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笑着,突然一止。那黑衣人皺起眉頭,他瞪了趙出一眼,朝玉紫喝道:“你們兩人,說的甚鬼話?”
他的聲音中有點惱怒。
行刺客事,本是有去無回的買賣,他們以命相博,圖的也就是一個名聲。這黑衣人一想到玉紫的話,當下氣不打一處來。他持着短劍的右手向上一揚,刷地一聲扯向自己蒙面的黑布!他決定了,反正自己的親人已隨公子無巽到了秦國,他根本不需要掩面行事!他要讓世人都知道,劫殺玉姬這個賤婦的義士,是他!是他這個人!
就在這時!
趙出暴喝一聲,“動手!”
他喝聲傳來時,劍客們都是一怔,不過玉紫沒有怔住,她閃電般右肘向後,朝着黑衣人的胸口便是重重一捅,同時頭一低,狠狠地咬上那人勒着自己手腕的腕脈。
玉紫地行事極爲果斷,幾乎是電光火石當中。她一捅一咬,便精準而沉重地擊中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吃痛,怪叫一聲,他臉上的蒙面布剛剛飄下,他持劍的右手,便重重向玉紫的背心一捅!就在他一劍捅出時,玉紫彷彿知道他下一步地動作,整個人朝前一僕,撲倒在地上,險而又險地避開了他這一劍!
黑衣人的右手短劍剛剛刺出,“卟”“卟”“卟”幾聲長劍同時刺出,深深地刺進了黑衣人的身體當中!
“滋——”地一聲,黑衣人的短劍刺中了玉紫的肩膀,一劃而下後,拉下一大片衣帛,以及一縷血花。然後,他整個人已被劍客們‘釘’在了地上!
這時,趙出狂衝而來,他撞開劍客們,把坐在地上的玉紫提了起來,緊緊摟在了懷中。
他摟得如此之緊,如此之緊,直勒得玉紫喘不過氣來。玉紫剛要掙扎,頸間便是一暖,卻是趙出把臉埋在她的頸項間,一動不動。
衆劍客相互看了一眼後,其中一個劍客搖了搖頭。揮手示意衆人散去。然後,他與兩個夥伴,把那屍體也拖走,把地面上的血跡,也剷除一清。
直到他們忙完所有的事,趙出還是緊緊地抱着玉紫,臉深深入埋在她的頸間。
喧囂聲越來越小,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的,院落中變得安靜之極。
漸漸的,遠處的人聲,笑語聲,隨着夜風不時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騰騰燃燒的火把,那陣陣的灼熱。
玉紫瞪大眼,她一動不動地任由趙出摟着,她直直地瞪着滿天的繁星。
趙出把她緊緊地抱了好一陣,才低低地說道:“方纔甚是兇險。”他說出這句話後,整個人也恢復了平靜。
他慢慢地鬆開玉紫,退後半步,把她上下打量着。查看着。
看着看着,他對上了玉紫的雙眸。
她的眸光,很平靜。
她怎能依然如此平靜?
趙出盯着她,盯着她,臉上的如釋重負,輕鬆和愉悅,激動和滿意,這一瞬間都消去了。
他冷着一張俊臉,盯着玉紫,問道:“姬險死還生,不歡喜麼?”
他的聲音中,含着難以形容的鬱怒!
玉紫看着他,微微一笑,道:“還好。”
“休跟我如此說話!”趙出突然暴喝出聲!玉紫迎上他,她一雙水盈盈的眸子中,波光盪漾,那眼神似是在問:你怎麼了?這麼激動?
趙出放開他,退後一步,他側過臉,目光盯着虛空,低低說道:“玉姬,你險死得生,爲什麼不歡喜?”
他得到的,是玉紫轉身而去的腳步聲,她那纖細修長的身軀,一步一步地走上孩子所在的房間。她的步伐是那麼穩,那麼平緩,那麼的,遙不可及。當她來到房門外時。玉紫伸手握上門柄,低低說道:“我自是歡喜。”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一飄入空中,便消失不見。
“吱呀”一聲,玉紫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趙出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雙脣越抿越緊,越抿越緊。突然,他右手伸出,朝着身邊的一棵大樹,重重地一拳擊出。
“砰——”地一聲悶響,樹葉紛紛飄落中,一個侍婢驚叫道:“大王,你的手流血了!”
回答她的,是趙出長袖一拂,大步離去的背影。那侍婢追了一步,以袖掩嘴,呆呆地看着那滴滴噠噠,還在向地上滴着血的手掌。
玉紫一回到房中,便對上嚇成一團,直是哆嗦的奶媽。孩子倒好,他四仰八叉地躺在牀塌上。呼呼大睡着,嘴角還被吹起了一個泡泡。
玉紫走到孩子身邊,側身躺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孩子,右手揮了揮,輕輕地說道:“下去吧。”
“然,然。”奶媽白着臉,可她剛一站起,便是雙腳一軟,險些跪坐在地。
她直折騰了好一會,才扶着牆壁站起。慢慢挪到房門處時,“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個頎長俊美的身影出現在奶媽眼中。
當下,奶媽歡喜地叫道:“大王?”
趙出揮了揮手。
當下,奶媽連忙側身退去。
趙出緩步走到玉紫身側,他盯着她,盯着好夢正酣的孩子,慢慢坐到了塌上。
他伸出雙手,把玉紫摟到了懷中。
玉紫頭一低,對上他粗陋地纏過錦布的右手,透着幽幽地燭光,都可以看到那血紅的一片。玉紫望着他的手,輕聲問道:“怎地受傷了?”聲音無比溫柔,卻不再焦灼,不再急切和心痛。
趙出沒有回答,他閉上了雙眼。
他緊緊把玉紫摟在懷中,低聲說道:“方纔,驚到你了。睡一會吧。”
玉紫本能地想搖頭,想說我還好。可她聽出趙出語氣中的不對勁,當下輕應一聲,把自己的臉貼上孩子的臉,慢慢閉上了雙眼。
燭光中,一大一小兩張臉緊貼在一起,滿天清光中,這兩張臉,以往每一次讓他見到,心中都是暖暖的,醉醉的。
可此刻,他望着她們時,卻有一種遙遠的,不可捉摸,不可抓住地感覺。這感覺,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趙出閉上了雙眼。
不一會功夫,他嗖地睜開雙眼,這一次,他眼神深邃莫名。
玉紫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去了。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被脫去外袍,孩子安穩地睡在她的身側,她和孩子的身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而趙出並不在身邊。
清晨玉紫一起來,便是紛至沓來的大臣們。他們接連向她致意,表示慰問。當然,絕對大部份權貴自得身份,不可能以權臣之身來看望一個沒有名份的姬妾。他們只是派着妻女過來,送上重禮給玉紫壓驚。
玉紫借驚嚇爲由,把這些事都推給了管事和下人們。
當天晚上,趙出沒有回府。
第三天,絡繹不絕的,還是前來求見的權貴妻女。
到得下午時,前來求見的一個人,卻是她不得不親自出面的。
玉紫一推開殿門,便看到那坐在主塌上,儀態雍容,腰背挺得高而傲慢的女人。
在她的身後,是一字排開的八個宮婢。宮婢們雙手籠在袖中,微微躬身,以一種恭敬卻又肅然的姿態靜立。
那溫婉秀麗的女人,卻是趙王后。
在‘吱呀’的大門聲中,玉紫怔了怔,她斷沒有想到,不過數日,再見到趙王后時,她會表現得這般從容,這般高高在上,彷彿底氣十足一樣。
這時,趙王后擡起頭來,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趙王后微微一笑,聲音清而舒緩,“聞玉姬受驚,特來一見。”她笑得十分雍容,那目光中,隱隱有着對玉紫的憐憫,她玉手輕揮,曼聲說道:“呈上來。”
“諾。”
一個宮婢捧着木盒,低頭呈獻在趙王后前面的几上。
趙王后嘴角含笑,她伸出素白的手,把那木盒朝着玉紫的方向輕輕一推,溫和地說道:“這裡是一支五百年的人蔘,姬好生休養。”
她不疾不緩的,輕慢地說到這裡,盈盈站起,淡淡地命令道:“我們走。”
而這時,玉紫還站在殿門口。
玉紫看到趙王后向自己走來,笑了笑,突然間,她朝着已走到自己身前五步處的趙王后眨了眨眼,一臉好奇地問道:“王后前來,便不曾對我指教一番?”
趙王后淡淡一笑,她靜靜地擡着頭,用鼻孔對着玉紫。
倒是趙王后左側的那個宮婢哧地一笑,道:“我家王后何許人也?魏之公主,趙之王后!她的尊貴,豈是尋常村野俚婦所能明白的?”
那宮婢剛說到這裡,趙王后回頭喝道:“閉嘴。”
喝完後,趙王后瞟也不向玉紫瞟上一眼,昂着頭,傲慢地越她而過。
而那個宮婢,卻在經過玉紫身邊時,湊到她的耳邊低低地說道:“昨晚大王與王后敦倫燕好之時,曾親口說了,他不要你了。玉姬,聽到沒有?大王不要你了!咄,不過區區姬妾,實是囂張得過份,怪不得大王要棄了你!”
宮婢說到這裡,從鼻孔中發出一聲輕哼,輕蔑地瞟了玉紫一眼,順便給了她一個憐憫的眼神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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