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神情一凜,且把眼前的虞姑娘忘了個乾淨,整個心思都已飛到了外面,立即揚聲知會賭客們,今日有大事件,要暫時關門,請大家海涵,贏錢的自當帶走,輸錢的盡數退還。
那撥賭客聽得有這等好事,哪還有心思吵鬧,頓時呼聲一片,末了拿了錢紛紛散去。清了場之後,多鐸先將忍傑派去同姜家人接洽,後又安排楊一兵等人一起動手,將客廳做了一番佈置。
誠然他對恆英社無慾無敬,但也不想被夏老翁看扁,這小樓是他營生的地界,再怎麼也不能差得太遠。再則夏老翁畢竟是他“請”來的,對方被譽爲黑道的名流,能親自登門也算是給足了顏面,於情於理不該怠慢。
楊一兵等人按照吩咐收起了賭具,將賭檯全都移到了牆邊,把牆邊的沙發和茶几擡到中間,最後從樓上搬了張酒櫃下來,擺上酒具和酒水,將房間佈置成尋常客廳的樣子,以供接待訪客所用。
虞姑娘早在忍傑報信那一刻便收起了小性子,隨着衆人一起忙活着規整客廳,男人們合力擡沙發時,她就找來掃帚打掃灰塵,男人們搗騰酒櫃時,她就找來抹布擦拭玻璃,待到客廳內的大件物品都擺放好後,她便拿了衛生用具,仔仔細細的除塵,弄得一羣人過意不去,全程跟她搶手裡的工具。
其間多鐸一直想找機會跟她說說話,可是苦於衆目睽睽之下尋不着方便;亦一直想叫她不必親自動手,可又着實是擔心那幾個大老粗做不好細活兒,最後只得存了滿心的動容和感激,緘默不語的走出小樓,奔了蓋子岐的門戶而去。
盤山公路出入口處堵着一撥人,一旁的馬路上停泊着兩輛轎車,多鐸還不及走近,便聽到山腰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鳴笛聲,心下思忖着怕是許朝陽和沈季軍到了吧?
心知自己與許沈二人的關係不如與姜岸然那般親近,多鐸在聽到嘈雜的引擎聲時不免有些擔心,轉念想到蓋子岐的宗旨是“在外同一個聲音說話”,想來就算是許沈二人無心幫襯,但也不太可能攪局,遂安了心。
回頭忖度起夏漢欽的動靜,一時間倒墮入了五里雲,想不到夏漢欽這麼快就上了山來,且根本沒知會他去接應,這樣的舉動有兩種可能,一是從安全方面考慮,覺得乘坐別人委派的車輛不穩妥;二是會面的心情頗爲急切,不肯再去周折。不管怎麼說,這一次會面來得這麼陡快,真是叫人意外。
念想中,多鐸已帶了老邪一道,箭步走入了人羣裡。
姜岸然還是那副面貌陰狠的樣子,着裝依舊是簡單利索的夾克長褲,合着他的得力干將凶神惡煞的杵在那裡,正等着多鐸現身爲訪客驗明正身。
見了多鐸的身影,姜岸然遠遠便揚起了一抹罕見的笑意,在多鐸走近身來之際,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豫忠,這幫人的頭兒說是你邀他上山來的,這話屬實嗎?”
“是我邀他來的。”多鐸目露精光的瞥了瞥被迫停泊在彎道上的兩腳轎車一眼,苦於他對現代化科技不精通,一時間也認不得是什麼牌子,難以從中揣度到什麼信息,心中不禁咋舌道:看來還得加緊適應現代化才行,這破時代不來也來了,牴觸有個屁用。眼下只能從停車的位置看出夏漢欽等人必是在行駛中讓姜岸然給強行攔截下來的,此外,連想掂一掂夏氏的財力和喜好都不行,真是有夠熊的。
夏漢欽坐在後一輛車的後排座左側,是靠多鐸所站方位最遠的一個位置,加上車窗只開了一半,車內的情景難以看清,多鐸多看兩眼,見目測不出什麼,便放棄的探視,回頭朝姜岸然一笑,“姜哥,虧得有你在,否則怕是要亂套了。”
那廂展顏一笑,露出了一個平常少見的善相,再度拍拍多鐸的肩頭,說:“屁話!蓋子岐不過是個流氓窩子,又不是軍營重地,有什麼亂套不亂套的!行了,人既是你請來的,一切都好說。”
說罷,率性的一擡手,大聲吆喝道:“行了,人是豫忠請上來的,哥兒幾個別那麼烈,都給我放尊重點。”
姜岸然手下的人聞言立即從戒備的神態中鬆懈了下來,且稍稍退卻了些許,不如先前那麼步步緊逼。
姜岸然見勢滿意的收起了掃視,朝多鐸傾近身來,低語說道:“馬仔收過了,沒帶傢伙,車和老傢伙沒收,那老傢伙則罷,這兩輛車是必須收的,這是規矩,不能亂。你請來的客人你最瞭解,怎麼開口不得罪人,自己掂量着辦吧。完了該上哪兒談上哪兒談去,談得不好吆喝一聲,我的人都在路口,上次那碼子事我也算有份,談崩了咱就一起上,總之一句話,蓋子岐一致對外!”
多鐸感激的看了姜氏一眼,道:“姜哥,謝了!容我先把眼前的事擺平,因由咱們下來再說。”
姜岸然聞言擺手,道:“因不因由我無謂探聽,我只知道你是山上的一份子,找你麻煩就是找蓋子岐麻煩。去吧,談什麼都好,別丟了咱的臉面。”
多鐸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領着老邪走近夏老翁乘坐的轎車,俯身在後車窗處,偏頭看向內裡的人,致意道:“夏老,幸會!”
“幸會幸會。”夏漢欽早已朝着外間扳過了身,將多鐸的一言一行看在眼裡,好似一個年邁的老父在偷偷探視多年不敢相認的子孫,若不是他依舊籠罩在一股威嚴的氣概之下,怕是會讓人一舉想到認親這碼子事吧。
“夏老,山上有規矩,來人一律得檢查檢查,你看這事兒……”多鐸依舊俯身在窗口,面帶一絲爲難的說道。
一早立在車門外的坤龍眉目藏怒的猝然罵道:“金豫忠,你……你怎麼能這麼不識擡舉!我家老闆不過是位古稀老人,能親自應邀上山已是做出了絕大的讓步,你竟然還——”
“好了,坤龍!”夏氏微微沉下臉來打斷了坤龍,面容平和的朝多鐸說道:“豫忠,我這身子骨不似壯年漢,哆哆嗦嗦的上下車浪費時間,不如你上車來查看吧。”
多鐸稍有猶豫,繼而點了點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舉止恭敬的簡單驗了驗,即朝夏老翁點了點頭,“可以了,夏老!”末了下得車來,擡眼看了看坤龍,道:“不好意思,車,我們也得檢查檢查。”
那坤龍憋悶的瞪着多鐸,正想要發作,怎奈車內再度傳來了令其配合的指令,只得氣結不已的揮了揮手,“查吧查吧!小心着點!刮花了這車,你們可得照價賠償!”
多鐸聽得夏老翁親自首肯了下來,哪還管坤龍嘴裡嘀咕着什麼,立即擡手號令道:“把這兩輛車好好驗一驗。”
一聲令下,候在一旁的老邪和姜岸然的幾個得力部下統統一起動作,將包括夏老翁座駕在內的兩輛車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
夏氏上山的原由多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人家是來洽談的,不是來火拼的,車上自當乾淨。老邪合上後備箱的車蓋,道:“金哥,可以了,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