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夾縫,無燈小徑。
狹小暗黑的小徑邊,零零星星開着透着光亮的鈴蘭,夾縫暗流涌動,三界氣息幻化成風,吹得鈴蘭窸窣作響,也吹得儲嬰袍子鼓鼓囊囊。
此刻,黑霧正與他面對面站着,他一時瞧不清黑霧來歷。
儲嬰握緊長戟,警覺望着對面形貌皆虛之魔人,探問道:“白雀傳信傳至天界,不知貴客此舉是否約見一戰?”
魔人不說話。
儲嬰有些光火,憋着一腔怒意說道:“問而不答?休怪本將無禮!”說罷,提戟刺向魔人。
長戟氣貫長虹,利落‘插’入魔人幻霧之中,戾氣四散,魔人形散又聚攏。
“平白無故送來書信,既不現尊駕樣貌,又不爲切磋。若是愚‘弄’本將,哼!恕不奉陪!”儲嬰大怒,轉身‘欲’走。
魔人心中瞭然幾分,面前這天界戰龍確是個易怒乖張的蠢貨,或許真可納爲己用。
“儲將軍莫怪,在下刈鸞,仰慕將軍已久,特此前來拜訪。只不過,我魔人出魔界需要諸多通文,在下不得已才施術聚形前來一見,卻也不能現以真身,以免被發現,不好收場。方纔問而不答實爲探探將軍能耐。在下自問術法不弱,不想將軍更是厲害,僅一兩招便能將聚形之術挑散,差點傷及在下本身……”刈鸞輕咳兩聲,說道。
儲嬰一聽,心中得意,不禁止步收了長戟,面上也掛了絲笑意。
刈鸞輕輕幾句奉承實在‘挺’受用,前些時日因永無而挫敗的感覺立即‘蕩’然無存。儲嬰回身,殺氣驟減,話頭裡仍透着驕傲,仰脖說道:“哼,試探本將?若你真是來約架的,僅憑你這聚形之術便可看出,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只是,此處乃三界夾縫算不得出界,你不‘露’真身未免太過兒戲,我又憑何聽你信口雌黃?再者,聽你名諱,不知你與魔尊刈暝是何關係?”
刈鸞想了想,揮袖一躍,附近禁制裡的真身漸漸踏草而出,竟是個‘脣’角帶着魔印的孱弱書生。
見儲嬰不說話,刈鸞抱拳道:“在下章王刈鸞,魔尊正是在下兄長。”
“哦?”儲嬰眼睛一亮,興趣萌然道:“本將聽聞,魔尊刈暝法力無邊,招數詭譎多變,就連天界無極上仙也僅能與之打個平手。而章王文采特異,三界皆知其鳳採鸞章,卻也傳章王鮮少出‘門’四處奔走,是極其低調之人。沒料到,本將有幸能一睹章王風采。”
刈鸞作揖:“那只是三界朋友吹捧哄擡,三兩小詩只是些筆頭子上的小把戲,比不得兄長和將軍這樣的蓋世英雄。將軍謬讚,在下實乃不敢當。”
文人就是文人,甭管他是魔是仙;誇讚便是誇讚,不理它是真是假。刈鸞將儲嬰比作魔界至尊,儲嬰當然喜不自勝。
儲嬰亦抱拳回禮,眉梢眼角全是喜‘色’:“哈哈哈!本將倒是與章王十分投機,真是相見恨晚!只不過,本將想着,章王既是魔尊王弟,那麼,會魔尊招式一二亦不足爲奇。本將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章王用盡全力與本將過兩招,好讓本將見識見識魔尊氣勢?”
刈鸞故作驚訝,連連搖頭罷手:“萬萬不可,在下資質平庸,斷不可毀了兄長威名。只是,見將軍對術法造詣如此渴求,倒是讓在下想到一件物事,或許能助將軍靈脩。”
儲嬰急切問道:“何物?”
刈鸞一笑,說道:“虞峭山嶺盛產黑晶,傳言此黑晶又名黑菩提,是盤古大神骨靈匯聚而成,若能得到黑菩提加以煉化……”
儲嬰撫掌大笑:“那又何難!取來幾塊便是!”
刈鸞搖頭:“在下聽聞黑菩提認主,若旁的人取來,黑菩提則與一般石頭無二,變得毫無作用。除非等待黑菩提化形爲人,再由那人親手煉化,黑菩提方有效用。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
刈鸞嘖嘖兩聲,失望道:“只可惜不知黑菩提何時化形,如此等待,似乎只是妄想。將軍莫怪,在下癡人說夢,也害的將軍白高興一場。”
儲嬰暗忖,原來黑晶化形永無之事還被捂得死死的,並沒有傳的三界皆知。之前便以試過永無神力,若是能獨佔黑菩提獲得盤古神力,豈不是稱霸三界?到那時,他手握天兵天將就可逢戰必勝,神魔妖物也只聽他儲嬰一人號令。那麼區區天界戰龍便能一躍成爲天界戰神,天帝亦或各位仙長必定視他爲榮,這是何等榮耀!
一想到戰力大增後的無上榮光,儲嬰心頭熱的發燙,恨不得立即取了黑晶閉關修煉。只可惜,永無那關如何過?之前小試兩手似乎已經與之‘交’惡,現下去套近乎目的‘性’太強,永無必定不肯……
刈鸞一直俯首小心翼翼將他望着,眼見其面上現出心內澎湃,便知自己鼓動已成。果然,就算是天界戰龍,也不甘於獨自照徹漫漫寒夜、獨自守護天界一隅,他想要更多!成爲手握兵權的良將!既然儲嬰心動,依他脾‘性’不日便會付諸行動。而自己,只需逍遙作壁上觀,便能仿漁翁取其利。
儲嬰卻突然問道:“爲何告知我這些?神魔向來各行其道,你今日約我共聚此地,不外乎掩人耳目。說吧,你的目的。”
刈鸞一愣,作揖附和道:“將軍明察,虞峭之地並非三界疆土,只狂鵬夜羽來往暫住。在下一介儒生,一直嚮往虞峭永恆之說,也聽聞永夜之地冰輪久久不棄,景‘色’奇幻瑰麗,不僅好奇得緊。在下自問三界奇景都曾盡收魔界水鏡之中,卻從未能一探虞峭之秘。哎……說來慚愧,在下曾向兄長請求,想去虞峭住些時日,被兄長拒絕。最終,卻從兄長口中得到一個訊息。那便因是黑晶神力無邊,三界衆生,除卻出生隅谷的狂鵬夜羽之外,任何人不得隨意踏入,以免惹上爭奪黑晶之嫌。”
儲嬰點頭:“確實如此。”
刈鸞又道:“可在下後又聽聞,天帝暗自派了一名仙人駐守虞峭,心中有些想法。既然天界仙者能進駐虞峭,爲何我魔界之人卻必須遠離。恕在下直言不諱,在下心知肚明,天界因有儲嬰這樣戰功赫赫的將軍以及無極上仙這樣猛將在,地位更爲尊崇,兄長必定不會因爲天帝派往一介小仙而理論不休,所以選擇靜觀其變。可我刈鸞靈力低微,亦對黑晶別無他想,只求一觀虞峭美景,只求一見夜羽銜蓮創永恆,也是奢望麼?所以,在下在聽聞將軍諸多義事之後,決定鋌而走險求將軍幫忙,遂告知將軍黑菩提之用,希望將軍這樣忠義之神能憑藉己力,拿下天界戰神仙階,好讓下正大光明來往虞峭!”
見他說得有理有據又聲‘色’俱下,儲嬰略略頜首,輕拍刈鸞肩膀,寬慰道:“章王莫要神傷。哎,不瞞你說,此前本將確實去過虞峭,可天界耳目衆多,未有仙僚告發天帝便是我之大幸。黑菩提一事還需從長計議,即便本將有心幫你,那虞峭暫時也不是我這樣仙階之人能隨意往返的,畢竟黑晶化靈……”
刈鸞道:“是否因黑晶化靈遙遙無期所致?”
儲嬰搖頭:“黑晶已然化靈,亦與那守山仙‘女’成婚且有了娃兒。即便如此,那人卻依舊是頑固梟戾之人,本將毫無噁心情形下,他竟出手,實在兇惡非常!”
“如此之人,卻擁有盤古之力,若是任由他繼續下去,定會變作三界禍端!不行,在下即刻去與兄長道明此時,希望兄長能與天帝共商此事!”
儲嬰拉住刈鸞:“小友這一去,可是要害死本將啊!”
刈鸞面上笑意一閃而過:“將軍護守天界,在下身爲魔界王族,一切應以三界和平爲主,若此刻不報,日後釀成大錯,那該如何是好?”
儲嬰蹙眉,說道:“本將有一計。”
“是何計謀?若將軍真有所翼謀,那就定要細細謀劃,步步爲營,將一切握於手中,方可能成功。”
“本將是個痛快人,沒那麼多彎曲腸子,除之後快,一了百了。”
“潛龍在淵,只待其時,在下先恭祝將軍了。”刈鸞拱手,‘脣’角魔印殺意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