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得平穩，卻也委實慢了些。越來越近的時候，我才真切看見到騎在頭馬上的人。堂堂一方王爺，領頭的竟不是尋常那些一身腱子肉的壯士衛，而是個精瘦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像是彝人，一襲紺青色布衫，手握一支拳頭粗細的木杖，腳腕上掛着的銀鈴叮噹作響。
我心頭一緊，自己對自己說了句不可能，便將視線移向後面跟着的馬車上。
馬車不大，卻是裡裡外外裹得嚴實，車內風光一絲絲都瞧不見。我暗吸一口氣，凝神將手中石子飛擲過去。“啪嗒”一聲，石子擊穿了車身，轎內傳來熟悉的悶哼。
“嘶兒——！”彝人老嫗急急牽扯繮繩，逼停身後的馬車。
“世子，又不舒服了？”老嫗目光灼灼，口吻甚是關切。
“小衣，無妨，大約是誰無心之失，走吧。”
只聽得轎內傳來的應答，我便思緒狂潮僵直了身子，一動也不動的緊緊攥住夜羽肩頭的衣料不鬆手。
夜羽擡眸將我瞧着，似乎早知這一切，說道：“要和舊情人打聲招呼嗎？”
我的手抖得厲害，嚥了好幾口唾沫仍是覺着喉頭冒煙，聽到夜羽這般的建議，竟毫無思慮地輕喚出聲：“葉璟……”
方纔那麼一鬧，衛隊止了步，街市上安靜得很，便更是襯得我這一聲呼喚十分明顯。
幾乎是同時，馬車那厚厚的紗簾“唰”一聲拉開，夜羽也帶着我躍上了屋頂。
葉璟環顧四周後悻悻垂下紗簾，涼風吹起，灌入車內，他下意識捂着胸口咳聲疊疊。末了，方道：“小衣，又是我幻聽嗎？”
我趴在青瓦後呆呆望着車窗內那張帶着木頭面具的臉，眼淚奪眶而出。
加茉衣搖了搖頭：“世子……怕是加茉衣年事已高，已然分不清了。”
葉璟沒有說話。
馬車又在原地停了好一會兒，車內才傳來他的輕嘆聲：“走吧。”
車行之際，加茉衣卻突然回頭望了過來。隨之而來的，是被蠱蟲傳來的口信。
“星塵姐姐，別來無恙，今日中夜，落星宮見。”
我吸了吸鼻子望着夜羽道：“雖是來見葉璟沒錯，可我爲何要被一個老婆子喚作姐姐？”
夜羽無奈兩手一攤：“事實而已，何必介意。”
我想了想，瞭然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