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琴聲傳來的院落,趙出低聲問道:“何人居處?”
衆劍客和宮婢相互看了一眼,慢慢搖了搖頭。
這時,琴聲更溫柔了,彷彿是細雨敲窗,彷彿是春風拂柳,一聲又一聲,輕輕地撫摸着他疲憊的心靈。
不知不覺中,趙出提步順聲走去。
琴聲,是從迴廊的對面院落傳來的,趙出站在迴廊上,望着半開的院門。頓了頓,他再次提步走近。
“吱呀”一聲,他推開房門,慢步走入院落中。
院落中,月光下,一個白衣勝雪,容貌如花的秀美絕倫的少女,正低着頭,十指纖巧地從琴絃上撫過。佳人如玉,琴聲幽然。
趙出緩步走到那少女身前。站在少女身後的宮婢連忙把塌幾放好,在她們就要喚醒那少女時,趙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琴聲,更纏綿了。
久久久久,琴聲止息。
少女扶着琴絃,低低地嘆息一聲,慢慢擡起頭來。這一擡頭,她看到了坐在身前的趙出。
少女一驚,連忙退後幾步,盈盈一福,宛如清泉般動聽的聲音,在夜空中溫婉地響起,“妾身盧氏可兒,見過大王。”
趙出沒有擡眸,只是低聲說道:“你的琴彈得不錯。”
盧可兒的臉上,露出了抹羞澀的溫婉的笑容,她低低應道:“謝大王誇獎。”
“坐吧。”
“然。”
趙出瞟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叫盧可兒?”
“然。”盧可兒雙手絞動着衣角,秀美絕倫的臉上,羞意隱隱。
趙出端起宮婢們斟好的酒,輕輕抿了一口,又問道:“魏國新公主的陪嫁?”
“然。”
趙出擡頭,淡淡地望着她,道:“王后親自點你的名,令你給新公主陪嫁?”他這話輕輕淡淡,卻突然而來,直如利劍!
盧可兒卻是依然低着頭,只是臉上的羞色,漸漸消去,漸漸的,一抹惶恐之色浮出她的臉上。
趙出盯着她,說完這句話,“卻是何故?”
盧可兒再次向後退出一步,盈盈一福,溫婉中含着軟軟的音調,“妾,妾不知。”
“不知麼?”趙出笑了笑,他盯着盧可兒,慢慢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當他走到五步外時,盧可兒怯意中含着不安的聲音傳來,“大王,你惱了?”
趙出沒有止步,也沒有回答,他大步走出院落。在劍客和宮婢們地籌擁中,越去越遠。
盧可兒慢慢擡起頭來。
她看着他越去越遠。
她坐上塌幾,玉手再次撫上琴絃。再一次響起的琴聲,悠然溫柔如水,只是隱隱中,添了一股悠然之音。
趙出重新踏上走廊,在飄蕩的琴聲中,他低低地說道:“天地間,只有一個玉姬的!”
趙出走後不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趙王后和幾個姬妾出現在盧可兒的院落中。趙王后一出現,便揮了揮手,命令道:“都退下。”
“諾。”
這時,盧可兒站了起來,她朝着趙王后和衆姬盈盈一福,微笑道:“妾,見過王后,見過諸位姐姐。”
“可兒快快起來。”趙王后牽着她的手,向殿中走去。
一落座,趙王后便湊近頭來,盯着盧可兒問道:“如何,如何?”
盧可兒抿脣溫婉的一笑,搖了搖頭,道:“大王雖然看着妾,目中卻是無妾。”
衆女一怔。
趙王后皺起眉頭,低低地說道:“連你也不成麼?”她的聲音中,帶着難以言喻的焦慮。
盧可兒連忙站了起來,她朝着趙王后盈盈一福,關切地說道:“王后姐姐不必焦慮,來日方長呢。”
“是極是極,來日方長呢。”一個姬妾連忙接口說道。
趙王后放鬆一笑,道:“是極是極,卻是我性急了。”
盧可兒聞言,微微一笑,眼波朝着一側的宮婢瞟了一眼。
那宮婢見狀,當下上前一步,朝着趙王后盈盈一福,說道:“王后,奴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王后皺眉道:“說來便是。”
那宮婢清脆地說道:“奴以爲,王后確是性急了。大王前腳剛走,王后您便來了,若是讓大王的人得知,豈不以爲我家嬌嬌與王后約好了,還布了局什麼的?”那宮婢剛說到這裡,盧可兒便清喝一聲,“住嘴!”她連忙站起,給趙王后福了福,溫婉地說道:“王后勿怪,我這奴婢太也多嘴。”
趙王后搖了搖頭,她咬牙說道:“只是這麼多一句嘴,我怎會聽不進?再說!”
那宮婢福了福,脆聲道:“王后寬宏,那奴繼續直稟了。奴以爲,大王對我魏國諸姬,都起了提防之心,當此之時,得慢慢而來,得讓大王不再防備後,再讓他心軟。”
趙王后聞到這裡,長嘆一聲,她喃喃說道:“你這婢子說得對,我,敗在太性急了。”
她說到這裡,站了起來朝着盧可兒說道:“可兒,那姐姐去了。平素沒事,你就來姐姐的院落說說話吧。至於你這裡,可是成爲給大王留的清淨地,姐姐以後會少來。”
盧可兒急急地說道:“姐姐別這麼說,”趙王后打斷她,道:“不要着急,姐姐沒有怪責你的意思。”
她轉向諸姬,喝道:“我們走!”
“諾!”
衆女跟在她的身後,向外退去。
一晃幾日過去了。
每天晚上,趙出都會在迴廊樹葉之下靜靜出神。他這個時候,會揮退所有的宮婢劍客,只是一個人着着,那頎長挺拔的身影,在月光疏影中,顯得寂寞無比。
當他站了一陣後,一陣宛如春風流泉的琴聲便會在月光中飄蕩而來。這琴聲中正浩蕩,卻微妙地夾着一絲溫軟和關懷。它彷彿在告訴那些遊落無依的浪子,要他們放開心懷,人世間的痛苦和失落是難免的,然而,每一個都要爲還活着的人生活。
這種琴聲,很美很美,很輕軟很輕軟。
彈琴的人,似乎能夠感觸到趙出的每一個心神變化。它這般宛如春風般的拂了小半個時辰後,經常會轉爲激昂清脆,細細的,綿綿地向聽琴的人描畫着那萬里河山,那王圖霸業。。。。。。
趙出在天下間擁有風流蘊藉之名,本來便是個擅吟詩,喜弄琴瑟的。只是這些年來,他爲了世間俗物奔波,早就沒有了那個心了。
這一晚,趙出坐在寢殿中,突然對着黑暗中說道:“可有琴音?”
黑暗中的人一愣,半晌纔回道:“然,王雖不在,琴音不曾斷。”
趙出一笑。
他本來是笑得開懷的,只是笑着笑着,他的手掩上了他的臉,他的脣抿得緊緊的,半晌半晌,他低啞地嘆道:“玉姬不在了。。。。。。”聲音不像往日那般絕望,卻另有一種掩不去的蕭瑟和落寞。
黑暗中的人不知道他爲什麼嘆息,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吭聲。
就在這時,趙出突然站了起來,說道:“且去一會。”
他這聲音說得有點低,帶着他習慣性的嘲諷,似是說給自己聽。
不一會,一個響亮的寺人聲音在苑門外響起,“大王駕到——”
大王駕到!
苑中衆婢一驚,轉眼,她們已是滿臉歡容。相互看了一眼後,一個宮婢急急地轉身,朝着盧可兒盈盈一福,歡喜地叫道:“恭喜盧姬,賀喜盧姬!”
“大王來了,盧姬,是大王來了啊。”
歡喜的,此起彼伏的笑聲中,盧姬抿脣一笑,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散着晶亮的光芒。
“快快,給盧姬換一份裳服。”
“然然然。”
七手八腳中,不一會功夫,盧姬已是衣服換過,妝容重新化過,小小的脣上更是稍稍塗了一點胭脂,顯得紅豔豔的甚爲動人。
在衆婢地籌擁下,盧姬向外走去。
她剛剛來到院落,趙出已被寺人迎了進來。看到趙出,盧姬嫋嫋娜娜地栽倒,向趙出半低着頭,眉目微斂,眼角帶春,巧笑嫣然地問侯道:“見過大王。”
與衆女不同的是,此次的盧姬,雖然明顯地流露出見到趙出地歡喜之情,可她的動作依然溫婉有禮,那瞟向他的眼神中,雖然含羞帶怯,卻也是清明而寧靜,彷彿他來了,便是無上歡喜,但他若是不來,她也無所謂一般。
這麼繁雜的情緒,盧可兒在一福一瞟間,給描繪得淋漓盡致。
趙出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彈一首吧。”
“諾。”
盧可兒應過後,見趙出停下腳步,便向左右宮婢使了一個眼色,溫婉地說道:“大王乃風雅之人,如此月光定然不願辜負,你們把塌幾搬出來罷。”
宮婢們同時應道:“諾。”
腳步聲中,塌和幾,酒肉和琴,轉眼便被宮婢們擡出。盧可兒令宮婢們把衆女擺在院落中央,正對月光後。便娉娉婷婷地跪下,素手輕舒,開始彈奏起來。
琴聲飄蕩時,趙出沒有動,他只是負手而立,靜靜地望着黑漆漆的遠方。
琴聲悠然響來,很寧和,很溫柔,這一次的琴聲,沒有溫柔地撫慰,也沒有高遠的志向,它表達的,只是那高山流水,那白雲明月。它讓人在那純粹的樂音中,不知不覺中可以忘卻自身,更,忘卻煩惱。
就在這時,趙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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