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苦情身世
辛離是知道風獨幽心裡煩躁,故而有這麼一提。榮安大街綠樹成蔭,還隱隱有花香襲來,難能可貴的是這條街上僻靜,很適合讓現在的風獨幽一個人走走也好靜靜心。
然而風獨幽一眼看過去就見着遠處一個老婦人坐倒在地上,正伸手嚷嚷着什麼,身前露出幾片淺淺素白色,正是他這幾日看得最煩的色彩。接着,左右兩邊陸續有人開門走了出來,七嘴八舌地往老婦人身板湊,這樣的環境哪裡還能讓人靜心!剛纔心口那一瞬間的抽痛此時已慢慢過去,雖然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妥,但他更不想進去自找不快。
街那頭一個老頭子小跑着出來,看樣子是想找人幫忙,見狀,風獨幽很決然地縮了身子,放下馬車車簾,重重敲了敲廂壁。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辛離又想哭了,明明在岐山已經和正常人沒兩樣了,怎麼出邊城就變了,這不是折磨他嗎?話雖這麼說,他還是隻有認命趕了馬車離開榮安街,一步步重新回到那個如今讓人窒息的誠王府。其實若是環境允許,他倒是想將馬車轉個彎,直接去鎮西將軍府還要好些。
之前的攝政王府牌匾早已取下,換做了當今聖上親筆題名的“誠王府”。整座王府此時都還在一片白色的籠罩之下,門外聚集了不少車轎,遠遠見着辛離的馬車靠近,車轎上不少人都走了下來,一個個諂媚地迎了上去。
“誠王從宮裡回府啦?這一路真是辛苦啦。”
天知道。誠王府到皇宮就那麼短短一截路,還是乘着馬車,能辛苦到哪去?
“誠王您真是高風亮節,馬車也太簡樸了?若是誠王您不嫌棄,屬下府上就有專門製作馬車的作坊,一定爲您製作一輛附和您身份的相符的馬車。”
“誠王爺,在下府上有兩匹汗血寶馬,回頭就給您送來。”
……
一時間,十來個平均年齡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都將風獨幽的馬車團團圍上,你一句我一句爭相賣好。吵得不可開交。
“對不起啦各位。誠王方纔在偏門的時候就已經下了馬車,這裡面是空的。”辛離真是佩服自家主子的料事能力,擺脫了宮門口那一撥,這邊還有這麼多呢。
馬車簾子掀開。內裡空空如也。圍在誠王府門口的這些平均下來三四品大員們齊齊嘆了口氣。無力搖了搖頭,知道今天也是見不着誠王本人了。
爲什麼會這麼多人堵風獨幽?這事還得從春獵說起。
既然是春獵皇帝出行,隨行的文武大臣自然不少。但出事那一刻,只有攝政王最身先士卒擋在了皇帝面前;攝政王死後,他爲皇帝培養起來的羽林衛從文武大臣帶去的下人中又清查出了幾個刺客餘黨,偏偏這些餘黨們一被發現就咬毒自盡,弄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當今聖上在攝政王的培養下已經成長爲一個有足夠能力執掌朝堂的明君。然而出了這樣的事故,明君也免不得犯了一次糊塗,傷心之餘竟然宣佈國喪期間不理國事,並嚴厲清查當日所有跟從的文武大臣,一經發現不妥嚴懲不貸。
水至清則無魚,這是官場上歷來的規矩。哪個官員屁股後頭沒點爛事,在風獨幽和鎮西將軍還沒來京城之前,已經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因爲種種原因翻船落馬,這簡直是皇帝想要將官員大清洗的勢頭啊!所有人這才慌了神,求爹爹告奶奶的還是找不到能夠到皇帝面前說情的人。
就在大家最沮喪的時候,風獨幽和鎮西將軍回京,風獨幽回府以雷霆手段震懾了府中心懷不軌的下人,鎮西將軍又不顧宮禁爲他爭來了一紙聖意。且從那天起,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只露出風聲願意見風獨幽一個人。且還任性地和隨身太監似真似假抱怨了一句文武百官求錯人了。
這意思,是想送個絕大的人情給風獨幽了!他的用意其實很直白:雖然當爹的攝政王去了,他還是願意用風獨幽這個堂哥。若是風獨幽都願意原諒這些害死攝政王的人,那他肯定不會繼續做那個壞人。
不得不說,皇帝這一手帝王權術玩得相當不錯,若是苦心栽培他的攝政王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瞑目的。
但這叔侄兩個卻是沒想過風獨幽喜不喜歡他們的安排,願不願意接這招!
風獨幽一直就知道,在攝政王心裡,小皇帝纔像是他的長子。他這個生於毒日,又差點害死雙胞胎弟弟的“罪人”其實是王府裡最可有可無的一個。
從偏門徑直到了靈堂,裡面的嚶嚶哭聲讓他皺眉站住了腳步,正想轉身離開,皇帝派來主持喪事的司禮太監就看見了他,十分諂媚地尖着聲音叫了聲:“誠王您回府了啊?請這邊換衣。”按照規矩,風獨幽是需要披麻戴孝的,剛纔他去皇宮,那些東西自然脫在了靈堂邊上的屋子裡。
“獨幽,你回來了。”風獨幽都還沒進門,寧北川首先閃身走了出來。
“是你放她出來的。”風獨幽說的是肯定句。從他接手府裡事務後,就以王妃身體不適一直將她軟禁在院子裡,有辛震守着,斷然不會讓她輕易跑出來的。
“我……”寧北川揉了揉眉心,對於那個女人他至今也捨不得違揹她的請求。本來他只是想來幫風獨幽坐鎮以震懾有些二心不定的傢伙,誰知道聽說她身體不適就亂了方寸,去她院裡聽她哭得難受,這才帶了她來了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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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寧北川沒想到的是,如今已是誠王府老王妃的她竟然直接抱着兩個小兒子不住地問有沒有出什麼事?兩個孩子搖頭說不曾遇到什麼她還不相信,非得讓倆孩子在春末微涼的時候就在靈堂脫衣服讓她檢查。
他上前問了兩句,老王妃竟然還口口聲聲要趕風獨幽走,哭叫着說攝政王之所以身死全是風獨幽克的,要是不趕走風獨幽,他遲早會連兩個弟弟和她一起克。
對於風獨幽“克”人這事,沒誰比寧北川具有發言權了。和風獨幽相處了十五年,期間他還數度上了戰場,也沒見出什麼閃失啊?再說了,這十五年來在風獨幽身邊的人不少,也沒誰出什麼意外啊?
可是老王妃明顯不這麼想!二十一年前風獨幽出生毒日,被路過的一個道士判定專克至親,那時候夫妻倆初得麟兒自然是不信的。只是還沒等風獨幽滿月,他外公外婆就因爲貪墨金額巨大畏罪自殺,之後更是落了個家產充公的悲慘下場。想起道士所說的那些話,老王妃害怕了,當時就想把孩子給送走。
然而當初還是誠王的攝政王卻是不同意,想辦法保住了老王妃的親眷後爲了安撫她還是把風獨幽放到了偏院讓奶孃養着,母子倆都住在王府中卻是過上了從此見不到面的生活。小孩子對母親總有一股天生的濡慕之情,風獨幽也不例外,五歲時,他有一天終於是忍不住爬上了牆頭偷看他漂亮的母妃。
卻不料老王妃當時正懷着第二個孩子臨近產期,身邊只帶着一個貼身丫鬟散步;被突然出聲的風獨幽嚇了一跳後摔倒造成了早產。丫鬟去找人幫忙,就只有風獨幽一個小小孩童守着母親,本來是想給母親點什麼幫助的,卻是被母親強行摁在血泊當中詛咒了一番,大意自然是怪風獨幽不該出聲!
等那丫鬟帶着人來後,風獨幽以及被老王妃掐暈了過去,老王妃也產下了一個死去的女嬰。這麼一來,她再次將所有的錯處都怪到了風獨幽的身上,風獨幽在府裡一日她就哭一日絕食一日。當時也是寧北川在王府見到她的樣子心疼,提出了帶醒來之後就呆呆傻傻的風獨幽離京,攝政王沒法,只得依了他的意思,但兩個大男人都知道,這一切和什麼“毒日出生”並無干係。
前些年,老王妃也曾因爲寧北川的勸說和攝政王去過兩次西北,只是母子倆見面終究隔閡太重,後來她又生養了孩子,更是將大西北視爲畏途。五年前風獨幽被皇帝召回京因着玉米一事大受嘉獎,攝政王倒是真心高興,她卻是依舊拘着一雙孩子沒和風獨幽見上一次面。
這次更是離譜。風獨幽回京收拾府中混亂局面她不但沒覺得安慰,反倒是又將攝政王的死因都怪在了風獨幽身上。爲了不讓家醜外揚,風獨幽只好暫時將她軟禁,寧北川倒好,一個心軟,直接就把她給放了出來。
“你們都下去吧,殷巽帶人守着院門。”寧北川和風獨幽的耳力都強,突然同時臉色大變,寧北川直接替風獨幽下了命令。待得所有人帶着疑惑被殷巽趕到用作靈堂的正院外後,兩人這才匆匆進到靈堂。
“月兒,你想幹什麼?”寧北川又氣又怒,無他,老王妃竟然手中拿着一把刀子在手腕上猛割,兩個已經十歲的孩子根本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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