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頭鬱結,又擔心元秋在裡頭的安危,蘇念語這一鞭子甩得又猛又狠,馬車上被敲到的那部分,應聲而裂,木屑撲撲地往下掉。
嚇得守門的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都有些懵了。
待一看那立在馬車上執鞭而笑的華服少女,不由又抖了抖。
那笑容,明豔豔的,卻偏偏讓看的人覺得渾身發冷。
方纔和小廝嘴斗的那婆子也乖巧地退回了馬車身旁,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大姑娘。”
小廝這才臉色蒼白地行禮“大……大姑娘。”
蘇念語卻沒理,只是站在那馬車之上,把鞭子放在手裡扭了扭,又看着被她打斷了的馬車一角道“好些時日沒用鞭子打過人了,用起來倒有些手生,好在以前人打得多,一鞭子下去抽斷一隻手或弄瘸一條腿應該還是可以的。”
這眼角忽地一斜,笑着道“方纔是誰說我是假冒的?出來讓我看看。”
幾個小廝不約而同地退後了一步,被嚇傻了的那人站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同伴出賣,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小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大姑娘恕罪。”
邊說邊拿眼看着那條長鞭,就怕那少女一個不高興就把鞭子揮了過來。
蘇念語無心計較,喝道“知道我是誰了還不讓開?”
小廝還是面色爲難,相互交流了下眼神,仍然不見他們讓道,蘇念語雙眸一眯,手上的鞭子就甩了出去。
只聽得“啊”的一個慘叫聲。原本擋在跟前的小廝之一被打了個正着,鞭子捲住了他的手臂,又被她順勢一拉,直挺挺地往前撲倒。
手臂上的衣裳被抽破,甚至還能從那裂痕中看到立刻紅腫不堪的鞭痕。
鞭子沒有多作停留,又幹脆地在半空中甩出了一道痕跡,眼看着就要落在跟前的某個小廝身上。卻見原本杵着不動的那幾條人影灰溜溜地躲了開。
這一下。鞭子落了空,直接甩在了地面上,捲起灰塵無數。
而逃過這一劫的幾個小廝卻是瞪着眼。看着那條猙獰的鞭子,不住地慶幸自己沒遭到毒手。
眼看着攔不下來,便要派人進去和管家說一聲。
卻不想,車上的少女乾脆利落地收了鞭子。霸氣道了一聲“駛進去,誰攔踩誰!”
態度十分明顯。放不放行,她都要進的。
那幾名小廝還想說些什麼,馬車卻是真的迎面而來,完全沒有要閃躲的跡象。他們只來得及把被抽倒在地上的那小廝給拽到一邊,眼睜睜地看着兩輛馬車囂張地進了莊裡。
塵土飛揚之中,有一人回過神來。急吼吼道“快,還不快到裡頭稟報一聲。”
馬車囂張而去。一路上還真的沒人敢攔。
一是因爲馬車腳下無眼,明知它不會停下來,若再自不量力地衝上去,只怕等待自己的不過是死路一條;一個是車子上面掛着的那個“蘇”字,再怎麼沒有眼色的人看了也知道,那馬車不是什麼人都能攔下的。
好容易停下車來,有婆子忙上前領了路,帶着蘇念語往元秋所在地而去。
一路上不免遇到諸如婆子丫鬟之類的下人,見一名陌生少女氣勢洶洶帶着人闖了進來,本是想攔,又見她身後跟着的六七個婆子,個個都凶神惡煞的,被幾雙眼睛一同盯着,頓時就打了退堂鼓。
只能讓在一旁。
有些手中捧着東西的年長婆子看着那嬌豔少女,第一眼還以爲是看錯,第二眼再看,便指着那道婀娜身姿驚呼“那……那不是大姑娘嗎?”
大姑娘?
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蘇府大姑娘!
於是,除了蘇念語一行人,身後還偷偷摸摸跟着好一些好奇心重的婆子丫鬟。
蘇念語一門心思撲在元秋的事情上,走得急,眉頭也皺成一團,始終是擔心元秋那邊的情況。
恰恰一拐過亭角,入眼的是垂花門,兩旁各靠着一名婆子,看樣子應該是得了指令守在這裡的。
兩名婆子原本是百無聊賴地靠在牆壁上,咋一看到她們這架勢,嚇得直接從牆上彈了起來。其中一個更爲誇張,明明哈欠打到一半,卻是硬生生收了回去,將將收到一半,知道這情況不對,連忙要往裡頭跑。
蘇念語卻是鞭子一甩,只聽得婆子哎喲一聲被捲住了身子,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便被一股力道給往回扯,一頭栽進了旁邊的一口水缸之中。
“譁”的一聲,滿滿的水被濺出了大半。
另一個婆子看了同伴的慘樣,更是下意識地要往垂花門的另一邊躲,卻被眼疾手快的婆子抓扭住了身子,動彈不得。
一見落了下方,婆子看人臉色的功夫果然十分了得,掙又掙不開,打又打不過,忙可憐兮兮嚎了起來“饒命饒命啊,老奴只是在這裡做事,什麼都不知道……”
一見有人哭嚎,蘇念語就倍感頭疼“你再哭鬧,我就送你下了地獄。”
婆子趕緊收聲,眼角還掛着淚花,一張嘴卻還不停歇“姑娘饒命,你們是來找人的吧?”
見蘇念語雙眸冷颼颼看她,她忙指了指裡頭,“你們要找的那丫頭還要再往裡頭走一個院子,原本是關押在這的柴房裡,後面被帶走了,說是因爲被走漏了消息……姑娘,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您可要饒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婆子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蘇念語的眸光卻是越來越冷。
她倒是沒想到,莊子裡的人如此狡猾。
好在她遇到了個嘴不嚴又貪生怕死的,無意中讓她省了一大麻煩。
蘇念語離開之時,給婆子留了一句話“這個莊子很快就要沒了,你跟其他人說聲,都趕緊收拾了走人,否則,出了事別怪我。”
說完便帶着人又繼續往前走,等愣在原地的婆子終於琢磨過來她的意思,留給她的只有一陣清冷的風。
她霎時打了個寒顫,把還栽在水中的同伴給扶了出來,二人連滾帶爬地往自己的屋子而去,打算火速收拾一下值錢的東西就離了這裡。
這莊子,要變天了,待不得人了!
這廂,蘇念語出了一個院子,又進了一個院子。
院子是個三進院,竟比外面的那院子還要大上一些。蘇念語眯着眼,瞅着跟前一溜的屋子,正想讓身後的婆子上去一個一個搜,卻不想,有細細的尖叫聲和桌椅被碰倒的聲音傳了來。
她即刻就帶了人走了上去,心裡十分明白,元秋定是在這裡。
越是靠近,聲音越發明顯,隱約能聽到裡頭有一道女聲泣着求情“……媽媽們大人有大量,請放過她吧,奴婢帶着她回鄉下,定不會給你們惹麻煩。”
只聽得有婆子沉聲喊“你這丫頭快讓開,再不讓開老奴讓你們兩一起死!”
蘇念語在外頭聽得直皺眉,想推開那扇門,卻見門是從裡鎖着的。
裡頭的人聽到聲響,忽地就止了動作,警惕道“誰,外面是誰?”
蘇念語默了默,並未回答,忽地說道“把門撞開。”聲音輕輕的,卻十分果決。
跟隨着的婆子立刻摩拳擦掌,對着那扇被關得死死的門又是捶又是踹,均是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兇巴巴惡狠狠,那表情看着就如屋裡的人是她們的殺父仇人一般。
那門被踹得一顫一顫,好似隨時就會倒下來一般。
屋子裡好半晌沒聲音,大抵是沒料到居然會突然間涌出了一羣人在外面又是踹門又是捶門。待發現外頭的那羣人來者不善,這才窸窸窣窣發出了一些聲音,才消停不久的那些聲響變本加厲地清晰了起來。
隱約中好似有推搡的舉動,方纔求饒的聲音再次尖銳地響了起來“你們,你們停下,不要靠近元秋姐……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有人要給元秋姐喂毒湯!”
大聲喊叫的女子大概是被房裡的人抓住,動彈不得,故聽得最清楚最爲淒厲的一句應該是對着門外的她們嚷的。
蘇念語忙對着裡頭大喝一聲“大膽,若是元秋出了任何差錯,我讓你們生不如死!”
似乎是這聲爆喝起了作用,裡頭靜了一瞬,忽地有東西摔在了地上,發出被砸得四分五裂的聲響,只聽得裡頭爆發出了婆子的怒罵聲“你這賤蹄子,竟把藥湯給碰倒了,看我不打死你……都還愣着做什麼,沒了藥湯,就上去把她給掐死!”
蘇念語一顆心都揪緊了。
再看眼前破門而入的情況,婆子們使足了吃奶的力氣,終於把門踹出了一個洞,有人立馬就把手給伸了進去,摸到了插銷,用了些氣力一拉,門就從裡頭被打了開來。
裡頭有三四個婆子,地上是被碰倒的湯水以及碎了一地的瓷碗碎片。
此時,四個婆子兵分兩路,兩人按着一位滿面淚痕的女子,女子看起來嬌弱弱的,力氣自然比不上婆子,卻仍然拼了氣力掙扎,一雙眸子盯着幾步遠的另一狀況,恨不得自己能衝上去幫忙;而另兩位婆子則是分工配合,一個拼了氣力地掐着另一位女子的脖子,一個則是按住不住亂動的手。
因着脖子被卡住,女子一張臉憋得通紅,架不住翻起了白眼,眼看着就要命懸一線。
元秋!
蘇念語什麼都來不及想,手中的鞭子就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