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這一偶遇,以劉姨娘甩着袖子,面色不佳地先行離去而告終。
陪在蘇念語身側的元香元秋亦沒料到劉姨娘對自家姑娘竟會是這樣的態度,不禁瞪圓了眼。
她們跟在她身邊,自是知道自家姑娘和劉姨娘是勢不兩立的,面上從來沒有冷臉過,卻不想,一個姨娘身份的人竟然敢甩臉色給嫡女看。
元秋眸光閃爍,卻只是看着劉姨娘遠去的身影抿脣不說話;元香則是氣惱道:“劉姨娘還真把自己當府裡的大主子了。”
蘇念語反而顯得沒那麼氣憤,面上一派雲淡風輕。
……元香卻是沒說錯,劉姨娘確實是從來不當自己是個姨娘,還千方百計算計着蘇府主母的位置,可算是用盡了心思。
如今,她的二庶妹受了她的挑撥,還腦袋壞掉一般竟真的做下了陷害劉姨娘的事,想來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是夠劉姨娘頭疼的了;她此刻定是對她恨得入骨,遇到了她又如何能給她好臉色?
沒撲上來撕碎了她就已經不錯了。
再者,她方纔注意到了,劉姨娘走來的那個方向正好是對着寧容院,想來,祖母和父親商議關於二庶妹的婚事時,劉姨娘也一同被喚了過去,定也是知道了祖母欲讓二庶妹嫁給司徒楠一事。
……只怕劉姨娘這會兒頭更疼了。
蘇念語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元香看在眼裡,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劉姨娘都給她擺臉色了。姑娘竟還笑得出來?
不由憂心道:“姑娘,您沒事吧?”
蘇念語搖了搖頭,只是抿脣笑,也沒有多加解釋,帶着二人慢悠悠地繼續往前走。
這廂。面色陰鬱劉姨娘並沒回她的觀翠樓,帶着兩個貼身丫鬟直接進了沁竹居,那陰沉沉的模樣,愣是讓向她問好的丫鬟膽戰心驚,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蘇念晴見自己的生母來了,自是心中歡喜。等來的卻是心情極差的劉姨娘,急匆匆地闖進屋來,一聲不吭地在杌子上坐了下來。
蘇念晴本是漫着笑意的臉上頃刻間多了一絲不安,讓丫鬟從外把門捂緊之後,纔來到了劉姨娘跟前。柔聲問:“姨娘,發生了何事,竟讓您生了那麼大的氣?”
劉姨娘被這麼一問,憋在心裡的怒意一下子就噴薄了出來,正巧手邊有一杯方纔丫鬟送上來的茶水,她嗖的一下,抓住那滾燙的茶盞一下子就砸到了地上去。
給摔了個稀巴爛,杯子裡頭的茶水更是潑得滿地都是。
蘇念晴嚇得不輕。拿眼瞅了瞅地上的狼藉,眼皮一跳一跳的。
雖不知道姨娘是爲何生氣,卻知道自己要快些安撫纔好。便大着膽子挽住了劉姨娘的手臂,道:“姨娘,您先別生氣,對身子不好。”
劉姨娘看了看身側女兒擔憂的神色,不覺間眼眶就紅了一圈,她閉了閉眼。眸中越發冷漠。
她強忍着怒氣,長話短說:“你祖母打算讓你嫁給太僕寺卿家的嫡子。”
蘇念晴壓根就沒想到會聽到與自己有關的嫁娶之事。愣了好一會,才喃喃道:“姨娘。您說笑的吧?我……怎麼可能?”
說到最後,語音都是帶顫的。
太僕寺卿家的嫡子,那不就是那日在望月園裡對自己動手動腳的司徒楠?
蘇念晴想到那讓她顏面丟盡的男子,瞬間一張小臉都白了。
那樣的一個登.徒子,怎麼可能配得上她!
她驚慌得口中直道:“我……我怎麼可能會嫁給他?”卻又像想起什麼,奔到劉姨娘邊上流着淚道,“姨娘,那日在汪府裡,真的是他輕薄的我,我並不喜歡他,更不可能會去赴他的約,誤會,真的是誤會,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蘇念晴淚眼婆娑,劉姨娘卻聽出了話中有話,蹙着柳眉道:“另有其人?晴姐兒,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沒全部說與我知曉?”
蘇念晴的淚花滾滾,見劉姨娘瞪她,不由捂着臉痛哭,邊帶着哭腔道:“那日我與司徒楠確實是在一處,可是不像你想的那樣。我也是誤以爲是那人約的我,故纔會去了望月園的,哪知,我到之時,司徒楠就已經候在那裡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劉姨娘越聽心情越沉重,也顧不得自己女兒哭成了淚人兒,抓着她的手臂便急急道:“晴姐兒,你把所有的事情再說一遍予我聽,不能有一絲絲的隱瞞,我纔會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看看要如何想法子推了你的親事。”
蘇念晴慌亂地點了點頭,把所有希冀都寄託在了劉姨娘的身上,她絕對不能和司徒楠成親!
便把之前在宴會上所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細細道來。
卻是聽得劉姨娘面上越發烏雲密佈。
待蘇念晴抹着淚道完,劉姨娘心中已經有了譜,“你是說那字條是蘇念語從你腳下撿起再交到你手裡的?”
蘇念晴點着頭,不明白姨娘爲何臉色會青白交加,卻聽得劉姨娘咬牙切齒道:“晴姐兒,你定是又被她給陷害了。”
蘇念晴聞言,張大着雙眼睛,顯然是對劉姨娘說出來的話感到詫異。
劉姨娘冷颼颼道:“你又如何知道她那字條是否真的是從你腳下撿到的,還是一開始就已經抓在她掌心的呢?”
蘇念晴臉色又是一白。
對了,她當時並沒看清那字條是怎麼到長姐手裡的,長姐又討厭她,她陷害自己完全有可能的。
竟害得她落了如此悽慘的下場,害她掉了兩顆門牙不說,還污了她的清譽,更是顏面無存……她如何能忍!
一時之間,她也含着淚狠狠道:“那個害人精!我一定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好半晌,蘇念晴才抹了一把淚,心中只想着快些證實自己的清白,“姨娘,我現在就去和祖母說,一切都是長姐設計陷害的我,我是無辜的,一切都是長姐的錯!”
說着,邊胡亂地用帕子擦着臉上的淚痕,邊從杌子上起身就要往外趕。
劉姨娘看得她都亂了分寸,不由喝了聲:“胡鬧,若是告知你祖母就能解決問題了,我何至於還坐在這裡想法子!”
蘇念晴纖細的身影一僵,咬着脣轉過身,道:“事實便是如此,我說與祖母聽,她就能知道一切都是長姐造成的,那樣的話,我就能洗清了冤屈,不用再嫁給那個登徒子了!”
劉姨娘道:“你以爲你說的話,老夫人會信?當時沒第一時間完完整整地告之我,現在才悟到了是她搞的鬼,時隔多日了,任你去把嘴說爛了,有誰會信你?”
頓了頓,又寒着一張臉道:“再者,你爹爹最疼她,你這麼一說,只怕會讓爹爹不喜你。”劉姨娘想到這些,只覺得頭更疼,不自覺就拿了手揉着太陽穴。
蘇念晴愣了愣,忽地又猛掉淚。
她哭得肝腸寸斷,“姨娘,我不想嫁給司徒楠那個人.渣,您一定要想想辦法,設法退了這樁親事。若真推脫不得,我……我便不想活了。”
劉姨娘本就頭疼,身邊又有個哭哭啼啼的,悽悽慘慘的往她的耳朵裡鑽,登時又來了一句:“別哭了,哭得我頭暈,辦法也不是沒有。”
蘇念晴忽地擡起了頭,俏臉上還粘着道道淚痕,雙眸卻是亮起了一束光,“姨娘真有辦法?”
劉姨娘默了默,才拉過了已然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道:“你是最好的,我自不會讓你受了委屈,一個流連風月的司徒楠,連你的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還妄想擡你當姨娘?哼,自不量力!”
又眯了眯眼,道:“你之前說,那字條是她交到你手裡的?”
蘇念晴乖乖巧巧地點着頭,自聽了姨娘說有法子之後,她平靜了許多,腦子也清明瞭不少,她問道:“姨娘是想到了什麼?”
劉姨娘忽地勾出了一絲冷笑,“晴姐兒,你有沒有想過爲何她手中會有那字條?”
蘇念晴皺着眉搖了搖頭,半晌之後,忽地心底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莫非……司徒楠當初約的那人是長姐?”
劉姨娘一笑,算是默認了,她拉過自己女兒白嫩嫩的手,附耳一番:“我們要這麼做……”
沁竹居的廳堂大門緊了又緊,有一人趁着大夥忙活的忙活,休息的休息,自個兒提着把大剪子以修剪花草的名義繞到了廳堂之後,四下無人之時,藉着花花草草的遮掩,附耳在牆壁上,努力聽着裡頭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那人很是小心翼翼,到底是因爲這樣的事情還沒做過幾次,心裡着實也是比較緊張;又恐被他人發現了,時不時便要擡起那雙清澈的眸子四下看看,又得豎着耳朵聽着裡頭的動靜。
一顆心幾乎是懸到了嗓子口。
好在她所選的位置偏僻,她又是選了個衆人最爲怠倦的時刻,好一會下來,都沒人從這後頭走過。
才稍稍放下了心,卻在聽得裡頭提到的事情時,驟然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