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舒服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管宛早就見怪不怪了。
眨眼被關了兩週多,這一天,她照例在方博士的陪同下去做檢查,不過,方博士的臉色很奇怪,像是遇見了什麼頭疼的問題……
現在管宛身家性命都在方博士的一張嘴上,若是方博士臉色不好,她難免會想到是自己出了什麼事,苦苦忍了一上午,中午兩人在飯廳吃過飯閒聊時,她終於還是搭上了話茬子,旁敲側擊道:“方博士,您今天臉色很不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方博士佈滿魚尾紋的眼角露出淺淺笑意,朝她搖頭道:“沒有沒有,我沒事!”
“可您看上去沒什麼精神,肯定是遇到什麼難題了?”管宛自然不會被她一句簡單的沒有就給打了,輕輕握住方博士放在桌上的手,眼神十分誠懇地凝視着對面的中年女人。
這段時間,她們吃住都在一起,兩人間的屏障消除不少,雖然算不上什麼忘年之交,但也是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方博士似乎總是一個人,偶爾她也會說起自己的家人,以及自己爲什麼住在這裡,可她總是點到爲止,不會深談,所以管宛只知道方博士是爲了什麼研究才留在這裡,家裡老父老母都過世了,也沒有丈夫子女,其它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呼……”方博士沉思了會兒,吐了一口長氣,眼神中露出一抹堅決,她伸出另一隻手從外面包握住管宛,低語道:“管姑娘,這事確實不能瞞你……”
“什麼事?”果然是有關她的!
管宛故作淡然的微笑,心裡突突地跳着,有些喘不上氣。她從對方的眼神中,已經看出這事情非但不小,而且很不妙!
面對追問,方博士欲言又止,明明話已經到了嘴邊,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婉轉闡述,才能令管宛不過於激動,畢竟這事對誰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您直說吧!”管宛越是着急,越是笑得更加明顯,倒不是她想得開,只是近來各種稀奇事遇的太多,她的內心壯大了不少,有信心能承受得住。
方博士盯着她的笑臉看了數秒,吸了口氣嘆惋道:“昨天的報告有點問題,測到了兩個胎心,但四維圖像上是一個孩子……”
“……?”這句話無疑似一道驚雷劈頭落下,管宛怔了怔,目光無神地望着方博士,像是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當然,也有可能是檢查出錯了,你別太擔心!後續還會繼續觀察,也有可能什麼事都沒有!只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我是說如果……確定是一個孩子有兩顆胎心的話,就要終止妊娠……”方博士能察覺到掌心裡的那隻手在微微顫,像握了個鐵球似的,冰冷寒。
不一會兒,管宛微笑着將手從方博士的掌心裡抽出來,款款疊在膝上,不緊不慢道:“我知道了。”
“你沒什麼想問的嗎?”方博士有些詫異,在爲秦家工作之前,她也在醫院待了好些年,可凡是出現類似這種事的,沒有哪個準媽媽不淚流滿面,更別說三天兩頭纏着醫生問東問西了!
管宛搖搖頭:“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接下來有勞您了。”
方博士點頭,嘴角硬扯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她猜,或許是管宛被迫生子,對孩子沒感情才這樣吧?不過這樣也好,若是她哭得死去活來,出事了也不配合終止妊娠,那纔是最要命的!
下午,兩人又重新做了彩和四維,結果與昨日並無不同。
方博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躲在角落裡偷偷給秦夫人打電話,管宛沒刻意去聽,因爲她完全可以料到她們之間的對白,也能想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孩子出現問題,她難免會傷心,雖然她不喜歡秦家,也不想與秦家有什麼瓜葛,但畢竟那也是她的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安安分分待了一個多月……
可是,這些都只是她感性的想法!拋除掉這些,她更加希望自己無法生育,或者無法生育健康的孩子,無法爲秦家延綿血脈,那麼,秦夫人就會覺得她毫無價值,放她一馬!她這輩子,終究是與孩子無緣了,即便是多子多孫,按照先前的協議,秦夫人也不會將孩子留給她照顧,沒有陪伴的母子還是母子嗎?她只不過是個代孕,也就是個代孕。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悲哀的摸了摸肚子,無甚言語。
接下來的半個月,這裡的氛圍明顯壓抑了很多。她每次檢查的時候,醫生們都不再說笑,鐵青着一張臉死死盯着屏幕,一臺機器不準,就每天換不同的機器檢查,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試驗檯上的小白鼠,平躺着讓所有研究員解刨!
起先,她還覺得住在這裡很不錯,至少沒有奇怪的事情生,可經過這些天的折磨,她已經將原先的想法全部推翻!她慢慢能夠理解秦辰爲什麼討厭這個地方,在這裡,他們不是被當做人看待,而是試驗品。
檢查持續了兩週有餘,那些研究人員依然查不出哪裡出了問題,但卻告訴她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胎兒只有一個心臟。
“那另一個胎心是怎麼回事?”
“具體還不清楚,兩顆胎心的位置離得很遠,可以判定不在同一個胎兒的胸腔裡。”方博士頓了頓,神色終於放鬆了一些,“可能是另一個孩子沒有正常分化,觀察不到胎囊吧。”
話雖這麼說,但也只是爲了安慰管宛罷了。
方博士到現在都覺得驚奇,爲什麼看不到胎囊和胎芽,卻能測到胎心?這種事,她真是第一次遇見!不由感嘆太不符合科學了!可是,萬物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在答案沒有揭露以前,所有迷途的人都覺得不符合科學,甚至虛構出上帝這個形象,然而有一天,等所有不切實際都得到解釋,才又回頭去感嘆生命的奧妙。念及此處,方博士又嘆惋起自己的眼界有待拓展,知識有待儲備。
現在,其它研究員們正在抓緊時間查閱文獻,想搞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可他們努力了半個月,還是無法找到同樣的案例,哪怕只是一宗也找不到。
“這麼說,孩子保住了?”管宛心頭一喜,聲音也隨着高了幾分。
方博士瞧管宛終於有了作爲母親最基本的反應,滿意地點頭:“是的,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