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着往前走了一步,探着頭想看看裡面有什麼,可那個櫃門是從裡往外開的,正好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也就是說,如果鴻輝想看到櫃子裡面的東西,就必須繞過櫃門,站到櫃子正面去,才能看得到櫃子裡面的情形。
這讓鴻輝非常的糾結,他知道這個停屍櫃裡一定又隱藏着一些什麼線索,但是他明明聽到裡面發出過重重的撞擊聲,裡面一定有着能夠活動的東西,他不能確定這裡面的東西對他有沒有惡意,退一步來看,即使這裡面的東西對他沒有惡意,在這個詭異的太平間,在這個裝滿兩百具屍體的停屍櫃前,唯有這個與自己有着莫大關聯的34號停屍櫃發出過聲音,這裡面的東西也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是,眼前發生的一切,爲的就是讓他去到那個停屍櫃前看到那個東西,身後太平間的門打不開,這裡也沒有其他的出口,他難道就一直待在這裡?況且這裡的溫度還在不斷地降低,他甚至感覺血液都快結冰了,四周的霧氣也越來越濃,如果不盡快想辦法離開這裡,他遲早會被凍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腳,因爲沒有穿鞋子的原因,他是打着赤腳下來的,此刻腳上都已經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渾身也被凍得瑟瑟發抖。
鴻輝雙眼緊盯着34號停屍櫃,不斷地對着雙手哈着氣,原地跺着腳,努力不讓自己失去知覺,四周的溫度似乎還在降低,鴻輝只感覺越來越冷,擡頭看向太平間的天花板,天花板上也出現了大量的冰花,而且正在快速的蔓延着。
看來,從那個詭異的34號停屍櫃一打開,太平間裡的溫度就開始降低,似乎是爲了逼迫鴻輝做出決定,那冰花的蔓延速度越來越快,不一會就將整個天花板上鋪滿了一層薄薄的冰花,正在向着四周的牆壁上蔓延。
鴻輝盯着那不斷蔓延的冰花,看來這一次是沒有選擇的機會了,他眼神一凜,一低頭,跺着腳一溜小跑着站到了34號停屍櫃的正面,猛地轉過身,朝櫃子裡面看去。
櫃子很深,裡面黑乎乎的一片,就在鴻輝看向櫃裡的那一刻,櫃裡最深處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沿着櫃子向下的弧度緩緩滾了出來,停在了櫃口。
是一個籃球,鴻輝驚訝地看着這個籃球,居然就是自己在籃球場看到的那個恐怖人頭籃球,就靜靜地停在34號停屍櫃口,他非常奇怪,這個籃球怎麼又出現在了這裡?
仔細的看着這個籃球,從籃球上破損的紋路,還有籃球的花色來看,就是當時的那個籃球無疑,可是這個籃球出現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鴻輝心裡一驚,莫非這一切與當時自己進入的那個幻境有關?努力回想着當時幻境裡的點點滴滴,想從中找到一絲關聯,可任憑他想破腦殼,也想不出當時的幻境和眼前的這個籃球到底有什麼關聯,當時在幻境中,他記得自己曾經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停留過很長的一段時間,而且當時自己是被人用布矇住了頭,什麼也看不到。
蒙着頭?他猛然想起一個細節,他在幻境中好像一直是以一個死人的視角在看着一切,而一個死人最有可能被放置的地方,就是太平間,那麼,眼前的這個停屍櫃,會不會就是當時自己在幻境中曾經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停屍櫃呢?
他覺得很有可能眼前的這個停屍櫃,就是當時自己在幻境裡的那片黑暗中待過一段時間的地方,記憶中的片段慢慢匯聚在了一起,聯想起剛剛看到過的解剖了一半的屍體,那屍體鴻輝曾經匆匆地看了一眼,當時他就覺得那屍體非常眼熟,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可他有八成的把握確定那具屍體就是三十年前在411監舍自殺身亡的那個服刑人員李淵。
難道自己曾經在幻境中以他的視角經歷着一切,換言之,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就是411監舍自殺的那個服刑人員李淵曾經經歷過的?
自己和那個罪犯李淵之間,到底有着什麼聯繫?所有的線索盤旋在鴻輝的腦子裡,看似相關卻又沒有任何道理,他甚至感覺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一切事件的真相,所有的謎題都圍繞在這一個個根本沒有任何道理的線索中,只是因爲沒有一個能夠串聯起所有線索的關鍵點,所以他纔會茫然不知所措,他相信只要找到了那個事件的關鍵連接點,這一切謎題都會迎刃而解,可這個關鍵點到底是什麼?要怎樣才能將其找出來?
站着想了一會,沒有任何頭緒,再次看向眼前那個詭異的籃球,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把那個籃球拿過來,可就在他伸出手即將碰到籃球的那一刻,“嘭”的一聲悶響,鴻輝感覺自己後腦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眼前一黑,腦子裡最後一點意識想的是:居然還有人在我身後?眼睛一閉,徹底昏了過去。
睜開眼睛,鴻輝發覺自己渾身動彈不得,面前又被蒙上了一層白布,他想起自己從背後被人打暈了,剛纔自己背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跟着,打暈他的,是誰?在進入那個太平間後,他四處都看過,並沒有可以容人躲藏的地方,自己是背靠着門走到34號停屍櫃的,如果身後有東西跟着,難道是從門外進來的?
猛地,鴻輝想起自己剛剛從醫院醒過來之後的那一段記憶,那一段必須走到411病房的走道,他曾經在那裡聽到過莫名其妙的腳步聲,在那裡,他一直都在懷疑身後有東西跟着他,可是後來在看到411監舍變成211病房後,小萬護士的出現讓他的懷疑變成了錯覺,鴻輝以爲是自己過於疑神疑鬼,所以產生了錯覺,直到現在躺在牀上動彈不得,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白布,他這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錯覺,而是真的一直有什麼跟在他的身後。
鴻輝不知道是誰打暈了他,爲什麼要打暈他?他現在的處境很糟糕,渾身彷彿被禁錮住一般動彈不得,甚至他感覺自己連思考都比平時慢了半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還能看見東西,眼前的白布遮住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看見外面模模糊糊的燈光,這裡是哪?
不一會,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入了鴻輝的耳朵,似乎有人走過來了,身邊一陣鐵器碰撞的聲音之後,鴻輝眼前的白布被掀開了,他看到兩個戴着白色口罩的醫生站在自己兩邊,他突然覺得這個場景似乎非常熟悉,好像,好像自己又回到了籃球場的幻境中。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開口說話了:“老師,聽說這具屍體是自殺的?”
“嗯,上吊死的,小李,把止血鉗遞給我一下。”
“好,給,老師,他爲什麼要自殺啊?”
“按着這裡,對,按住了,我也不知道,聽門口的警察說是抑鬱症,小李你看,屍體脖頸處有明顯的勒痕,符合上吊自殺的情形,你按着這,我把胃打開看一下。”
鴻輝此時聽着這熟悉的對話,完全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震驚,他再一次經歷着411監舍自殺的服刑人員的視角,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現在正躺在病牀上被開膛剖肚的恐怖場景。
年輕一點的醫生看了一眼鴻輝,伸出手來在鴻輝眼睛上抹了一下,鴻輝努力的睜大着雙眼,他不能閉眼,他必須看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師,他的眼睛怎麼一直睜着啊?我試了幾次,閉不上,看着怪可怕的。”
“小李啊,作爲一名合格的法醫,處理屍體是家常便飯,有什麼可怕不可怕的,在我眼裡,這就是一具研究材料,給,把胃拿着。”
“不是,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以前解剖過幾具屍體,有的眼睛也睜着,可拿手一抹就閉上了,這一具怎麼抹都閉不上,有點奇怪罷了。”
“根據胃裡的殘留物來看,嗯,剛死不久,不超過十二小時,肺部明顯縮小,應該屬於窒息死亡。”
鴻輝聽着這熟悉的對話,努力地想告訴眼前的醫生,他還有意識,他還活着,可是他費盡全身力氣也無法動彈分毫,只能拼命地盯着眼前那個年輕的醫生,年輕的醫生似乎覺得這具屍體的眼睛閉不上有點奇怪,所以有意無意地總在看着鴻輝,就在這時,鴻輝終於拼盡全力,輕輕地眨了一下眼。
“啊,老師,你看他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
“別瞎說,屍體怎麼可能眨眼睛,把胃裡的東西拿去化驗室檢測一下,看有沒有致幻的藥物。”
“好。”
年輕的醫生離開了,只剩下鴻輝和眼前這個年長的醫生,他聽到年長的醫生髮出了很輕微、帶着疑惑的聲音:“不對啊?我剛纔明明把手術刀放這了,去哪了?”
接着就是一陣叮叮噹噹鐵器碰撞的聲音。
“唉,小李這孩子,怎麼這麼粗心,怎麼把我的手術刀也給帶走了,真是的。”
鴻輝知道年長的醫生也要走了,按照他剛纔經歷過的事件,他知道馬上將會進來一個穿着白色回力鞋的醫生,那個醫生,將把“自己”扛在肩上偷出去,他甚至有點期待地看着門口。
這個人,會是誰呢?他想把“自己”偷到哪裡去呢?
果然,不一會,門口傳來了很輕微的腳步聲,一個帶着白色口罩的醫生出現在了鴻輝眼前,鴻輝看不到這個人的面容,只感覺到這個人無意中露出來的一點神色都充滿着邪惡。
這個人站在病牀邊,先是皺着眉上下打量了鴻輝一眼,露出滿意的神色,接着雙手交叉,在胸口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鴻輝注意到,這個人的小手臂上,似乎有個紋身,看上去像是一個只剩下骨架的骷髏,他努力地把這個紋身的點點滴滴都記在了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