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囚籠爲聘
自從喬木頭三人死後,雲英還只來過一次西山。
不知怎的,以前當西山是無主之物或是後來山上和幫風獨幽種花種草她都能心安理得,隔不了幾天就要跑一趟;反而四年前開始擁有了岐山的地契和胡伯一大家子的賣身契後開始儘量避免上山,今年更是因爲這樣那樣的事情幾乎都忘了還有這麼個地方了。
纔剛剛過了以前發現辣椒的山坳,雲英就發現狹窄的小道寬闊許多,以前崎嶇的山道被人移了青石板搭成了一級一級的階梯,上下不但方便了許多,更大大縮短了上下山的時間。
山脊上的黃桷蘭枝幹上綁着厚厚的一層草簾子,想必會安然無恙度過這個寒冬。山脊上也用大小不一的條石修出了兩條路,一條沿着山脊往上,可以直接來到望月谷上方的溪流小橋;另一條則通往偌大的望月谷,直到望月亭前面。
不過兩三個月時間。不!看石板的新舊程度,這條還未完成的道路貌似是近十來天的成果。單單靠着胡伯一家子怕是做不成的吧?
見雲英發呆,辛離輕咳了一聲,“雲英小姐是從山脊上直接過去還是從望月谷裡繞一圈?”
“我去望月亭等等他吧
。”雲英想着如今兩人也算是定下了關係,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再貿貿然去房裡找人,還挺不好意思的。望月亭四面通透,谷內空間又大,還不用擔心有人窺隱私。
雲英爲自己的小聰明還沒得意完就被谷內景象給驚得說不出話來。按照這個季節,谷內的油菜苗也該有人膝蓋高了。谷內的油菜苗也確實這麼高,可惜從另一邊的谷頂到半山腰的位置一大片的菜苗被人連着泥土拔起,可能還沒找着丟棄的地方,就那麼隨意扔在地裡,好好的根莖暴露在外要不了兩天就會被寒霜給凍死的,可心疼死了靠着莊稼過上好日子的雲英。
風獨幽略顯倉促地從瀑布上方直接飛身下來後就見着雲英背後揹着個小包袱,身子在偌大的望月谷中顯得渺小單薄。她正一株一株將油菜苗徒手重新栽進土裡。認真的圓臉紅撲撲的更像及了他在京城時愛上了一樣水果——蘋果。
雲英用手栽了幾株,不無遺憾地發現依着她的速度,怕是栽上個三五天也難見成效,倒不如找了風獨幽或是胡伯問問情況。讓他們找人來看看怎麼回事。擡手擦了擦汗,剛剛擡頭就瞧見一襲暗青色水紋袍子的風獨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在身邊不遠處。
風獨幽人長得清雅出塵,不管穿什麼衣服都擋不住他身上那股子芝蘭玉樹般的氣質。無端的,雲英就覺得臉上發熱,左右看了下發現谷內就只有兩人,只好扯了扯嘴角,“你……來啦。”
風獨幽站在近處看雲英恬淡的笑容和清澈靈動的眼神,心裡終於知道爲何在京城四年總是夜難成寐、坐立不安了,本以爲想念的是岐山別莊滿園的花草和大西北微微溼潤的氣候,現在才知道。因爲那裡缺了能夠讓他安心的氣息。
“哎呀,我忘了。你好像又忘記怎麼說話了,別人都說你是啞巴,我可知道不是,我是見過你說話的。”雲英抖落手上多餘的泥土。想起李家村那些三姑六婆們明裡暗裡的擠兌和同情,微微一笑。起身往望月潭走去,打算先洗了手上泥土再來和風獨幽說事。
“其實我總覺得你有事情瞞着我,以前我和你沒什麼關係就算了,今後可不能什麼都瞞着我。嗯,不過等我有時間重新教你說話後再聽你一句一句說才行……”遇上默默跟從的風獨幽,雲英就自動進入了囉嗦模式
。從半山腰一直走到水潭邊都是她一個人柔柔的聲音回想,風獨幽細長的眸子中光芒亮得驚人,嘴角一直微微上翹,若是讓辛離辛震兩個或是京城中認識他的人看到定然會嚇一跳:只會一個表情的啞巴風大公子竟然會笑得如此……溫柔。
“好啦,我今天來其實只是爲了還東西給你。”洗乾淨手上髒污的雲英把手放在脣邊哈氣,試圖讓剛剛沾了冷水的手暖和起來。也好解下身後的包袱。
風獨幽看她一雙手被冷水凍得通紅,連剛剛都還紅彤彤的蘋果臉此時也白了幾分,只有鼻頭透着不正常的紫紅,和手相映成趣。皺了皺眉,風獨幽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握着她的手。溫暖炙熱的大手讓被凍得幾乎麻木的雲英舒服得差點叫出來。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她才真正察覺到風獨幽是個身材修長的成年男子,她還是個葵水未至的“小姑娘”,自認蒼老的靈魂竟然因爲人家一個小小的暖心舉動顫動不已,真是丟盡了老臉。
自認“老臉”的雲英也是耐不住羞意上涌,不管周圍有沒有人看着,她還是用力扯了下雙手,想要躲開風獨幽幽深如深潭般的黑眸,裡面像是有一個漩渦,能夠將人的靈魂也一併吸進去。
練武之人的手勁哪裡是雲英這樣的莊稼人能掙脫的,加之風獨幽雖然對男女之事沒經驗,但憑着本心行事也是不願放開的,握着雲英冰涼的手心裡就只想着給她暖暖,他又不是不負責。
直到兩個的手掌溫度幾乎相同,風獨幽這才放手。此時早就經歷過思想劇烈鬥爭的“老人”已是首先兜不住渾身都熱得快冒煙了。和風獨幽單純的目的不同,雲英這“老靈魂”上輩子是經歷過一場銘心刻骨情愛的人。雖然最後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和關平走的一樣道,但她畢竟愛過,知道兩情相悅的感覺。被風獨幽這麼珍視着,那種心撲通撲通亂跳的感覺竟然回來了。
感覺回來了,她自然而然就偷偷觀察了風獨幽的面貌氣質,可惜地發現,不管是長相還有氣質,他都能稱得上是優質男人。再結合四年前和這些天瞭解到的風獨幽性格,這樣的好男人要是放過了還哪找去?
堅定了自己的立場,雲英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取了包袱放到亭子中的桌上,打開:“這裡面是你上次走的時候給我留下的房契、地契,胡伯一家很能幹,總共給你賺了兩千兩白銀,銀票都在這兒,你待會兒收着還給人家。還有這金釵,我看着就不像是凡品,咱們這小地方可戴不出門,你在哪買的去試試能不能退的?……”
“你都收着
。”
“岐山下那片田的莊子三年前我減了一部分租子,都讓他們輪着種玉米和油菜……啊?剛纔你說話了?”雲英又說了兩句,這才後知後覺發現剛纔有一聲清朗的男聲加入了進來。
“我不是啞巴。”風獨幽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不管別人眼神多麼異樣,他就是沒開口的谷欠望,可聽着雲英嘮嘮叨叨,他就會不自覺的說話出聲;就像在京城那些晚上,他一個人獨自拿着紅彤彤的蘋果一字一句練習說話的感覺。
風獨幽的語速慢,語句也都不長,但勝在發音準確,每一個字都像是清泉敲打在山澗間,空靈清朗,讓雲英聽得心花怒放,眉眼彎得如新月,探過身子湊到風獨幽面前,眼對眼、鼻對鼻:“我就說嘛,明明我都聽你說過話的怎麼會是啞巴呢?那些三姑六婆們要是知道她們完全是白擔心我了,一定很失望吧,呵呵……”
雲英自己都沒發現,從小到大,她在李家村都是維持着一副柔弱逆來順受的表象;而到了西山範圍,她會下意識釋放本性,笑得也比平日肆意多了。也正是這份“本性”,讓風獨幽記了這麼些年。又見到她這個樣子的笑臉,風獨幽也跟着柔了眉眼:“這些你收着。”
他是說桌上的那些東西,雲英看了眼,固執搖了搖頭:“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岐山別莊主人是什麼關係,但人家的東西咱們不能亂拿;還有這簪子,花的錢可都是你的,又不能正大光明戴着,銀錢花一分就少一分,幹嘛那麼浪費。請離叔或是震叔拿去退了,嶄新的沒準還能原價呢。”
“我說,你都收着,聘禮!”風獨幽的心情突然煩躁起來,起身站到了亭子邊上,他這幾年只是偶爾在夜裡時想到耐心教他說話的雲英纔會自言自語幾句,讓他一時把心裡頭要說的話勸說出來還真是困難,無力懊喪後,乾脆掏出了腰間隨身炭筆給雲英寫道:
我出生京城,生於毒日,被視爲不祥之人,年幼被棄。這岐山別莊便是囚我之所,亦是我安身之處。既要聘你爲妻,自當傾我所有,願以此囚籠爲聘,聘你陪我監禁餘生,可否?
雲英被幾乎戳破白紙的筆跡給嚇了一跳,“毒日”一說雲英當然聽人說了不少,好像羅家嶴就有個出生在五月初五那日的孩子被家人給丟了,理由就是生在“毒日”克父克母。雲英也看過風獨幽的生辰八字,可從未往這方面想過,現在貌似讓風獨幽記起什麼傷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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