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昱越想越覺得思緒混亂,他在內心問自己,對於李攸寧,是不是真的有感情。兩人之間的婚事,是雙方父母早早定下的,若是沒有這檔子事,如今的他應當還在大王山中,終日無所事事,看着那些父親口中的閒書。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娶了李攸寧,然後繼續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再然後,他會有一個兒子,看着兒子慢慢的長大。再然後自己慢慢的變老,直到老死。這原本在自己還年輕的心裡,早已勾畫好的未來藍圖,隨着這段時間來的遭遇,慢慢的彷彿有一雙大手,正在慢慢的撕裂它。
舒昱越發的覺得,這未來藍圖,第一次出現裂口,竟然不是李攸寧被仙人帶走,而是自己真的有靈根,哪怕這靈根是如此的低劣。這就讓舒昱很慌張了。
自己到底是要去找回李攸寧,還是好生去往河海洲銀杉谷修煉,這兩個本來因爲司無望的出現而統一的問題,此刻在舒昱的腦海裡又裂了開來。
想來想去,舒昱也沒個答案,反倒是在這思考中,突然感覺身下的洲船動了。
“算了,先不想這些了,我腦子又不好,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完,舒昱就沉沉的睡去了。在夢裡,他夢見自己成爲了結丹真人,一揮手就打開了月玄門的山門,一把摟住連臉都沒有的李攸寧,飄然飛過,回了大王山祖地。
今日已經是跨洲巨船開動後的第三天了,按照洛羽明的說法,此刻的他們早已經離開了臨河洲,甚至已然橫跨玉河洲,到了衍芳洲。
對於之前十幾年沒怎麼出過洲的舒昱而言,這三天無疑是極爲美妙的。雖說跨洲巨船行駛在天水河主幹道上,看不到各洲的具體風物,但還是吸引了舒昱全部的精力。以至於這三天來除了吃飯睡覺,其餘的所有時間,幾乎舒昱都泡在了甲板上,或坐、或躺,一個人逍遙自在。
至於船上管事的,早就一個個的心頭不爽,想要教訓一下舒昱,讓他收斂一點。哪曾想這幫管事的剛想教訓教訓舒昱,洛羽明就及時出現,示意對舒昱這裡,不必管他,就讓他隨意好了,同時還吩咐好酒好菜的招待舒昱。
這樣一來,舒昱的日子,就更好過了。每日到了飯點,就有管事的給送來吃食,舒昱盡情飲食,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也不付錢。吃完後,要麼回艙睡大覺,要麼就去甲板上躺着曬太陽。
至於洛羽明,這幾日見的就少了一點。但是卻總神出鬼沒的,總在舒昱躺着曬太陽的時候,悄悄的出現在其身旁。有時候,兩人也閒聊幾句,但是說的無外乎兩人各自過往的趣事,其餘修仙、靈根之類的,則一概未說。
到了今日已經是舒昱在船上的第五天了,眼看洲船就要到昆洲,航線也從天水河主幹道,駛進了洞玄江。太陽正剛剛升起,明媚的陽光灑落整個船身。此時洛羽明找到了舒昱。
“舒兄,我也不瞞你,這不,洲船已經快到昆洲了。眼看就要進入月玄門勢力範圍,我四叔、七叔的意思,是肯定要帶我去試一試月玄門的仙緣的。”
“那麼,舒兄你呢,是跟我們一起去月玄門試試,還是到了昆洲,我給你重新找條船,送你去河海洲?放心你我兄弟一場,我肯定給你找條快船,保你十天之內定能到達河海洲。”
舒昱本來好好的曬着太陽,這幾日來,他迷上了這種日子,每天不愁吃喝,就舒舒服服的曬着太陽,吹着河風。偶爾還從管事那裡借來魚竿,在洲船的最前沿,喝着小酒釣着魚,以至於舒昱已經快要忘了,自己上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結果洛羽明這一番話出口,舒昱“騰”的一下,坐了起來,“該死該死,這幾日太過舒服放鬆了,把正事都給忘了。”思考了一番後,舒昱有鑑於司無望的“煞氣”,料想但凡有人知道了自己與月玄門的瓜葛,只怕立馬就有無數個司無望,要衝出來殺了自己。
於是開口說道:“多謝洛兄這幾日來的關照,我決定還是在昆洲轉船吧,畢竟不能耽誤你們太長的時間。”
“果然”洛羽明想起了之前和四叔說起這事時,四叔一口咬定,舒昱必定會在昆洲轉船的事,不由得在心裡默道。
“也罷,舒兄,你我相遇便是緣分,也希望你日後拜入銀杉谷,修煉有成,再有迎娶嫂夫人的一天。”洛羽明起身拍了拍舒昱的肩膀,緊接着便不再看舒昱,轉身回了四層船艙。
舒昱仔細的看了看洛羽明,想要把他,深深的記在心裡。起身,伸了個懶腰,“哎,這幾日來的頹廢日子,可真把人筋骨都歇軟了。”說完,就整理了一下自身的衣襬,想要回艙去了。
四層船艙內,洛羽明的四叔正盤坐在蒲團上,本來閉合的雙眼,掃了一眼洛羽明,說道:“準備在昆洲港口轉船是不是?”
洛羽明點了點頭,熟練的走到四叔面前的蒲團上坐下,說道:“是的,正如四叔所料,舒兄還是決定在昆洲港口轉。”
“呵呵,我早已料定,這小子必在昆洲轉,而不敢進入月玄門。”四叔呵呵一笑道。
“四叔是如何吃定,舒兄轉船的呢。”洛羽明疑惑道。
“這小子那所謂的未婚妻,能被結丹真人帶走,其資質必不可想象。我估摸着怕是三屬極品靈根,甚至是地靈根都不一定。嘿嘿,若是讓月玄門的人知道這小子的存在,怕是早有連番的人來追殺這小子,他如何敢踏入月玄門的勢力範圍。”四叔老神在在的說道。
“再有,這小子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鳴劍派的仙友,那位仙友且不說修爲,就說他這規劃。
“讓舒小子能早早的逃離安河洲,踏上臨河洲的土地,再坐跨洲巨船往河海洲。”
“嘿嘿,當真是好謀劃,若是晚了一點,怕是這小子已經死了。畢竟新入門弟子,月玄門都是要查三代的。
“他這未婚妻,竟然有一位凡人未婚夫,是月玄門怎麼也容忍不了的,必定會有後手針對這小子的計劃。他但凡逃的慢了,怕是已經沒命了。”
洛羽明的四叔,帶着一臉的佩服表情,向洛羽明解釋了一番,看他還是一副一知半解的神色,不由得搖了下頭說道:“好了,你去通知舒小子,一個時辰後,在昆洲安平港下船。那會兒正午未到,他還有足夠的時間買好下午去往河海洲的船票,咱們也算仁至義盡了。”
洛羽明道了一聲“是”,就退了出去,迎着更加大的太陽,去甲板上尋舒昱。
於此同時,距着昆洲萬里之外的風洲某座山頂洞府內。
一約莫三十歲的美婦,高坐雲牀,下首站着一二十上下的年輕女子。
這二人都穿湖絲錦緞的宮袍,美婦的宮袍上還繡着四朵粉花環繞月亮的紋飾,一前一後交相輝映。
“啓稟師尊,門內俗情處弟子來報,沒有找見師妹的那個...那個未婚夫。”年輕女子帶着一點忐忑,深深的低下頭,向雲牀上美婦說道。
“嗯?”宮裝美婦,秀眉一蹙,緩緩睜開了如水的眼眸。看了一眼雲牀下的弟子,開口道:“起來回話,什麼叫沒有找見。”
年輕女子見宮裝美婦,沒有發怒,心下安定了許多,大着膽子說道:“俗情處的安師兄回道:他們的人去了安河洲安縣的無憂書館,從李師妹父母那裡得知,師妹的那個未婚夫確實去書館提過親,可是因師妹早已上山,因而他也早就離去了。”
看了一眼美婦後,年輕女子,繼續說道:“安師兄隨後又率人去了師妹未婚夫的家,可一番調查才知道,那人自提親後就出事了,不在家中,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俗情處怎麼說。”宮裝美婦越聽,秀眉皺的越緊。
“劇安師兄的調查說,那人提親回來的途中,不幸遭遇了山賊,並被山賊俘虜進了山寨。
“大約一個月後,三葉玄國官府又剿滅了那個山寨,可是並沒有找見那人。
“且從山寨活口的口中,探聽到,山寨羣賊平素裡殺人放火,毫不忌諱,就是生撕肉票,也是常事。因此推測這人怕是已經叫山寨羣賊提前殺了,再者有此人之前所穿的衣服爲證。
“在剿滅山寨時,現場只有此人的衣服,並沒有此人,因此安師兄斷定,此人已死於山寨羣賊手中。”說罷,年輕女子的手中熒光一閃,雙手上已然捧着舒昱在山寨換下的舊衣。”
宮裝美婦看了一眼那洗的發皺的衣服,說道:“什麼叫衣服作證?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道理,還用我再教你嗎?”
聽到宮裝美婦的呵責,年輕女子明顯緊張了起來,心下大駭,冷汗也從臉上,順着瓜子般的弧線滑下。趕忙伏下身去,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眼見身前的弟子,如此緊張,宮裝女子沉吟了一番後說道:“也罷,你且起身。”
這一句出口,年輕女子,仍是跪在雲牀下,手中舉着舊衣,沒有動彈,宮裝美婦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去後山,將這舊衣送予你寧師妹。”
年輕女子,應了一聲“是”,剛要起身退下,就聽宮裝美婦又說道:“你師妹要是問起,你就說她那未婚夫,爲山賊所害,師門替他報了仇,送屍骨還鄉,只剩這一身舊衣。”
宮裝美婦頓了一頓,“其餘的話,一句不要多說,以你師妹的聰慧,必能知道爲師的良苦用心。”
年輕女子收起舊衣,緩步去往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