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銅雀樓?”
喬裝成小廝兒的舒綠站在夏涵身後,頗有些意外地“咦”了一聲。
想象中,這種聞名遐邇的煙‘花’之地,應是極盡榮華繁盛,無比熱鬧奢靡纔是。詩裡不也說:“也是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似時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
”一聽就覺得如同人間仙境一般,裡頭的姑娘姐兒也個頂個的美貌溫柔,讓人流連忘返。
不過眼前這座典雅大氣的園林,和舒綠預想的情況並不太一樣。
這兒看起來……呃,哪裡像“青樓”?
但是舒綠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對“青樓”的印象卻是從後世的影視作品裡來的。到這世上以後,她從沒接近過這種地方,當然也不會有人特意對她說這些。要不是夏涵今兒請她相陪,她還真沒機會“到此一遊”呢。
進得園內,觸目所及,沒有一處不透着清雅‘精’致。從高廣的屋宇到‘精’美的窗櫺,從滿園的奇‘花’到待客的名茶,簡直就是世家般的享受。
好吧,果然是活到老學到老,舒綠感覺自己又上了一堂生動無比的社會實踐課。
抱着增廣見聞的心情,舒綠很小心地半低着頭亦步亦趨跟在夏涵身後行動。夏涵今晚只帶了她一個隨從過來,也是不想被別的小廝家僕知道舒綠喬裝的意思。
舒綠可是連歐陽婉都瞞着呢。要是歐陽婉知道她跑到這種地方來,估計她再堅強都能嚇瘋了。
所以說夏涵居然敢直截了當地邀請她作陪,果然是膽大包天,夠邪‘性’!
難道夏涵骨子裡是個黃‘藥’師一般的人物?那她還真得好好研究研究咧………
她今晚穿着夏家僕從統一的青布短衫,臉上經過巧妙的化妝,變成了一個容貌清秀的小廝。不僅如此,她還像上回一樣,嘴裡含着個可以改變嗓音的核子,不虞在說話時‘露’餡。
最需要在意的,反而是她走路的姿勢。舒綠兩輩子都是淑‘女’,要裝出男人的步伐,還真不是一般的困難。幸好之前有過‘女’扮男裝的經驗,經過一下午的突擊訓練,勉強也可以騙騙人了。
主要是她今晚並非主角,大家的注意力並不會集中在她身上,這就免去了很多困擾。
大家會看的只有她面前這位依然白衣飄飄的優雅公子吧?
夏涵與舒綠在兩名小鬟的引領下,走進園中的一個小院,頓時又是眼前一亮。
這小院裡居然有個小小的池塘。也不知此間主人從哪兒引了活水進來,圍成一個小巧的魚池,在池上又建了一座‘精’巧的水榭。池中荷‘花’盛放、錦鯉歡躍,池邊又栽着兩叢翠竹。雖然是晚間,院子卻被懸掛四周的碩大燈籠照得亮燦燦的。這樣一來,客人便能盡情欣賞園中美景。
從水榭中隱隱傳出絲竹之聲,悠悠‘蕩’‘蕩’,如夢似幻。舒綠雖是‘女’子,也爲這般‘迷’人情趣所醉,心想怪不得人家都用“風月場、溫柔鄉”來形容青樓,魅力果然很大!
他們才進院子,那水榭裡就走出三個人來。其中大頭那人一面朝夏涵迎來一面高聲笑道:“檀青,你可來了!”
想來,這就是今晚的東道,翰林院編修車文裕常大人了。
夏涵好整以暇地還禮,淡然道:“中行兄太客氣了。”常文裕字中行。雖然夏涵以“兄”呼之,其實常文裕年紀比夏涵大了足足二十歲。
說起來,像常文裕這種,三十六七歲的七品官兒,一點也不老。
只是夏涵太年輕,把他周圍的人都襯得老了。
但是夏涵沉穩的氣質又讓他在這些“老人”們面前一樣能保持平和淡定的態度,一般人也不敢小窺了他。開玩笑,一個能得到皇上寵信的大臣,無論他是十八歲還是八十歲,永遠都是官場同僚們需要給予足夠重視的對象。
別人年紀小是障礙,到了夏涵這裡,年紀小反倒成了資本。就因爲他小,所以他有的是時間,他潛力無限。就算遭遇一時挫折,只要沒有徹底被打倒,就有可能東山再起。
是以京城官場上的人,對夏涵都還算客氣。甚至常文裕這樣的同品級官員,還得用稍微仰視的角度來看夏涵。一個翰林院裡的小編修,和紫宸殿的中書舍人,儘管品級相同,權力和地位卻完全沒有可比‘性’。
常文裕這才介紹他身邊那兩位陪客,二人都是常文裕的“親戚”據說都是舉子身份,在京中待考。
但夏涵眼睛毒,早一眼着穿徑兩人的真正身份。這兩個人都有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待人禮數周到得過分,行動謹小慎微,說話諛辭‘潮’涌。夏涵就知道,這兩個人絕對是“師爺”出身。
所謂“師爺”是大粱讀書人在科舉落第以後常常會選擇的一種職業。古代的科舉考試,那纔是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想通過科舉出人頭地的人那麼多,但每三年纔有一次大考,每次也才錄取三百名左右的進士。
既然如此,就肯定會有大批落榜考生,只能選擇別的出路如果家境好,可以選擇當個富家翁,小地主。家裡是做官的,也會替子弟謀個小吏的職位。但那些家境貧寒的讀書人怎麼辦呢?
讀書可是要‘花’大錢的事,一般人家也供不起孩子一輩子讀書。所以這些寒‘門’學子便走向民間,或爲‘私’塾老師,或爲賬房先生,或者給官老爺們當師爺。
可別小看了師爺這個職業的重要‘性’,也別低估了師爺們的智商,更不要認爲當師爺就沒前途。能夠成爲官老爺們的幕僚,替他們打理庶務,處置政事,本身就得有兩把刷子。不但如此,他們還得當主子的狗頭軍師,替主子打點人際關係,甚至還得負責替主子置買嬌妾美婢簡直是十項全能的人才。
而如果化們運氣好,傍上的主子飛委騰達,自然也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最大的好處就是,推舉他們到一些小地方去當州縣級的輔官,比如縣丞縣尉之類,也就等於打通了沒能通過科舉走上的仕途。
陪在常文裕身邊的這兩個人,夏涵猜測他們應該是從南河道過來的“使者”。畢竟,地方屬官沒有上峰號令,是不能離開屬地方圓三十里外的,否則就是違法。他們出不來,就只好把心腹的師爺派過來了。
舒綠沒有夏涵的眼力,可她憑着敏銳的直覺,也大致猜到了一點。
看這三人態度如此恭敬,像對待上官一般,看來對方還是‘摸’不清夏涵涉水有多深,派人過來‘摸’‘摸’底再說。
各懷鬼胎間,幾人來到水榭中坐下。舒綠自然是沒有座位的,卻也只能謹守規矩乾站着。不過爲了看好戲,站着就站着吧,反鼻夏涵也不會真讓她來服‘侍’他。
水榭中早有兩名綵衣少‘女’在琴臺上端坐撫琴,隔着一層薄尊的紗簾,衆人只能勉強看清她們的輪廓。舒綠再次感受到了古代青樓的〖真〗實格調,人家纔不會像後世那麼赤果果地賣‘肉’呢,人家賣的是朦朧美!
夏涵自然被讓到主位上,常文裕陪在客席第一,那兩人則在另一邊稍遠處坐下。幾名嬌麗小婢巧笑嫣然,紛紛爲客人斟上美酒。不到片刻,端着一碟碟瓜果美點的‘侍’‘女’們翩然而至,將他們面前的桌案擺得滿滿當當。
美婢們上酒菜時都忍不住拿眼逡了夏涵一下,如果夏涵剛好朝她們看過去,她們卻又羞答答地把臉垂下來,不敢再偷看夏涵。實在是這煙‘花’地裡少有見過夏涵這樣,她們哪能不多注意幾眼呢?
男子好美‘色’,‘女’子又何嘗不是?
不然那‘玉’郎衛階也不至於被滿城‘婦’人活活“看殺”了!
常文裕和夏涵說了幾句客套話,水榭外便又傳來一陣脂粉濃香,一個穿金戴銀的紅衣老鴨兒滿臉堆笑走了進來。
這老*和舒綠想象中倒是相去不遠,沒有假模假樣地扮出夫人款兒,那也太不〖真〗實了。她一進來,整間不大水榭就開始熱鬧了起來。
不愧是專業人士,活躍氣氛很有一手。也不見她說什麼過火的奉承話,但就是把屋裡運些人們都捧了一遍,當然說到夏涵的時候更加熱情了些,夏涵卻不搭理她。
“呵呵,想不到咱們銅雀樓,今兒竟有幸迎來夏大人這謫仙般的人物…”老鴆一點也不介意夏涵的冷淡,顯然是早就得人打過招呼的。
她從身後拉過一個美人,笑道:“好‘女’兒,這回可算遇上一位讓你心折的郎君了吧?”
事實上,當這美人走進水榭的時候,舒綠就狠狠盯上她了。
原因無他這是個金髮碧眼、膚白如雪的美貌胡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