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如今正值深秋,天氣算不得熱。可開泰帝的屍體不能久放,謝睿決定速戰速決。親自和章年卿談,他道:“之前我曾向陶大人許諾。若陶家答應,那個諾言還算數。”頓,“除此以外。我願以甘肅、陝西爲聘。讓陶大人成爲真正的西北王。襲爵三代,世襲名號。”

章年卿下意識道:“什麼諾言?”剛問出口,聽見‘爲聘’二字,淡淡斂住笑容,“哦,沒想到四殿下至時今日,還願意娶令妹。”

謝睿肅然道:“謝某心意從未變過。只是章大人看不真切罷了,青鸞的身份地位,註定她是皇后之命。”笑了笑,“區別不過是,娶她的人是我謝睿,亦或小齊王,或者任何一個坐在這張龍椅上的人。”見章年卿不解,他笑了笑,耐心解釋。

“章天德,我時常會想。你外公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大權在握,曾爲章青鸞親手打造鸞家軍。若不是我開泰帝從中作梗,逼得陶大人不得不把鸞家軍改成欒家軍。”謝睿神色嚴峻,問了章年卿一個殘忍的問題,“陶金海真的那麼疼愛青鸞嗎?我看未必。”

他不急不徐道:“鸞家軍的名號打出去的哪一天,盯着青鸞的從不止我一個人。只是當時只有我跳出來了,於是乎你們看見的只有罷了。”

“疼女兒疼孫女的人我見多了,可從未見過有誰給女孩子組建一支軍隊的。章天德,我一直在想,若這支隊伍不是針對我的。不是針對開泰帝的。那會是誰呢?”

“直到那天我在鶴城山看見鄭乾。我才晃然明白,原來你們中意的是二皇子。難怪我這些年多次爲你投出橄欖枝,你都不理不睬。只怕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野種,你們不相信我是正宮嫡子。”

謝睿露出不解的表情,“如不然,我實在想不通。爲什麼可以是二皇子,卻不能是我謝睿呢?”

章年卿心情複雜的看着謝睿,‘因’全錯了,謝睿卻歪打正着猜到果。不得不說,這一刻能言善辯的章年卿也被謝睿帶着走了。

章年卿無法解釋,若外公真的從未想過犧牲青鸞,爲什麼要爲青鸞組建鸞家軍。他明知道這樣會讓青鸞成爲衆矢之的。

章年卿沒辦法昧着良心說陶金海是不疼章青鸞的,論章陶兩家上下,若說陶金海最喜歡誰,章青鸞自認第二,絕無人敢自認第一。

章年卿自嘲的笑笑,無法拿定主意。和陶孟新商量後,寫信給陶金海,問外公的意思。

河南,陶家。

陶金海看着京城來信,頓感棘手不已。章青鸞端着鹿茸湯進來,陶金海故意沒有收信紙。哪知章青鸞低眉斂目,不往他桌上多看一眼。陶金海不由得叫住她,“青鸞。”欲言又止。

章青鸞不解的停下,“外公?”陶金海話堵在嗓子眼,不知如何說出口,泄氣道:“幫我收拾下桌子。”章青鸞甜甜一笑,“恩。”

那抹甜笑,刺的陶金海錐心的疼。看着章青鸞飛快的摺好信,將一切歸整好。

陶金海沉默道:“等等。那封信別折了,青鸞你看看。”

章青鸞愣一下,彷彿意識到什麼,抿脣打開。一目十行的看完,又不敢置信的從頭到尾看一遍。

陶金海嘆息道:“早知今日,就不讓你射他那一箭了。”

章青鸞表情麻木,恍若未聞。

這個身份就那麼討人喜歡嗎。那麼,讓人念念不忘?內心涌起一股恥辱之情,若是她不生在章家就好了。或者,她沒有在外公膝下長大,她的三哥不成名震天下的章年卿……

可是這樣又好難過啊。她有這麼好的外公,這麼好的三哥,這麼好的舅舅。世上那麼多人都疼着她,不過是折姻緣罷了。人哪能十全十美呢。

章青鸞哭的梨花帶雨,一擡頭嬌怯如雨打海棠,青鸞問:“外公想我嫁嗎。”

陶金海目光憐惜的看着她,“我的青鸞想嫁嗎?”

章青鸞扯了扯嘴角,“你應該問謝睿,如果我不是章青鸞他還想娶嗎。”仰頭望天,眼淚倒流。總算止住了無用的哭泣。

你看,事情很簡單。他喜歡你的身份,至死不渝。僅此而已,和你無關,和你整個人都無關。

只是恰好是你。

你有什麼選擇的權力呢。

過了幾日,章年卿收到河南的回信。陶金海道,他不喜歡西北王這個稱號,當初開泰帝定的中州王就很好。此外,他還有兩個要求。一、中州王他不當,由長子陶孟輝擔任。襲爵三代,改襲爵五代,世襲封號。

晁淑年咂舌,“這是獅子大開口啊。”

韋九孝輕嗤,“這算什麼,獅子大開口的還在後面。”

晁淑年接着往下看,“……二、皇長子必須由皇后章青鸞所出。”晁淑年還沒看完,大驚道:“陶家這是要嫡長佔全!這怎麼得了,這麼下去,豈不是百年之後,半個天下就要姓陶。”

謝睿淡淡道:“難不成現在半個天下就不姓陶了。”

晁淑年訕訕的,“殿下說的是。”

謝睿沒有說話,繼續看:“……二、皇長子必須由皇后章青鸞所出。此外,新帝登基後,第一道旨意需爲立儲,效仿先帝遺旨。將來繼大統者,需爲皇后膝下之子。聖旨由陶家代爲保管。”

此處先帝,自然是指的謝睿還沒出生,就留下立儲遺旨的和景帝。有和景帝這個先例在。謝睿效仿,不僅順理成章,而且不得後悔。如不然,就是在打謝睿自己的臉。

韋九孝晁淑年倒抽一口冷氣,這陶家還真敢張口啊。

謝睿敲着桌子,陷入沉默。王家上下都不贊同謝睿同意這些要求,並威脅謝睿若敢答應。王家便帶着百官阻止謝睿登基。

謝睿恍若未聞,其實他沒有想那封信。而是在盤算,依現在局勢。和陶家抗爭到底,最大的勝算局面是什麼。這個勝算局面,和陶金海提的這些要求,哪個更划算。

想了一夜後,謝睿望着漸明的天色,開口道:“韋九孝,告訴章年卿。陶家的要求,朕答應了。”

事情終於塵埃落地,章年卿心裡大石落下。開始一寸寸翻皇宮,可找遍整個宮廷都找不到人影。章年卿不知道馮俏是不是拿到密道圖,只能抱着試探的心思沿路找去。密道里有火摺子落下來的火星灰燼,密道外是一片樹叢。

章年卿望着偌大的樹林,毅然去向陶孟新借人,翻遍樹林,瘋了一樣找馮俏。

這天,馮俏借居的老夫妻家,老頭兒回家問馮俏,“孔姑娘,外面好像是你家人來找你了。”

託衍聖公的福,衍聖公年年會給孩子們散銅錢、散糖果。馮俏玉佩穗上墜的便是孔家的閒錢,老夫妻家前些年曾幾經周折,得到一枚從孔家流出來的銅錢。故而識得,見了馮俏便磕頭。

馮俏在此迷路,無法之下,只能和他們回家。待看見他們供起來的銅錢,知道不是作假,這才安下心。馮俏謊稱自己是被人綁架了,欲曙是跟她一起逃出來的姑娘。

女孩子被綁架是件大事,動輒毀清白。

老婆婆立即道:“姑娘放心,老婆子不會碎嘴的。你們且安心住下,我們老頭日日在外侍弄莊稼,若有人來找,我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孔姑娘。”

馮俏沒說她姓什麼,老夫妻自動將她歸結爲孔家姑娘。馮俏暗暗在心裡對孔家的姐妹們說聲抱歉,沒有解釋什麼。

章年卿找到馮俏時,馮俏打扮的像個山裡姑娘,木釵布裙,白淨水靈,俏生生的像個待嫁的小姑娘。章年卿帶兵趕到,停在山麓下。正逢馮俏和欲曙在老夫妻的相伴下,一起下山。

馮俏見着不遠處的兵馬,和馬上的章年卿,噙淚生笑。

章年卿眼中淚光,看着馮俏,傾身道:“羅敷年幾何,寧可共載不?”

馮俏撲哧一笑,歪頭道:“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

“哦?”章年卿挑眉,慵眸中一點笑意,“羅敷夫何人,才亦當幾鬥。貌又當幾何,能得此佳人。”尾音落在佳人上,隱隱顫音。無窮盡的思念

馮俏笑淚道:“汝問我夫誰?十五狀元郎,二十提督使,三十內閣臣。而今三十餘五,風華正茂。君又當何比?”

章年卿眼淚砸在馬鬃上,笑着問她,“他那麼好?如何又扔你獨自一人在這深山野林。我看你夫君也是個混賬東西。”

馮俏笑盈盈的上前一步,拉馬繮瞪他道:“不許你出言羞辱我夫君。”

章年卿順勢下馬,將馮俏緊緊擁在懷裡,摩挲着她的鬢髮。道:“我看我說的句句大實話,何來羞辱之說。”

馮俏埋在他懷裡,聲音悶在他胸膛裡,“可是,我的天德哥哥已經很好了啊。你還要他怎麼樣。”

“傻姑娘。”章年卿深深嘆息。

荒廢了數日的章府,終於迎來他們的主人。章年卿一路抱着馮俏,回府也不讓她下地,兩人一起洗過澡。徑直在浴桶裡荒唐起來,章年卿着急上火,也耐着性子溫柔。

兩人腦子都是空的,什麼話也不想說。瘋狂的親吻,十指相扣,眼淚落在彼此身上,笑容融化在彼此嘴巴里。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麼,也許是欣喜,也許是慶幸,也許是劫後逃生的喜悅。

快感蓋過一切情緒,兩人已經無從判斷。

荒唐到最後已是深夜,章年卿抱着馮俏回屋睡下。馮俏有些懵懵的,腿不自然的交合着。隱隱覺得好像還有東西,她叫住章年卿:“天德哥……會不會水弄裡面了。”

章年卿立即轉身,“怎麼了,你不舒服?”

馮俏說不上來,抿抿脣道:“你給我倒杯水。”章年卿從善如流,緊張的看着馮俏喝完。“好些了嗎?”馮俏撲哧笑道:“哪有這麼快。”

章年卿也不忙乎了,憂心忡忡的躺在她身邊,還想動手去摸,“疼不疼?”

馮俏趕緊捉住他的手,老老實實點頭,“疼。天德哥,你陪我說說話吧。”章年卿懊惱不已。

兩人玩鬧了陣,章年卿纔給她掖好被子,慢慢講起這幾天發生的事。說到從河南返回來的聖旨時,馮俏詫異的問,“這些要求是哪位高人提的,分寸也卡的恰到好處了些吧。”

章年卿注意到馮俏手上的褪皮,親着她手道:“青鸞。”

“青鸞?”馮俏瞪大眼睛,“真的假的,青鸞怎麼這麼大膽。”

章年卿眉眼露出一絲不解,沉聲道:“我也不大清楚。只聽說章青鸞當時的樣子很孤傲,說謝睿娶的是‘章青鸞’,既然是‘章青鸞’就值這個身價。”

馮俏心裡毛毛的,奇道:“青鸞說話怎麼這麼滲人呢。她不就是章青鸞,怎麼她口裡的章青鸞像個外人似的。”不知想到什麼,馮俏緊張道:“青鸞不會想搞代嫁吧。謝睿見過她的,她可不能胡來。”

章年卿無奈道:“你放心吧,不會的。外公看着呢。”

馮俏心裡還是不舒服,青鸞那個口吻說話太讓人心疼了。她抓着章年卿胳膊問道:“青鸞是不是不想嫁。天德哥,你是她三哥的,不能再想想辦法嗎?”

章年卿無奈至極,“還能如何?章陶兩家如何再找一個像她一樣身份尊貴的女孩兒?難不成你想明稚嫁過去。”

馮俏立即捨不得了,一邊是青鸞一邊是明稚。兩個都是她心尖尖上的肉。青鸞寄託了馮俏那幾年對孩子無盡的期待,馮俏覺得十分痛心。她寶貝了這麼些年的青鸞,她囂張的無法無天的青鸞,終究還是在親事上委屈了。

以前的章青鸞多麼快活啊,認識了謝睿之後,她整個人都變了。

馮俏低低啜泣,連帶着這幾日擔驚受怕的委屈嚎啕出來。“爲什麼你們男人的事,總要把我們女人攪合進來。你們男人玩政治,玩權謀。你們爭名奪利,連累我們算什麼。青鸞招誰惹誰了”

“那謝睿爲什麼纏青鸞,是青鸞美豔得不可方物,勾的謝睿神魂顛倒了?青鸞做錯了什麼,不過是因爲她是章年卿的妹妹。”馮俏不敢提太陶金海,陶金海是長輩,她只能把一肚子氣撒在章年卿身上,氣到極處,掙扎着不讓章年卿抱。

章年卿沒有半分惱意,不顧她掙扎,緊緊抱着她。俏俏終於把她的擔驚受怕罵出來了。這些日,她受了多少苦。章年卿心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馮俏趴在章年卿懷裡,輕輕啜泣:“天德哥。青鸞是鬧騰了些,她不知天高地厚。可我寧願她永遠那麼無法無天,而不是站在那裡,冷冰冰的說着什麼章青鸞的身份。她就是我的青鸞啊,這孩子究竟被逼成了什麼樣。”

馮俏不敢置信道:“難不成她以爲,她不是章青鸞了,我就不疼她不愛她了?”

章年卿冷不丁的問,“青鸞若不是我妹妹,你當真會疼她?”

馮俏忽的收住聲,整個人愣住。是啊,若章青鸞不是章青鸞。再在喜歡,也不過是個於己無關的小女孩。若說在自己身邊長大,陳丹姿也在她眼皮子長大……

“不對不對,我是疼青鸞的。”馮俏反駁道:“是青鸞本身招人疼,我不是爲討好天德哥你,才疼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章年卿拍着馮俏背,舒緩着她的情緒,慢慢道:“你說這些假設是不成立的。章青鸞就是章青鸞,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陶家女孩子少,也是事實。章青鸞作爲章家唯一的女孩,陶家唯二的女孩,她註定備受寵愛。”

馮俏聽的出神,喃喃道:“好像,是個死結啊。”

章年卿靠在馮俏頭上,眷戀的揉揉,想起和他反目成仇的楊久安,低低附和,“是啊,是死結。”

解不開的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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