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是誰出手
李長海倚在圍牆上氣勢洶洶地盯着小山包方向,可時間慢慢過去了,他的眼睛都瞪得有些疼了,腳下的重心也換了兩換,還是沒見着那方有人走過來。
“李三少,讓你久等了吧。方纔出門時遇上柳師傅多說了兩句,真是不好意思。”遠根年紀雖小,察言觀色本事向來不錯,出來便見着李長海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忙笑容滿滿迎上去賠了個不是。回來這麼幾天,六姐總算是給了他個正經差事,能幫家裡幹活,遠根很是珍惜這機會。
李長海想起方纔給雲英的託詞,擺了擺手:“無事,只是方纔手上沾了點泥沙,正想去河邊洗一洗又怕你出來見不着人。”
他都這麼說了,遠根當然義不容辭地立刻陪同他前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都沒說話,腳下倒是不慢。
“啊——”走在李長海側後方的遠根畢竟才九歲,見着河岸邊趴着個人不由嚇得驚叫出聲。
“男子漢大丈夫,這有什麼害怕的?”李長海也看見河邊上趴着的人影了,那白色書生袍鑲着藍邊,不就是和他一道來李家村的關平嗎?
三兩步來到關平身邊將他翻過身來,李長海也是嚇了一大跳,這人臉上青腫遍佈,嘴角和鼻孔裡還往外滲着血液,要不是知道這就是關平,他幾乎都認不出來。忙伸手探了探鼻息,略微鬆了一口氣,不過頭皮也一陣的發麻:揍成這幅模樣,雲英下手也太狠了吧?
隨即,他自己推翻了這猜測。雲英的樣子分明像是關平在她身後追,而且看關平的傷勢倒像是練家子,且是男人出手造成的,雲英或許有兩把力氣,但絕對弄不出這樣的傷口來。
“這是……,關平哥?”遠根也蹲了下來,仔細辨認了半晌。驚叫出聲。
“唔,好像是關秀才。”李長海起身踢了踢關平的身子,“他只是些皮外傷,估計是嚇得厲害暈過去了。去弄些水來淋一淋指定就能醒。”
遠根嗯了一聲,往河邊跑,可不知道什麼原因,起身的時候身子一晃,竟然重重踩在了關平的腿上,慌亂之際另一腳也踩上去跺了好幾下,耳聽得關平痛得嘶了一口氣才堪堪在邊上站穩,極其悲痛地歉意道:“都怪我太笨,走路都不會,關平哥是不是很疼啊?”
“呃……”李長海不得不重新審視雲英家這個長得脣紅齒白的小男孩。一臉無辜像,別以爲他沒看出來,遠根那幾下可是實打實的故意的,用勁的時候還捏緊了小拳頭咬緊了牙關,眼中也是滿滿的興奮。現在見着關平像是被疼得醒過來,又是一副無辜歉意的模樣,要不是他看得分明,鐵定就被騙了過去。
“關平哥,你醒了,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啊?”遠根見着關平睜眼一會兒摸臉,一會兒抱着腿的悽慘模樣。忙親切湊了過去關心道,大大的杏眼當中滿是憐憫。
“嘶……”關平明明記得那人沒打他腿,現下這腿卻是鑽心得疼,面對遠根的關心,他張了張嘴,最終只冒出了句:“剛纔踩岔了石頭從那邊滾下來摔的。”
“是嗎?真是可憐。關平哥我扶你起來吧……”遠根說做就做。伸手就要扯着關平起身。
可是!遠根才九歲,哪來的力氣扶起個十六歲的少年人,關平阻攔未及,被關平“扶着”上半身扯了起來,到了快起來時。只聽遠根驚呼了一聲。
噗通——
關平只覺得眼前一黑,星光四濺,隨即肚子上一痛,痛得他本能掀開遠根蜷縮起來抱着肚子幾乎叫不出聲來。
旁邊旁觀的李長海此時也伸手重重壓着肚子,他怕剋制不住笑出聲來。遠根這孩子人小鬼大,眼看着就要將關平扶起來,偏偏要裝作後力不濟,一隻手肘重重襲上關平腦袋,膝蓋一跪就一個膝撞直奔他小腹落下,就是個壯年漢子被這麼來一下也非得痛上許久,更何況還是關平這麼個書生。
“關平哥,你怎麼這樣?我好心扶你,你還推我……嗚嗚嗚,你們家人全都是沒良心的,虧得六姐還處處爲你們說話不與你們爲難,這麼幾年做牛做馬侍候你們……”遠根被推得坐在一旁其實並沒摔着,只是他見着小山包那邊像是有人過來,立時便委屈哭了出來。
“我沒推你……,哎喲……”關平抱着肚子還沒緩過勁來就被遠根安了這罪名,真是活天冤枉。
“寧遠兄,這便是你的不是了。這小孩子明明好心攙扶於你,你卻是……哎……”李長海嘴角含笑,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容易引起遐思。很快便有人聽到並走了過來,正是從安瀾橋順遊而下的喬全和董家的老三。
喬全和董老三見着關平的樣子也是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看向在場唯一一個稱得上“壯漢”的李長海,可李長海衣袂飄飄,身上纖塵不染,也不見一絲凌亂,怎麼也不像出手揍人的那個。
喬全向來將雲英姐弟三個看得重,對關平怨念不比遠根少,當即就陰陽怪氣接了一句:“遠根,你六姐不是和你講過農夫和蛇的典故嗎?你六姐都嚐到了滋味,你還要做一回農夫不成?”
作爲事外人的董老三尷尬地拉了拉喬全,“全哥,別這麼說,還是先幫我找找衣裳吧。”
喬全掃了眼前方,“董老三,看那不是你婆娘掉的衣服麼,還不趕緊去撿回來,我就不去了吧。關秀才現在這樣子怕是要人幫忙送去鎮上看看大夫的……”喬全可是記得前兩日關平是坐着李府的馬車走的,今日也是坐着李府的馬車來的。
董老三看了看衣裳,又看了看豬頭模樣的關平,忍着笑告罪一聲道:“那你等我撿了我那婆娘的衣服迴轉咱們幫一把手吧,都是鄉里鄉親的。哎,真是怪了,那婆娘洗了這麼多年衣裳這還是第一次把衣裳給沖走,要不是這是我唯一一件能穿出門的衣裳,我才懶得追這麼遠呢。”
喬全懶得聽他墨跡,遠遠叮囑一聲道:“你倒是快些,待會兒衝得更遠就到西山口了。”
這話一出,董老三不敢繼續埋怨,忙沿着岸邊跑了起來;喬全轉臉又看了下關平臉上的傷,忍着笑嚴肅道:“關秀才,你被誰打成這個模樣?需要我上去請村長來麼?要不是我們湊巧追衣裳。你不讓遠根扶你,這李三少爺身嬌肉貴的難不成扶着你走不成?”
“沒誰打我,是我不小心摔的。不勞煩全叔扶我了,歇歇我自個兒走。”關平神情尷尬,埋着頭連連搖手,想是沒臉面見人了。
看戲看得夠久了,李長海輕咳了一聲,道:“這位是全叔吧,待會兒勞煩你和那位大叔扶着寧遠兄去新橋那邊上李府的馬車,讓馬車先送了寧遠兄回鎮上再來接我便成。”
喬全是知道些雲英和李長海合作事宜的,當即也沒多說,矮下身子將關平扶起來搭在肩上。
遠根這時候知機地退到了李長海身後,努力讓自己變得不被人重視,惹得李長海又是稀奇的一瞥,還小聲問他:“方纔我看你那一肘一膝撞很恰當啊?學過?”
本來低着頭不知道想什麼的遠根聞聲迅速擡頭,望進李長海戲謔的眼神中,無辜地搖了搖頭:“李三少說什麼?”
李長海眨了眨眼睛,哈哈笑了出來,伸手揉揉他的頭:“行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帶我看你們家西瓜去。”
一場風波就這麼看似無風無浪過去了,卻是留下了無數懸念讓置身其中的人莫名其妙。特別是雲英,當聽得關平被人揍得或許連賈氏都認不出來時驚得差點把削玉米粒的竹片插到手裡去,瞪大了眼睛直問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又不是我一人看見的,這幾天村裡也都在傳,六姐不會沒聽到吧?”事情過了三天,遠根一時不小心在雲英面前說漏了嘴,此時被追問得想拔腿就逃。
“活該!”雲英勾了勾嘴角,沒看到在另一邊正和喬全商量做水車的胡三回頭看了他們姐弟好幾眼。
“對了,六姐。我還差點忘了給你說,李三少說京城那位常老闆已經從京城往朝日城趕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到。”喬遠根這幾天一人負責了家裡西瓜地的買賣,人被曬得黑黃了幾分,但看上去身子壯實了不少,胡三功不可沒。
“就是那個無意間種成了胡豆,成了胡豆大亨的常老闆?李長海……呃,李三少爺真的請動了這尊大神?”雲英生怕自己聽錯。要知道,這位常老闆可是位傳奇人物。當年他不過是個走街串巷的小貨郎,陰差陽錯撿到了某王府丟棄不用的胡豆苗,也不知哪來的恆心越種越多,而且他向來不賣種子,即便是賣了那也得客人種出來後賣給他。
以前小打小鬧做豆瓣醬也就罷了,如今李長海的意思要把這豆瓣醬生意做大,得和這位常老闆好好談談,雲英這才知道這位常老闆極富傳奇色彩的發家秘史。不過常老闆的胡豆做小吃零嘴佔多數想來也是需要個新突破,不然李長海哪裡有這麼好的運氣能讓人家不遠千里從騰雲朝的中心京城往這臨近邊界的朝日城趕。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