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
行動力超強的展眉愣在原地,都不知眼前這一幕是真是幻。舒綠反應卻快,立刻叫着歐陽婉的名字,快步走到她面前。
“妹妹。”
歐陽婉緊緊握着舒綠的手,又想哭又想笑,死死咬着脣把淚意吞了下去一又忍不住朝展眉那邊看。
這纔多久沒見,展眉哥哥變得變得越發英挺俊朗了。原本還有些單薄的身形,現在只讓人覺得瀟灑卻不再有瘦削的感覺。在一身玄色暗紋華服的襯托下,展眉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蓬勃英氣,比在江城的時候,更讓歐陽婉着迷。
他…他過得很好啊。她早就料到的,展眉哥哥這樣的男子,即使身處卑微亦然傲骨嶙嶙。
一朝得登朱門,那更是如打磨過的金子一樣耀眼生光。
展眉哥哥,他可還惦記着自己?
“婉兒姐姐,你什麼時候進京的。也不讓人來告訴我們一聲!”
舒綠拉着婉兒回到展眉身邊。婉兒彷彿近鄉情怯似的,低着頭不敢看展眉,只是輕輕地說:“我也是剛進京幾天,才安頓下來一我和哥哥一道過來的。哥哥在外頭和韓公子他們說話。”
舒綠聽了歐陽婉這話有些怪,怎麼歐陽潤知這不考科舉的人,會在過年前跑到京城來。作爲歐陽家的家主,歐陽家過年那麼多祭典可少不了他主持啊。如果沒有很特別的理由,他是不可能離開京城的。
但這兒不是細究內情的場合,舒綠也沒追問下去。
這時,展眉纔開腔說話。
“你怎麼瘦成這樣!”展眉的語氣像是極度不滿還隱含着絲絲怒氣。舒綠看哥哥態度不好,暗暗扯了他一把。女朋友大老遠的過來看你,你能不能說句好聽的?女人是要靠哄的你懂不懂?
“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啊?看看你的臉,瘦得比我一個巴掌還小
了!”展眉還在說着聽起來跟教訓人一樣——好吧其實他就是在教訓人……,
“呃,對不起……”
歐陽婉結結巴巴地說。
舒綠好想捂眼滾到一邊去,沒眼看了。這兩位哪像是久別重逢的未婚夫妻?婉兒你對不起什麼呀,這話真是從何說起!你是被某人的淫威壓迫了吧!
可舒綠髮現自己不但不瞭解男人,也很不瞭解女人,因爲她看到原先還有些猶疑擔憂的歐陽婉,在聽到展眉這兩句話以後滿臉那個亮晶晶的光芒啊……高興得不得了!
歐陽婉只是想着:“展眉哥哥注意到我瘦了,他還問我有沒有吃飯…他是在關心着我呢!他看我的眼神好溫柔”
情人之間的交流果然是舒綠這電燈泡沒法理解的。她再次感嘆婉兒和哥哥果然是絕配!一個強勢得要命,一個溫柔到極點,他們要是不在一起她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展眉聽到歐陽婉說“對不起”不禁摸了摸鼻子,清咳一聲放柔了聲音說:“對不起什麼。我又不是在罵你。你給我好好吃飯就是了!”“嗯,知道了。”歐陽婉不住點頭。
“我真的不是在罵你……”
“我知道啊。”歐陽婉柔柔地笑了。展眉看着歐陽婉,臉上的表橡慢慢放鬆下來也笑了。
拜託你們,這裡是公衆場合,公衆場合舒綠的眉毛一陣亂跳,嗓子眼癢癢的直想咳嗽幾聲把這對小鴛鴦拆開。率好兩人也都很有分寸,沒有繼續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眉目傳情。正好這時,歐陽潤知也進來了。
“歐陽大哥,好久不見。”
舒綠落落大方地和歐陽潤知打招呼。展眉同樣拱了拱手不管他對歐陽潤知印象如何,但這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子,客氣點總是沒錯。
歐陽潤知似乎已經把關於舒綠的心結解開了,對舒綠的態度恢復成了沒有發生那場意外火災時的樣子。舒綠看歐陽潤知對自己比以前隨意多了心裡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就爲了歐陽婉和歐陽夫人她也不欲和他弄僵。
“1小凌,歐陽,來這邊喝酒!”韓波很樂呵地招呼幾位舊友到二樓上去喝酒。女眷也是有席位的,好些人家也有帶妻女或姐妹過來玩耍。大粱朝的女子們只要有家裡的男丁陪伴,出門的限制卻不大。
還有一部分人是孤身上京趕考,卻是沒帶家眷。不過這些人也不寂寞,因爲他們帶來了很受羣衆歡迎的另一種伴遊那就是京城各家妓館中的姐兒們。
很多小有名氣的紅姐兒,也是很喜歡陪自己的恩客出席這些文會的。這樣的場合賺到的錢不多,但卻很風雅,可以供她們尋找機會增加自己的名氣。
賣藝的姑娘,肯定比賣身的姑娘身價要高,而且是高許多。
宴會裡有了她們,也才更生動起來。這些紅姐兒往往都有自己的絕活,或吹簫、或彈琴,或清唱,都能爲文會增添雅趣。當然她們是和文人們坐在一塊,絕不會主動靠近女眷那邊的席位,也不會有良家婦女去和她們搭話就是了。
舒綠有時覺得奇怪,這些女子看家裡的男人和交際huā們說笑,不會心裡堵得慌的麼。
後來她纔想通,自己真是太愛替人操心了。人家當妻子的,只關心自己正妻的地位會不會受威脅。這些歡場女子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殺傷力,何況人家文人聚會真的很斯文,頂多和名妓詩詞唱和而已,絕不會有猥瑣的畫面出現。
那些女眷們對她很客氣,因爲舒綠的身份就在那兒擺着的。舒綠哪有心情應酬她們,她又不是爲了應酬纔出來的。
況且她着急和歐陽婉說私房話呢,只在席上坐了一刻鐘,就藉口要看雪景,拉着歐陽婉上三樓觀景去了。
這座“聽雪樓”有三層,最上一層只搭了遮擋風雪的屋檐,卻是四面通透的,全裝着大幅huā窗。舒綠和歐陽婉兩個站在巨大的huā窗前,看着窗外茫茫的雪松林,真是有種一望無際的感覺。
這種時候,舒綠又想起了某太祖的名句“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呃,這首詞得提醒哥哥謹慎點用,不能浪費在小文會上。
挺不錯的呢。
“婉兒姐姐,你們怎麼趕在過年前上京來?”看到四下沒有太多閒雜人等,最靠近的人也在五步以外,舒綠才問起歐陽婉這事來。她是越想越不對勁。
歐陽婉苦笑說:“再不上京來活動,我們家的皇商牌子就不保了。”“什麼?這樣嚴重?”舒綠驚問道。
儘管她現在和歐陽家已經不是合作伙伴了,歐陽家興盛也好敗落也好也跟她關係不大但爲了婉兒,她也不可能不聞不問。再說了,她對歐陽家的香藥生意還挺有感情的,怎麼說也是自己出過力的公司啊,哪裡就想看着它倒黴。
“挺嚴重的。”
歐陽婉很無奈。
“年中的時候,朝廷香藥局裡的大人陸陸續續都換了不是?我們秋天送了貢香上去,要是往年,一點問題也沒有的。今年卻不停有消息回來,說我們這個香也有問題,那個香也舊了,就算沒有問題的也不過時的,也有好多說法……”
這個手法舒綠很熟悉,不就是新官上任,趁機揩油麼。歐陽婉似乎知道舒綠在想什麼,搖頭說:“不是爲了錢那麼簡單的。我們已經託人送錢上來了,人家也不收錢,只是咬緊了不鬆口。”
“不收錢啊,那真是麻煩了。”
現在不是亂世,凡事還是有一定章法的,各行各業有自己的潛規則。比如你拿了人家的錢就得替人辦事,不管辦不辦得成,起碼要辦…要是光拿錢不辦事,那就等着臭大街吧,以後鬼才和你合作呢。
香藥局也不是特別厲害的衙門,他們的頭兒肯定不敢做得太過要是收了歐陽家大錢,又不替歐陽家做事,被反擊死咬也很麻煩的,弄不好要掉烏紗呢。
可是不收錢,歐陽家就咬不到人家了。
一般處理這種情況,就是兩種法子。一就是出更高的價錢收買這些當官的,二就是找更高的官來壓他們。
“人家要換自己的人了…”歐陽婉很頭疼地說:“妹妹你不知道,咱家在江南是最大的香藥皇商不錯,可還有東南那一塊呀。我和哥哥去打聽了,新上任的香藥局掌事大人,是東南幫出身,真不好弄呢。”東南幫不是一個幫派,而是指東南道出身的官員。這些官員往往和東南的許多大地主矢家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現在要替自己人謀福利,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我和哥哥一合計,不能坐以待斃啊,咱們得趕在開春宣佈新一年的各種事宜前,把這事給解決了。,…
歐陽婉轉過臉來,又握了握舒綠的手。
“妹妹,我們在京城根基太薄。還得請你和展眉哥哥多幫忙了!”“嗯,好說我們是一家人嘛。、,舒綠點點頭,知道這事自己兄妹肯定得管。她剛說了這一句,卻低頭看到遠處那覆滿山雪的道路行馳來一隊人馬……
“什麼人來了?”她自言自語唸叨了一句,並不是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