瞪的渾圓,連額頭上的青筋都鼓起,又深深吸了一大口氣。
一句話問出,可惜沒人回覆。那個疑似洛羽明七叔的男子,也沒說話,只是從他睜開又閉上的眼睛裡,彷彿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知爲何沒有說出口罷了。
短暫的沉默裡,舒昱得洛羽明的扶持,勉強站穩了身子,感覺眼睛的痛感略微小了一點,就想睜開眼睛,哪知道剛睜開眼睛,就又見一穿粗布衣衫的男子,緩步走了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就和那個七叔站到了一起,連目光也投向自己這邊,驚得舒昱又要閉住眼睛。
“二哥處心積慮了這麼多年,可不是貪圖你父親那一點點遺產,他要的是整個家族。所幸我們幾番突圍交手,二哥他們也都有些暗傷,自不會親自追擊我們。”甲板上傳來粗衣男子滄桑的話音。忽而話音一轉,朝着舒昱道:“你別緊張,我有話問你。”
洛羽明一見到粗衣男子的出現,緊繃着的額頭舒展了一些,向着男子恭敬的說道:“四叔,您的傷不礙事了嗎,修爲呢?”
粗衣男子,望着洛羽明平息了情緒,點點頭說道:“這點小傷倒是不打緊,只是這修爲嗎,怕是難了。”
“罷罷罷,這些回頭再說,小朋友,你過來,我且有話問你。”說完,衝着舒昱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