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甫一形成,蘇念語又自個兒搖了搖頭,瘋了,世子爺不正常,連她也要跟着胡思亂想不成?
世子爺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再者,這些時日她的名聲雖不至於如以前那般狼藉,卻也並不是好到能引得世子爺的注意。
一回眸,見那鬼靈精的元香已經亮閃着一雙眸子,她忙止了那丫頭的奇想:“世子爺是順道路過,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元香不敢反駁,卻是小聲和身側的元秋咬耳朵:“我倒覺得世子爺是衝着姑娘來的。”
蘇念語只當沒聽到,戲沒看爽,又和世子爺有了如此一番看似簡單卻又顯得莫名其妙的對話,蘇念語只覺得今日運氣不佳。
便想直接回了玉蘭苑。
拐了幾個亭廊,蘇念語正欲從那月亮門下過去,卻忽地停了步子,後頭的元香元秋沒防備,差點沒撞上去。
元香忙問:“姑娘怎麼了?”
蘇念語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豎耳傾聽,果然有似有似無的怪異聲響從牆根邊上傳了來。
她側了側頭,輕聲道:“聽到了沒?”
身後的二人忙點了頭,元香又在蘇念語的默認下,一步一步小心地朝牆根下的一座小型假石而去。
蘇念語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元秋卻是速度更快地擋在了少女的跟前,把人掩在了身後的安全位置之後,才向前挪動。
元香本是想直接繞到假石之後,可在蘇念語的示意下,改由出聲詢問:“假山之後的人是誰?”
想來,假石之後的人並沒防備自己會引了人過來。驚慌失措之下,便一躍而起,妄圖從趁人不注意之時直接強路而逃。
卻不想,剛剛從假石後面立起來,一看面前站着三人,立刻就愣了,若只有一個人還好。撞過去便是;可三個人足以把她抓住。
一時之間。她瞪着雙眼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喉嚨眼又犯起一股噁心的感覺,她忙捂住了小嘴。也顧不得自己面前緊張的形勢,小跑着到了牆根邊上,腰一彎便乾嘔了起來。
元香手腳利索,忙上前來。幫着那人順背。
蘇念語見她嘔了半日都不見嘔出什麼東西來,便也跟着近了身。道:“碧水這是怎麼的,身體可有不適?”
碧水原是伺候在母親跟前的人,本是還有另外一名大丫頭的,只是在母親遭遇不測之時。也跟着喪了命。那一趟出門,母親及兩個大丫鬟獨獨就活了碧水下來,沒過多久。碧水就去父親的身邊伺候,也便順理成章成了父親的通房丫頭。
碧水長得好。此刻雖嘔得面色蒼白,依然看起來楚楚動人。
好容易停止了乾嘔,碧水這才撫着胸口擡了頭,眸中還殘留這幾分驚嚇,卻很快笑將起來:“不過是這幾日沒休息好,並不礙事的,多謝大姑娘關心。”
蘇念語笑了笑,眸子卻是有意無意地瞥向碧水的小腹間。
她們三人忽然出現,想來定是把碧水嚇得不輕,可嚇歸嚇,碧水的一雙手一直緊緊包着她自己的小腹;再結合她這厲害的乾嘔,不用逼問碧水,她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前世,因着她早早就被自己的二庶妹害得惡名遠揚,她不堪被擾,早早就把自己關在了玉蘭苑裡孤獨過日子,後面的很多事她都不知曉;就算是還在府裡一呼百應之時,她亦是不關心後宅之事,卻是清楚碧水並沒有給父親添下子女,隱隱記得,她好似犯了什麼錯,直接被劉姨娘發賣出府了。
而如今,她竟先一步撞破了碧水有身孕的事情。
按理說,通房丫頭是不配擁有父親的子嗣,每次過夜後,定會有丫環送上避子湯,想來,碧水逃過去了,還成功地有了父親的孩子。
不得不說,碧水是個有心機的。
若是不經允許,通房丫頭有了主人的身孕,重者被打死也是有的;可是,也不見得只有死路一條,她定是知道父親喜愛孩子的這一點,在賭,若是賭贏了,她不僅能把孩子生下來,還有可能母憑子貴成了姨娘。
如此想着,蘇念語看着碧水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碧水卻因反應太過強烈,並沒注意到少女的眼神,極力裝出熱情的樣子又聊了幾句,便以身體不適需要休息爲由先走了一步。
而元香看着碧水顯得小心翼翼的背影,還有些摸不着頭腦:“碧水看着好似不大好,瞧着挺虛弱的樣子。”
蘇念語但笑不語,劉姨娘這會兒還沒緩過勁來,又來了個背後插刀的碧水,蘇府這後宅,怕是又要熱鬧了。
這廂,少女方纔帶了人回了玉蘭苑,那廂,世子爺已經乘着車大刺刺地從蘇府離去,方一進了自己的書房,脣角微微翹了起來。
彼時,涼竹正吩咐外面的丫鬟給世子爺帶熱茶進來,將將一踏進書房裡,瞧見自家爺那抹笑痕,差點嚇一跳。
莫非自家爺真的和蘇府二姑娘勾.搭上了?
這可不大好啊!
涼竹頃刻間心事重重,只想着要如何拉一把自家爺,卻見原本坐着閉目養神的男子喚了他的名字。
涼竹趕忙過去,“爺,您有何事要吩咐的?”
凌舒白心情不錯,面色這一明媚,連日日對着這張臉的涼竹都有些看呆,一隻修長的手伸到了他的跟前,“手帕呢?”
涼竹一愣,道:“什麼手帕?”
“我扔給你的那一塊。”
“哪一塊?”
涼竹心裡是知道自家爺說的是哪件事,畢竟,他伺候在主子身邊,主子也就那麼一次給他甩了個女子用的手帕,簡直可以說是記憶猶新。
可他卻是冒着被主子拉出去砍頭的危險,打定主意裝忘記的,天地良心,他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家魅力無窮的世子爺被蘇府二姑娘給坑了。
又覺得自己的形象瞬間高尚了不少。
剛想着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眼角一觸到自家爺那直勾勾的眼神,涼竹心一顫,差點沒腳軟。
哎喲喂,自家爺的這副模樣他見得多了,不就是擺明了他再不記起,就要整死他的意思?
涼竹無意識地抹了一把汗,咬牙道:“哦,小的記起了,可是那日爺說要讓小的燒了,小的便不敢留着。”
凌舒白繼續望他,正了正色道:“真燒了?”
涼竹趕緊點頭,心裡頭微微鬆了氣,看爺這副模樣,並沒對他的話起了懷疑。
恰巧這會兒,外面的丫鬟送了茶水進來,涼竹忙殷勤地去接了過來,還幫他把茶蓋揭開,討好道:“爺,您喝口茶。”
凌舒白接了過去,確實是有些渴了,便輕輕抿了抿。
涼竹規規矩矩地立着,卻是偷偷地邊觀察邊分析。
爺的表情不悲不喜,由此可見,爺是信了他的話,自己如此機智,竟把手帕事件給快速擺平了,不由欣慰地扯出一道笑容;只是這笑容還來不及蔓延開來,坐着優雅飲着茶的男子放下了茶盞,再慢條斯理地拿了帕子拭了拭脣角,便又把目光投到了他的小廝身上。
他溫和道:“既然燒了,那就算了。”
涼竹面上一喜,卻不想自家爺還有下文。
“回頭你再給蘇大姑娘要一條帕子來,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
涼竹聞言,欲哭無淚。
他就說自家爺不是那麼好商量的,從來都是想要什麼就要得到,哪怕帕子是真的燒了,他就非得再給他生出一條來才罷休。
好在他陪伴在爺身邊多年,一直知道他這要人命的“長處”,那日聽他說要把帕子燒了,他思慮再三還是揣進了兜裡,就怕哪日爺反悔了,又找他要。
涼竹不甘不願地把那條帕子乖乖交了出來,卻覺得自己身爲爺身邊最親近的人,他有責任勸勸:“爺,您有心上人是好事,可人家蘇大姑娘……”
等等,方纔爺說的不是和太僕家有婚約的蘇二姑娘,而是蘇府嫡女蘇大姑娘!
涼竹簡直要笑了,一回頭,見自家主子淡淡看着他:“我不過是覺得她好玩罷了。”
即便知道自家爺在感情方面一向遲鈍,涼竹還是拼命點着頭,“對對,只是好玩,只是好玩。”
反正不是蘇二姑娘就好。
略略想起了他有所耳聞的蘇大姑娘——目前蘇府唯一的嫡女,聽說是容貌十分出衆,就是名聲不大好。
總而言之,至少不是個有婚姻在身的,其他的都好商量。
涼竹歡歡喜喜地出了屋,暗衛翻身進來的時候,恰好瞧見自家主子手中握着一方女子的手帕瞅得專注,瞬間差點沒站穩,從房樑上跌下來。
偏偏男子只是稍微擡了擡眼皮,直接無視了他一臉踩到大便的表情,淡淡道:“怎樣了?”
暗衛這兩日承受了不少來自主子方面的刺激,腦袋瓜已經轉得十分快,便輕咳了咳,把重新整集到的關乎蘇大姑娘的事情簡潔稟報了一番,還不忘把得來的關於蘇大姑娘及蘇二姑娘之間的恩怨一字不漏都說了。
凌舒白聽得認真,末了,點了點頭,“你這次探得倒十分詳細。”
暗衛:“……多謝世子誇獎。”世子你這是在讚揚屬下所帶領的暗衛們足夠八卦嗎?
凌舒白把要回來的帕子在桌几上四四方方攤開,平平淡淡道:“你放幾個人到她身邊去,有誰敢傷她,你們就先剁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