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塊很精緻的玉佩。
玉色晶瑩,入手溫潤。半個巴掌大的玉身上,刻着細膩的“喜上眉梢”圖案,那立於梅枝上的小喜鳩雕得栩栩如生,一望便可知其價值不菲。
自從得到這塊玉佩後,每晚就寢前,舒綠總忍不住將它取出來把玩把玩。
她對玉石研究不多,不過後來刻意向歐陽婉打聽了一下,這種“喜上眉梢”的樣式因爲比較活潑,多是由年輕的姑娘家佩戴。
隨着年紀的增長,佩戴的huā樣也就逐漸改變。
當了新媳婦,佩戴的大都是“多子多福”的石榴樣式,再年長些,則是佩戴芙蓉、桂huā、萬年青組成的“富貴萬年”又或是簡單些的“歲歲平安”。
臨z:王妃這樣的身份與年紀,怎麼卻還戴着一塊“喜上眉梢”的玉、
佩呢?
舒綠相信自己與王妃那天在城門外的相遇純屬巧合。自己應該還沒那麼重要,能夠讓王妃刻意安排一場“偶遇”。
這塊玉佩真如王妃所說,她這麼多年來一直佩戴在身上嗎?
那她和送她玉佩的人之間,應該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吧。
那個人……
應該和自己有些關係吧。
展眉曾特意回到他們與祖父一起生活過的鄉下,找到了他們的老屋。他還以各種理由,向老屋附近的鄰居,打聽過他與舒綠的外祖家的消息。
然而結果讓人很失望。人們對老凌秀才記憶深刻,紛紛稱讚他是個好先生,對村裡的孩子很和氣,教書特別有耐心。展眉的父親,那個曾經考上過童生的青年,也有很多讓村人們津津樂道的往事。
唯獨他們的母親凌粱氏,簡直是一個謎。
“據說母親根本就沒有和村裡的婦人交往過,每天只是在家裡帶孩子,做針線。”展眉回來向舒綠報告的時候,顯得很沮喪。“他們也都知道,母親是京城人,和這邊的人說話不大一樣。所以鄰里之間,也很少來往。”
“就一點線索都沒有?比如,我們的母親閨麼叫什麼?”
“這就更不可能打聽出來了。”展眉嘆了口氣。
舒綠也知道自己這問題問得很笨。這年月的女子哪裡能輕易說出自己的閨名。尤其是嫁了人的婦人,閨名就更沒人提起了。
唯獨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他們的母親是個美人。這是好些大娘們,衆口一詞地對展眉說的。能讓女人都誇獎她的容貌,可見他們的母親凌粱氏絕對姿色不俗。
這個不用展眉去打聽,舒綠也能想到。他們兄妹倆長得都不錯,當然是得到了父母的優良遺傳。
而且,舒綠還猜到,自己和母親應該長得很相似。
不然的話,王妃不會在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時候,就逮着她問了一堆問題。
“難道母親真的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麼……”
舒綠有些憂鬱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嘆氣。接下來她應該怎麼做?帶着玉佩進京,跑到皇家獵場裡去往某皇子箭上湊,然後在傷得快死掉的時候掏出玉佩來亮瞎了皇上的龍眼?
“唉……”
王妃也真是的,不能明着給個〖答〗案嗎。弄得她現在心裡不上不下的,總擔着心事。
說實話,舒綠現在的心事,倒有一大半是怕目前平靜的生活再起什麼波瀾。
她對自己兄妹倆如今的生活狀況還是很滿意的。哥哥在杜衡書院裡讀着書,自己替歐陽家打打工,1小日子又充實又富足。
但是王妃送的這塊玉佩,卻可能會給他們帶來一些變數。
對於自己不能掌控的末來,舒綠很不喜歡啊。
雖說懷揣着心事,但該做的事情,她也一樣都沒落下。
“妹妹,你看看着幾個方子。”
歐陽婉將幾張寫着香方的紙送到舒綠眼前。這是大房名下鋪子裡,老師傅們製出的新佛香配方。
歐陽潤之也不能只指望着舒綠一個人調香。大房的老師傅們,雖說在技藝與創新上都遠遠不及舒綠,可是他們在本行裡浸淫多年,自然也有他們能幹的一面。
前些日子,舒綠向歐陽潤之提出,最好先讓老師傅們寫一些香方,再由她來改進。她比較擅長的,是各種超越了這個時代的先進技術,在已有香方的基礎上進行改良,可以說是事半功倍。
歐陽潤之也同意了她的作法,所以今兒歐陽婉纔會特意拿這些香方過來。
自從賞荷會以後,歐陽潤之越來越少在舒綠眼前出現了。
舒綠自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她並不會說破。這樣很好,就讓他們維持在現在這種距離,對彼此都有好處。
偶爾聽歐陽婉說起,現在歐陽夫人正在爲歐陽潤之物色妻子人選。歐陽潤之都快十八歲了,這個年紀在現今絕對算得上是大齡未婚男青年。不過他有孝在身,不便議親,倒也不會引起衆人的非議。
還有一點,就是歐陽潤之是舉人身份。相對而言,秀才、舉人議親要比一般人晚。許多學子都是等着考上了更高的功名,增加了自身的籌碼,纔去求娶名門淑女。尤其是一些家境稍爲貧寒的學子,更是如此。
至於歐陽婉的親事,她本人沒說,但是舒綠估計歐陽夫人也在進行之中。歐陽婉眼看着就要及笄,這個時候還不議親,就太晚了。
以舒綠對歐陽夫人的瞭解,她知道歐陽夫人一定會盡力讓女兒嫁得幸福的。有母親護着就是好…
每次看到歐陽婉依偎在歐陽夫人身邊,她總是有一絲淡淡的羨慕。
幸好,她還有哥哥……
舒綠收拾心情,認真的將那幾個方子審閱幾遍,選出其中的兩款香方。
“這兩個挺好,我再加點酒精進去試試看,能不能重新提煉一遍。”舒綠在心中分析着酒精的用量,隨口問歐陽婉:“姐姐,作坊那邊的酒精提煉出多少了?”
“應該不少了。”歐陽婉說了一個數字,然後說:“這兩個月內都是夠用的。”
“那就好。”舒綠點點頭。既然歐陽婉說得這麼肯定,那大概是沒什麼問題了。歐陽婉辦事,還是很穩重的。
從舒綠不慎着火那時起,大家都意識到酒精這東西殺傷力巨大,歐陽潤之就將提煉酒精的地方移到了城內的作坊裡。別院這邊雖然有着很多家丁護院,然而內院住的卻都是女眷,要是真的燒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舒綠把酒精的問題放一邊,剛想和歐陽婉討論別的事情,卻聽得歐陽婉的丫鬟煙羅急匆匆的跑過來說:“1小姐,不好了!”
“什麼事!”
歐陽婉馬上想到是不是母親出了問題,急得聲音都變了。
“咱們家的羊角巷作坊,起起火了!”
羊角巷作坊?怎麼就那麼巧,剛說起酒精的事,提煉酒精的作坊就着火了!
“火勢如何?人都撤出來了沒有?”
“奴婢不知剛剛李管事剛派人來報告的,說大少爺已經帶人去了。”煙羅喘了口氣,又說:“大少爺現在抽不出空來管其他的鋪子,李管事請小姐趕緊進城,將各家鋪子的掌櫃們召集起來說話。”
“好,我立刻進城!”
歐陽婉當機立斷,正移步欲行,又回頭對舒綠說:“妹妹,我這一走,家裡的事就勞煩你多擔待了!母親身子不好,這些事且不去告訴她,我進城的原因也先瞞下,你可記住了?”
別看歐陽婉平時柔弱婉約,這會子說起蒂來卻是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雖說她這話裡帶着些命令的語氣,然而舒綠卻不會和她計較。
自己本來就是個小妹妹的形象,大姐在關鍵時刻跟自己交代事情,自然是這樣的口吻。
舒綠鄭重地應下了,又說:“這邊的事情,姐姐就交給我吧。你只管去幫哥哥的忙。”
“行,那我走了。”
歐陽婉什麼都來不及準備,就那麼直接上了車子走了。
舒綠目送歐陽婉的馬車離開別院門前的小徑,回身往歐陽夫人的院子而去。
此時剛過晌午,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落在庭院裡,整座院落清淨而閒適。舒綠先理了理方纔疾走惹亂的鬢髮,整頓衣裳,這才走進了主屋。
“母親已經起來了?”
舒綠剛一進來,正好遇上大丫鬟瑾兒捧着一盆洗臉水往外走。
“回小姐的話,夫人剛剛起身。”
“舒綠?你怎麼來了。”
歐陽夫人從裡屋走出來,臉上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倦意。
舒綠上前兩步扶住歐陽夫人,笑道:“我在屋裡寫方子寫得怪悶的,過來陪母親說說話。”
“也好,咱們孃兒好好說一會話。不如也叫你姐姐過來吧。”
歐陽夫人不疑有他。
“大哥派人叫姐姐進城了,也不知道鋪子裡有什麼事。”
“哦?婉兒進城去了?”
歐陽夫人臉上一怔。
一般說來,沒有什麼大事,歐陽潤之不會這樣做的。
“舒綠,你莫要瞵我,是不是鋪子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