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錦,有首詩是以悲傷開頭的:好悲傷啊,我愛過的所有事物,都是公平的。完全被毀壞的或是毀了這些的,沒有這些事實,就不算真正的愛過。向我走過來的那些人,肯定受到過或多或少的傷害。”
“哲沅,你起來再念詩好不好?別躺在廣場上啊!”似錦將喝的爛醉的哲沅扶起,拽着她的衣服想將她帶到旁邊的長椅上。
“真是首好詩,雖然內容記不全,只能想起開頭和結尾,結尾這樣寫道:說着自己從沒愛過,重新走在這個世界上,這就是我的心痛之處。爲了某人的那個某人,一次都沒有愛過。”
“好,好,好,沒愛過,沒愛過,再走兩步就到了,你別再躺下啊!”似錦連哄帶背,總算把她放到了長椅上。天已經黑了,她喝成這個樣子,哪個司機願意拉啊?似錦着急的看着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似錦,到底其他人是怎麼和相愛的人分手的呢?這不是我第一次下定決心離開小陶了,但怎麼還是像第一次分手那樣不知所措呢?所有的戀愛,都像是初戀一樣,所有的離別,也像是第一次離別那樣讓人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做,只有我是這樣的麼?你看起來就很不錯。你和凌澤秋分手的時候就不難過嗎?”
哲沅倚在了似錦的肩頭,眼淚無聲的滑落,似錦扶住隨時就要癱倒下去的她,同樣溼了眼眶。
“怎麼會不難過,多少個夜裡都因爲太過難過而失眠,想着,要是我不去計較那些東西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可是我從沒見過你哭啊,爲什麼我覺得我的心裡好憋悶,不哭出來的話,我怕自己會憋死!”哲沅說着又開始抽泣。
似錦抽出紙巾輕輕給她擦拭眼淚。“你沒見過,不代表我沒哭過,不在人前哭泣就說明我長大了啊。”
“那我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是不是很蠢?”
“哪裡蠢了,不會比我當時更難看的。”似錦安慰她。
“真沒想到我真的和小陶分手了。而且我給他的理由竟然是那個解籤師傅對我說的話,緣分盡了……似錦,我這麼說是不是很過分?”
“過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只是想着有些事情本來以爲不可能,因而事先相當擔心。一次、兩次,持續地重複地話,無論什麼事都會克服,熟悉到直到不再當回事。這樣想來,我真的能理解你和小陶分手,他一再的被曝出新聞。總是反覆的向你解釋,到最後,你厭倦至極,他也疲憊不堪,所以。所謂的緣分也就漸漸盡了,這當然不是過分的說辭。”
“可是,我最不情願發生的就是這種情況,明知道小陶在想些什麼卻裝作不知道,故意讓他難過,不敢面對自己。每一次解釋他總是說着,別再這樣了。是我錯了,你相信我吧,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那些事情,你不要去理會好不好?我心裡明明知道那不是他的錯,可我爲什麼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回應他呢?另外還有一件我不能適應的事情,就是預想不到的。現在這個時刻。
我以爲我會很瀟灑,很從容的面對我和他的結束,我也一直以爲我爲了我們的這段感情已經盡力了,可是,現在才發現。原來“盡力了”這樣的話,使用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覺得討厭自己了!這就真的結束了,是嗎?似錦。”
“我媽媽說,人生是淺薄的,殘忍的時候就應該殘忍,結束就是結束了。”似錦像個哲人一般說着。
哲沅突然嚎啕大哭,“那我爲什麼總是想哭?”
“哭泣只是一種儀式,年輕的我們不都是這樣紀念一段戀情的嗎?”似錦吸了吸鼻子,在安慰哲沅的時候她想到裡身在異國的凌澤秋,兩個月過去了,她終於從悲傷的情緒中逃離了出來,可是這一刻,感同身受,她又再次想起了他。
“我已經哭不出來了,爲了守護我那可笑的原則,我拋棄了他,可是我守護的那個原則,現在在哪兒呢?它對我根本毫無益處,完全是自己給自己設置的圈套。”
哲沅擡起了頭,看着失神的似錦問道,“解除了嗎?現在不會再排斥說外語的人了嗎?連帶着自己也可以講出來了嗎?”
似錦苦澀的一笑,點了點頭,“凌澤秋走後,有一天書店裡來了一個法國留學生,我和他毫無障礙的用法語交流,他走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語言能力恢復了。很神奇吧?那個時候就覺得人生還真是精彩,只是情節略微詭異了一點。”
“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恭喜你。”哲沅再次倚靠在了似錦的肩膀上,被淚水清洗過的閃亮月亮眼看向了天空。
“有什麼值得恭喜的,在我看來,這是用凌澤秋的離開換來的結果,好殘忍啊。”似錦說着就無奈的笑了出來。
“我們身邊的人似乎都是這樣,不斷更替着戀人,可是,朋友們始終在一起,還是我們這樣的最好,來,似錦,我們拉個勾吧,就約定朋友之誼終身不變更好不好?”哲沅伸出了小拇指。
“好,朋友之誼終身不變更!”似錦與她拉鉤。
“似錦,畢業之後,來我爸爸的出版社工作吧,我會以少東家的身份,給你很多的自由時間去調查你爸爸的案子的。”哲沅向似錦伸出了橄欖枝。
“好,我以後就給你打工了。”
在冷漠的現實面前,人們對於一條新聞的關注度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星期,這個規律在爭奇鬥豔、魚龍混雜的娛樂圈裡更是被一再的印證。隨着英姐的離開,華康金牌的各種洗白手段,小陶和英姐的緋聞很快就不攻自破,再加上某明星自殺的新聞曝出,足以讓人們快速轉移注意力,不再提起小陶和英姐的事情。
小陶憑藉着《新都》和一系列廣告代言,一下子成爲了富豪,爲了方便工作不被狗仔打擾,他擲重金在本市的富人區買了一套公寓。巧的是若凡和江勝東與他住在同一區,豪車當然也不在話下,短短的時間內,小陶有了自己獨立的交際圈子。他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往日生活的世界。
他所有的生活起居都由邊靜之來打理,很多次,小陶都開玩笑的對邊靜之說,“以後你要是嫁不出了,來找我,哥哥委屈一下把你收了。”邊靜之抄起沙發上的坐墊就朝他身上砸去。
夏天的時候,小陶憑藉阮奇林的親授而出版發行的唱片登上了各大音樂暢銷榜,秋天的時候,他和邁克合作拍攝《風馳天下之芊蕁》。公司打出的招牌是邁克喆源飆演技,《風馳》蓄勢待發。
冬天的時候,《風馳》繼《新都》之後再度火爆了熒屏,不僅邁克被贊演技大爆發,小陶也成了華康金牌當之無愧的吸金王。
凌澤秋已經離開半年的時間了。這一年的聖誕節如期而至,似錦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是小陶。
似錦在一家高級的日式料理店見到了渾身散發着巨星範兒的小陶。
“好久不見,似錦。” 小陶摘掉了墨鏡衝着似錦嘿嘿一笑。
“是你好久不見我吧,我在電視上天天能看到你,告訴你一個秘密啊,我可是你的死忠粉兒。現在正在追你的《風馳》,才播到第8集,急死個人了。”似錦開起了玩笑。
“那謝謝你啊,要不要給你籤個名?”小陶看起來心情不錯。
“當然要啊,你看我拿了好多你的照片過來,都是同學幫忙讓籤的!”似錦一點也不客氣。拿出一疊照片放在小陶面前。
小陶張大了嘴巴,“不是吧?你來真的!”
似錦認真的點着頭。
小陶晃着食指點着她,只好拿起筆開始劃拉簽名。
看着小陶嫺熟的樣子,似錦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她的眼睛裡突然溢滿了淚水。
“似錦……你?”擡起頭的小陶不經意的看到了似錦的失神。
“啊。沒事沒事,我太久沒有見到你,今天突然就和你面對面坐到一起了,覺得……好感慨啊……”似錦抹了一把眼睛。
小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輕聲問道,“哲沅,她還好嗎?”
“挺好的,大四了,就要畢業了,她已經進她爸爸的出版社幫忙了。”
“嗯,她是個能做事情的人……那……那你呢?”小陶尷尬的吸了吸鼻子。
“我?我不打算找工作了,畢業之後,先去哲沅爸爸的出版社做編輯,攢一點錢,然後就去調查我爸爸的案子,追訴時效沒剩幾年了,我不能再浪費時間。”
“是嗎?聽說詐騙標的物在法國啊,你是要去法國嗎?”
“嗯,應該會去吧,還要和公安局聯繫,我一個人去了也是白去。”
“法國的話,你可以去找秋啊!他在巴黎!”小陶驚喜的說道。
“我和他……我們……已經是沒關係的人了。”
“哦……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半年前,凌澤秋走的時候找過我,他囑咐我在今年聖誕節的時候交給你一件東西。”小陶從身後拿出了一個袋子放到了似錦的面前。
“這是?”似錦好奇的打開,從裡面抽出了兩條漂亮的毛線圍巾。似錦的眼圈再度紅了。
“秋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丟的東西,因爲實在是太醜了,他看不下去,於是找了人把原先那條圍巾拆掉後改成了兩條,他叫我在聖誕節的時候交給你,算是送給你的禮物。”
似錦緊緊捏着那兩條圍巾,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他還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聽了以後不要嚇到,其實,他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凌澤秋從12歲開始酗酒,他有酒癮……”小陶的聲音在慢慢降低,似錦的眼淚卻不知爲何奔涌而出。
“他去法國,除了讀書,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找到他失蹤已久的媽媽……”
似錦淚流滿面呆呆的看着小陶。
“似錦,凌澤秋其實……真的……很可憐……”
似錦輕輕搖了搖頭,悲傷的說:“一直以來,我什麼都不知道。”
“似錦,不要難過,在我看來,你和秋之間並沒有結束,你們只是暫時分開了而已,我不知道哲沅和你說過你們倆的因緣沒有?其實,最早的時候,就應該是你和凌澤秋去相親的,結果,陰差陽錯,最後變成了我和哲沅見面,可是,就算是這樣,你們依然相遇、相愛了,所以,我一直覺得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似錦的心中早已波瀾壯闊,可是,她又能說些什麼呢?他已經離開了。
似錦搖着頭默默流淚。
工作人員來催小陶,就算是聖誕節他也不能休息,小陶起身走到似錦身邊,抱歉的跟她告別。似錦擦乾眼淚與他握手。
“似錦,有的時候,離開是另一種開始,生活就像電視劇一樣,不狗血不成劇,我等着你們的逆襲!加油!”已經走出門口的小陶調皮的朝似錦做鼓勵狀。
似錦被他的樣子逗的破涕爲笑,朝着他揮了揮手,小陶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似錦之後也走出了料理店。
大街上到處都是人,似錦被人羣推着一路向前,她融入了享受歡樂氣氛的人海當中,亦如當年她被哲沅騙去了中央廣場一般,只不過,今晚的中央廣場不會有那個人的高調錶白,今年的聖誕節也不會有那個人爲自己製造的浪漫的雪景。
一陣寒風吹過,似錦突然覺得好冷,她將兩條圍巾全都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看起來暖和極了。似錦深呼一口氣,換上一張笑臉,埋藏所有的心事,勇敢的邁向了——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