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
這是我和青丘之間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關係。
我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下來，當我看到白芷面頰上的蒼白之色，心中忍不住一痛，特別是當我和狐帝的目光同時望向她時，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我吸了口氣，狐帝拍了拍我的肩膀，對着白千等人，沉聲說道。
“你們退下吧。”
“陛下。”
“陛下。”
白千等人齊齊一拜，仍然想要繼續留在這裡，他們大概是擔心我和狐帝還有白芷單獨商談，會給他們一個完全不想接受的答案。
狐帝的眼眸一冷，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話。
“不要試圖去激怒我們的恩人。”
恩人。
突然被狐帝這麼稱呼，讓我有些坐立難安，不管怎麼說，因爲我和白芷的關係，狐帝是始終算是我的長輩。
白千等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芷，最後對着狐帝拱了拱手，退出了大殿。
一時間。
大殿之中只剩下我們三人，氣氛也輕鬆了不少，狐帝朝着白芷招了招手，帶着我和她走向了一處別宮之中。
沒有狐族之人侍奉，我和白芷坐在狐帝的兩旁，白芷則是素手煮茶，我和狐帝坐而論道。
“陳宣，我知道這樣做，你心裡肯定不舒服，但是你也知道，如今的青丘已經不是當年了，我不過是法相巔峰，有了青丘古地的鑰匙，或許在不久之後，能夠踏入天位，但是在這亂世之中，一個天位又算得了什麼呢。”
狐帝的聲音多少是有些悲觀和低落的，畢竟亂世出，羣魔舞，這樣一個逆亂的時代，什麼都可能發生，但最後當塵埃落定之時，新的秩序肯定有人來書寫。
青丘被稱作上國，在很久之前，也算是一方雄豪，但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落敗至此，想想總讓人覺得不是滋味。
“不是還有白芷麼。”
我隨口說了一句，狐帝的面色也輕鬆了不少，看了看白芷，笑道。
“芷兒，乃是九尾白狐，我青丘數千年中也不過始祖與她有此血脈，原本我對她也寄予厚望。但是自從始祖魂歸混沌之後，我青丘對於九尾白狐的記載已經屈指可數，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徹底化形。”
“自古以來，在精怪妖獸之中，越是強大的血脈，越想要化形，天地桎梏便會越大。芷兒修行了這麼久，雖然已經能幻化人形，但最後一尾卻始終如此，行百里者半九十，芷兒如今已經是問道境巔峰，此次去古地之中，定然能夠邁入法相，甚至法相巔峰，但是想要真正重現九尾榮光，不知還要多久。”
狐帝的話沒有說錯，上天給了你的多大的天賦，於此而來的，或許也是多大的阻礙。除了神獸之外，他們不屑化形，不管多高的道行，始終是本體現世，至於後面的夔牛，窮奇，饕餮，這些傳說中的血脈，也大都對人形沒有什麼興趣。
但是除了這些幾乎已經是上古神話時代的存在，其餘的草木精怪，飛禽走獸，無不是想要幻化人形。
白芷如今還有一條尾巴露在外面，這對於她而言，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能是成百上千年，也可能是機緣到了，三五七日。
可是，如今這亂世，明天和意外，誰又知道，什麼先來呢。
我能夠理解青丘的處境，也明白狐帝的用心，之前我的威脅不過是想要爭一口氣。
“陳宣，古地之中暗藏機緣，我知道你是大氣運之人，但是我青丘不敢賭，如果賭輸了，我一個人死也就死了，可是我青丘的數萬子民，他們沒有絲毫的野心，甚至壓根都不知道這亂世之中到底會出現什麼，你能懂我的意思麼。”
狐帝將他心中的話全部說了出來，目光真摯懇切的望着我，這一刻，我不禁覺得一個威震一方的青丘之主，竟然也不過是一個有着七情六慾，太多負累的普通人。
甚至，他要比一個普通人想得更多，更遠，更加的瞻前顧後，面面俱到。
我開始理解爲何最初狐帝會一再忍讓，他不是一個人，也不只是一個小家，他要照顧的，要擔心的還有青丘的數萬子民。
這是一個上位者，應該有的責任。
我吸了口氣，沉重的點了點頭，我對這樣的感覺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能夠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其實說得更簡單一點，在我和九天玄女之間，狐帝還是選擇了九天玄女。
這說來是一種更加穩妥的方式和選擇，天聖選擇相信我，黑白二鬼也在等着我的成長，獸皇將他最大的遺憾和心願都託付給我，包括張道陵的龍虎山，冥河下的九龍拉棺，他們都選擇了我。
或者說不是選擇，而是一開始，我和他們就站在一條船上。
但是，他們好歹是這個亂世的佈局者，知道更多的事情和內幕，可狐帝卻一無所知，和我一樣，不過是這亂世危局之中的一枚棋子。
不過目前看來，這很多人眼中，的這枚棋子的分量，顯然比他更重。
“陳宣，我知道這事情是我青丘對不住你，師公已經走了，我打算將他留下的夔牛鼓供奉在青丘的古地之中，這世上應該再也沒有夔牛一脈了，我也算是盡了我能夠盡到的心意。”
當狐帝提出這個事情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不用了，獸皇一開始就抱着必死之心，當初在河底之時，他就表露出了這樣的念頭。青丘既然想要置身事外，就將獸皇的屍骨放入河底吧，他在那裡呆了四千多年，我想肯定已經習慣了那個地方。”
狐帝沉默了，對於這個話題，我們都沒有過多的去說，最後才說到了青丘古地之中。
按照狐帝的話來看，青丘古地其實也就是相當於古時候的皇陵，不但青丘的始祖埋在其中，後來的白鈞狐帝，和一些開疆擴土的狐族長老死後都埋入了古地之中。
其中到底有什麼玄妙，狐帝也知之甚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當初青丘始祖，選擇了這個地方作爲狐族的安居之地，古地之中定然藏着青丘最大的底蘊。
可能是一條千年不衰的靈脈，也可能是什麼洞天福地，對於修行之人有着極大的好處。
“陳宣，我打算將古地打開，白徳的話說的對，光我皇室一脈享有古地，本來就是一種罪惡。以後我青丘境內，但凡有天資過人的後輩，都可以進入古地修行。”
我點頭，對於青丘的內事，我沒有插嘴太多，直到最後，當白芷過來將熱茶給我和狐帝添上，轉身離開這處別宮之後，狐帝纔像是猶豫掙扎了許久，以一個長輩的姿態問我。
“陳宣，你當真不能娶了芷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