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竹看着少女矜持地和自家爺你一言我一語,最終達成了二人以後白日時分相見之後,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顫了。
再回想方纔夫人讓他帶的話,涼竹只想哭。
哎喲喂,這到底都是什麼情況!
若按涼竹自個兒的想法,自家爺好不容易有了個喜歡的女子,日日膩在一起他都覺得不爲過。他是伺候在爺身邊的人,爺是如何長成一個風華絕代的俊公子暫且不說,就說他長到十八歲,除了有個榮安公主並未有其他女子能近得他的身,偏偏這位公主太過喜歡主子而粘他粘得太緊,以至於他從此以後,心裡頭落下了女子勿近的陰影。
而自家爺又入了聖上的眼,更是時時召他入宮,這榮安公主,連躲都躲不了。
涼竹每每想起這樁事,心裡便是對自家爺佩服上一分。
爺身邊粘着個榮安公主,他還能雲淡風輕地長成了萬千閨秀心目中的相公人選,着實是不容易啊!這過程之悽慘之漫長之煩惱,若是換個人來承受,怎麼都得被逼瘋,而他家爺卻還是過得好好的,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睡的睡,越長越淡定,這心理得多強大啊!
到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個蘇大姑娘,若他是侯夫人,爺想半夜闖人家的閨房他都得叫人去買鞭炮回來慶祝!
至少說明爺被煩了小半輩子,並沒有長彎了的……
可問題是,他不是侯爺,更不是侯夫人啊!遂,他那些天花亂墜的想法,也只能狠狠地壓一壓。再壓一壓,藏在自己的心裡頭。
涼竹呼了口氣,覺得自己還是要再提一提侯夫人的意思爲好,這一擡眼,方纔在跟前還在熱烈討論的男女不見了!
他一驚,想着自家爺是不是又跟着蘇大姑娘進了閨房之時,不免目光也就跟隨着過去。卻是兩隻瞪圓的眼睛先跑入了他的眸底。嚇得他哎喲一聲,差點沒摔倒。
待看清那人是元香時,即刻就不滿道:“你這是想嚇死我呢!我若是被嚇死了。你上哪去找個像我這般忠心耿耿的人來伺候我家爺?你陪得起嗎你!”
元香即刻就氣紅了一張臉,叉腰道:“我呸,就你這副德行滿大街都是,還愁找不到?”又嫌棄地把他從頭看到腳。道:“我還在想,世子眼光怎麼那麼差。挑了個你這樣的人伴在身側呢!”
涼竹一下子就跳起來,“嗬,你這丫頭竟敢說我家爺眼光差,我看你家姑娘的眼光纔不怎麼樣呢!”
“你家爺眼光才差得緊!”
“你家姑娘纔是!”
“……”
二人爭得面紅耳赤。還差點動氣手來,還是從房裡出來的元秋把二人拉了開,朝着自家姑娘的那個屋子看了看。才小聲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姑娘如今剛剛躺下呢,若把人給吵醒了可怎麼辦?”
涼竹氣哼哼地看了看元香。卻是抿着脣不說話。
元香倒沒涼竹那般君子,方纔被氣得不清,伸了手就挽住了元秋的胳膊,委屈道:“元秋姐你是不知道,他竟說我們家姑娘沒眼光,他當真是個大大大混球!”
涼竹瞪了瞪她,到底是沒再開腔,只是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元秋卻是撲哧一聲笑了,看了看涼竹,又瞅了瞅元香,只道了一句:“當真是對小冤家。”
被稱爲小冤家的元香和涼竹二人臉色都變了,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相互嫌棄的表情;見二人似乎又有要吵起來的趨勢,元秋趕忙道:“好了好了,等姑娘嫁給了世子爺,她不僅是我們的主子,更是涼竹的主子了,你們二人還有什麼好吵的?論來論去,說的還不都是共同的主子?”
元香瞬間雙眸一亮:“對了,元秋姐說得對,我便把涼竹道姑娘眼光不好的事跟姑娘一說,涼竹以後就跑不掉了,看他還囂張!”
涼竹:“……”
也是被元秋那句話提了醒,瞬間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對啊,蘇大姑娘是自家爺自己看中的,嫁過來了之後還不就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自己果真是昏了頭的,竟口不擇言就在元香跟前道了蘇大姑娘眼光不好,這丫頭若真的去告狀的話……哎喲喂,他這是要被元香給玩死啊!
不行,他得趁現在二人還沒成親之際先抱好自家爺的大腿纔好!
涼竹抹了一把汗,決定先不和元香計較,徑自越過了元香氣鼓鼓的那張臉,和顏悅色地朝元秋作了個揖:“元秋姐可看到我家爺去哪了?是不是——”
後面的話沒說,倒是用目光隱晦地望了望她身後那間小姐閨房。
元香氣哼哼地插話進來:“你臉皮倒是厚,元秋姐也是你叫的啊!”
涼竹:“……”
他也不知道他怎麼稀裡糊塗就隨着元香喊出了元秋姐,當真是被氣糊塗了。
元秋倒是沒介意,笑着指了指院門口,“你家爺說完話之後就走了。”
走了?竟真的這麼老老實實就走了?
爺近來的做事風格着實太過詭異,一會流.氓一會小清新的,連他這個最貼近他的人都猜不透他的下一步啊!
涼竹覺得很鬱卒,轉了身便追出去;元香見她要走,還想說點什麼,卻是被元秋制止:“姑娘已經睡下了,你就別再逗人家涼竹了。”
還沒跑出去院門的涼竹聽得隱隱約約,卻終究還是聽到了,差點沒摔了個跟斗。
逗他?
好啊,元香你給爺等着,哪日我也得逗回來才成!
蘇念語睡醒的第二日,便聽說了靈威侯早早就請了京城裡有名氣的媒婆上門來說親的事。
爲了以表誠意,侯爺侯夫人還親自上門,如今就在正堂裡和祖母、父親坐着喝茶。
據說雙方聊得十分融洽,整個過程笑聲不斷。
這一聊得起勁。時間就過得飛快,蘇念語在屋子裡看書發呆的功夫,日頭就爬到頭頂上去了;她準備用膳的這當口,就見柳意喜着眉梢走了過來,福了福身,“姑娘,她們已經往膳廳去了。應該是要用膳了的。”
蘇念語嗯了聲。面上盪開了一絲笑意。
這飯一吃了,她與世子爺的親事也算是確定了的,接下來便是雙方交換庚帖。再尋個良辰吉日定親,這樁事便這樣定下來了。
這日,大抵是因爲解決了一樁心事,蘇念語的心情甚好;用過膳之後。正眯着眼懶洋洋地坐在窗邊喝着茶,一身淡綠色衣裳的三庶妹從門口走了進來。
“大姐姐。”
蘇映月提着裙角抿着脣。笑容甜甜的,怎麼看怎麼舒服。
蘇念語把手中的茶杯放了放,就在窗邊朝着她招了招手,“三妹妹到這裡來罷。”
蘇映月答應了一聲。自自然然地朝她而去,已不復最開始之前那般拘謹及小心翼翼。
蘇念語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側,笑着道:“三庶妹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了?”
蘇映月笑盈盈道:“自是過來恭喜大姐姐的呢!”
蘇念語抿脣一笑。心知三庶妹說的是她和世子爺定親之事,卻見那淡綠色衣裳的少女垂着眉眼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一個用白布包裹着的東西。遞到了她的跟前。
蘇念語看了看,道:“這是什麼?”
蘇映月沒有回答,只是略有些羞澀地望了望她,“大姐姐先打開來看看喜不喜歡。”
蘇念語便把那個小布包放置在自己的腿上,一角一角地打了開,映入眼簾竟是個喜氣洋洋的同心結。
此同心結最上面墜着一個通體瑩白的羊脂白玉,單看那質地,絕對是價值不菲的;白玉之下又掛着兩顆由大紅線頭做出來的心,兩顆心緊挨着,看起來像是要取心心相印之意,兆頭倒是十分好。
而最過於奇妙之處,則是在兩顆心緊挨着的地方又用金黃色的線繡出了兩隻交頸而臥的鴛鴦來,鴛鴦自古便是美好愛情的象徵,這裡頭的意思更是明顯,是要祝福她和世子之間長長久久。
蘇念語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當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精巧的同心結;三庶妹所送的同心結並不大,看起來十分秀氣小巧,可就是因爲如此,對繡工的要求十分嚴格。
蘇念語雖繡工一般,可眼力還是有的,看那同心結一針一線都十分工整,就連那紅黃顏色搭配都讓看的人賞心悅目,定是花了十分的功夫在裡頭。
蘇念語下意識問道:“這是三妹妹你自己做的嗎?”
蘇映月點了點頭,抿着脣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很早的時候就想着給大姐姐和世子挑選禮物了,可想來想去,感覺每一樣都不夠好。大姐姐和世子定都是見過很多奇珍異寶的,若再送這些便沒什麼意義,更何況,妹妹我身邊也沒這些東西……”
說到這裡,蘇映月笑了笑,“後面便想着自己做個東西送您,又細細想了好幾日,纔想到給你們送一對屬意美好的同心結。繡好之後又覺得太寒酸,便又裝了一顆白玉上去,方能入眼。”
蘇念語卻是眸光動了動,道:“怎會寒酸?你這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東西,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意,自是喜歡的。”又把那顆羊脂白玉捧在了手裡,總覺得鼻根泛酸。
如這同心結上面的白玉,她見得並不少。她是蘇府嫡女,又有父親寵着,還有個顯赫的外祖董家,從小見的便都是好東西,就說她拳頭大小的上乘羊脂白玉,她屋中的小櫃子裡就收着兩顆;可三妹是個庶女,身邊值錢的東西也就那麼幾件,而那白玉想來也是其中之一。
三庶妹卻是把它掛在了同心結上贈予了她。
這其中所包含的情意,卻不得不讓她爲之動容。
蘇念語又把同心結看了幾眼,毫不吝嗇對它的喜愛,”三妹妹送的這禮物,我當真是喜歡得緊,到時候我得把它掛在擡頭可見的地方,唔,牀頭怎樣?”想了想,蘇念語便自己又搖了頭,“牀頭不好,萬一砸下來了,倒是要在額頭上砸出個洞來;或者掛在牀尾?好像也不行,隔得太遠了看不到……”
蘇念語握着同心結興致勃勃地徑自苦惱,坐在一旁的蘇映月卻是雙眸亮了又亮,面上抿出了甜絲絲的笑容。
當真也是沒想到自己送的小禮物會如此得自家嫡姐的歡心。
二人坐着說了會話,玉蘭苑又來了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劉姨娘。
咋一聽是劉姨娘來了,蘇映月方纔甜美的笑容一下子就褪了去,眨眼之間,面上更是發白。
蘇念語心知三庶妹想起了劉姨娘逼她嫁人的事,便拿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三妹妹別怕,有我在。”
蘇映月繃着臉點了點頭,一雙手卻扣得緊緊的。
不多時,一片裙角便從門口晃了進來,劉姨娘那張粉臉依然嬌豔,身段依然美好,一步一步的,身姿搖曳。
她抿着脣從從容容地立在蘇念語跟前,福了福:“聽聞靈威侯及侯夫人不僅請了媒婆上門提親,他們二人也一同來了,果真是十分重視這門親事的,方纔用了膳剛走不久。大姑娘如今只要待在閨房裡,等着侯夫人那邊定了良辰吉日把您娶進侯門了,當真是大喜事一樁,我這就趕緊來跟您道聲喜了。”
蘇念語似笑非笑,“我本以爲我這件喜事,劉姨娘應該是大爲頭疼,非得用盡力氣拆了不可;如今見劉姨娘還能上門賀喜,想來是我想得太多了,希望劉姨娘是真的喜在心裡頭啊!”
劉姨娘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不驕不躁:“看大姑娘說的,這可是府中的大喜事,我又怎麼會不歡喜?”
話是這般說,她的面上及眉眉眼眼卻看不出半點歡喜的模樣。
那雙透着媚氣的雙眸往上挑了挑,像是剛剛看到她身側坐着的少女一般:“喲,原來三姑娘也在這裡呢!方纔我有些事兒忙不過來,想尋你幫一幫,卻是找了半日都沒找到,竟是在大姑娘這裡。”
蘇映月本就十分緊張,聞言身子忍不住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