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緣庵三天了,江夢蝶每天像個普通的尼姑一樣。早做功課,午做功課,晚做功課,吃的是粗茶淡飯,日子過的也挺好。
可這一切,若是沒有江夢珊搗亂,她相信她會過的更好。
“就因爲她有了身孕,老夫人讓她做大,讓我做小,我不服。我和老夫人理論,老夫人卻說是我自己沒用。哪裡是我沒用,我也想爲駱哥哥生個孩子……駱哥哥,嗚嗚,他也因爲那個賤人,不愛我了。我恨不得殺了那個賤人!”
做完晚課,江夢蝶剛回來,連門還沒有來得及關上。江夢珊就跟了進來,和她說了這麼一大堆話。
江夢珊一邊說一邊哭,走到桌子旁坐下,爲自己倒了一杯涼茶,繼續道:“六妹,你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我好不容易纔做了駱府的主子,結果全都被一個賤人搶走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哈哈!”江夢珊自說自笑,一會兒哭一會笑。
江夢蝶和衣躺在牀上,不理她,就當做是聽外面的狗叫吧。
“六妹啊,我和你說這些,你是不是也很難過?畢竟駱哥哥是我從你手裡搶下來的。哎呀,我覺得我生不出孩子挺可憐的,可和你一比,我覺得你比我更可憐。”江夢珊邊說邊往牀邊走。
江夢蝶蒙着被子,捂着耳朵,不想聽她說這些話。
“六妹你的性子就是太軟了,和我搶駱哥哥,你搶不過我。和大姐搶錦王,你也搶不過大姐。嘖嘖,你真是太可憐了,太可憐了!”
“哈哈,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人比人,氣死人。我怎麼覺得是人比人,樂死人呢。和你比,我好開心,好歡樂啊。”江夢珊瘋了一般的哈哈大笑。
江夢蝶裹緊了被子,不知道她在高興什麼。搶走了駱芳洲又怎樣,她不還是落得這個下場。
“我知道,駱哥哥遲早有一天會接我回去,讓我做大夫人的。因爲我表哥還是當朝宰相,他想巴結我表哥,自然不能把我怎樣。”江夢珊依舊在喋喋不休,即使沒有人理她,她也能說的很高興。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江夢珊才安靜一會兒,又開了口,原來是從牀底下發現了江夢蝶寫的詞。
江夢蝶一聽她念這些詞,急忙從牀上起來,伸手要去奪。江夢珊退後着,把剩下的詞唸完了:“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還給我!”江夢蝶從牀上下來,追上前去,把白紙搶了過來,隨手給撕了。
江夢珊拍手大笑,等江夢蝶撕完了,她才笑着道:“好一個對紅塵了無牽掛。那這些又是什麼?一種相思,兩處閒愁。六妹啊六妹,你到現在還沒有忘記錦王吧?”
“出去,你給我出去!”江夢蝶手指着門口,冷聲說道。
“你真可憐!爭不過別人就要出家,還寫這些酸溜溜的詞句,暗自傷神。我看你對錦王是動了真心了,不然不會……”
“滾!”江夢蝶拿起桌子上的茶壺,朝着江夢珊丟過去,也打斷了她嘴裡的話。
茶壺砸在了江夢珊的胳膊上,江夢珊疼的哎喲一聲,又道:“活該,報應!你讓我不好過,自然有人讓你不好過。”
“你走不走?”江夢蝶掄起拳頭,江夢珊見了,扭着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還停不了嘴的說道:“江夢蝶,你真可憐!”
江夢蝶氣的追出去,指着她的背影道:“你不可憐?你不可憐,你怎麼也會出家?”
“我這是以退爲進,駱哥哥遲早會來接我回去。”江夢珊回頭,又自信又傲慢的說道。
“砰!”江夢蝶狠狠的把門關上,拖着桌子將門給堵上了。
望着地上被撕碎的白紙,江夢蝶走過去,把地上的碎片抓在手裡,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江夢珊真是太過分了,本來她都快忘記易涵印了,忘記所有了。江夢珊纔是賤人,爲什麼要在這裡和她說這些。
“江姑娘,江姑娘,你怎麼了?”外面,老九的聲音響起來,江夢蝶趕緊擦了眼淚,吸吸鼻子道:“我沒事,你以後別來了。”
“江姑娘,我……”老九還要說,江夢蝶連聲打斷:“你再不走,我就告訴師太去。”
“好,我走。”外面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江夢蝶知道老九走了。
其實老九還沒有走,他若是走,怎麼會發出聲音呢。之所以會有聲音,只不過是爲了讓江夢蝶誤以爲他走了而已。
江夢蝶躺在牀上,心亂糟糟的,怎麼也睡不着。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她盤腿坐起來,開始冥思。
“天不動,星不……”
“噗!”口訣剛默唸到這裡,江夢蝶只覺心頭一緊,竟然一口血吐了出來。
冥思她自小就會,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江夢蝶驚慌的睜開眼,不知道是怎麼了。她又試了一次,這次口訣唸到人不動的時候,吐血了。
一連試了三次,江夢蝶才把口訣唸完,但卻無法進入冥思狀態,又一口血吐出來。
這些血吐完之後,江夢蝶還想再試一次,可卻沒有那個精力了。頭一暈,她昏倒在了牀上。
“蝶兒,你怎麼不聽孃的話了?那個玉簪子,你絕對不能要,快把玉簪子給靈兒,快給她。”
“娘,爲什麼你這麼偏心,把兩個玉簪子都給姐姐,卻不給我?”
“娘沒有偏心,娘留給你的東西,比給靈兒的好多了。記住孃的話,快把玉簪子交給靈兒。”
“娘,你留給我東西了嗎?是什麼?”
突然,娘從椅子上坐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她追出去,喊着娘,只看到一樹的桃花,卻沒有見到孃的影子。
“娘,娘,娘……”江夢蝶猛然從夢中醒來,方知剛剛是在做夢。
“醒了,醒了。”有人在她耳邊叫,她扭頭看到是悔善,還有一旁的江夢珊。
江夢珊倨傲的看着她,冷笑着大聲道:“不知道昨晚在想誰,居然想的嘔心瀝血,差點死掉。”
江夢蝶沒有理會江夢珊的話,而是對悔善道:“悔善,謝謝你照顧我,我已經沒事了。我和悔真有話要說,你可以先出去嗎?”
悔善知道江夢珊和江夢蝶是姐妹,對江夢蝶說了句好好休息的話,轉身出去了。
看到悔善走出門外了,江夢蝶拿起枕頭,出其不意的朝着江夢珊打去。
江夢珊一時不防,被打了五六下才躲開,指着江夢蝶叫罵:“你打我?你瘋了嗎?”
“對,我是瘋了。江夢珊你不想出家,但你不要影響我出家。以後除非做功課的時候,你不許和我說話。”江夢蝶氣死了,要不是因爲江夢珊亂她的心,她昨晚怎麼會在冥思的時候吐血,又怎麼會夢到她娘。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緣由,只是她還想不到而已。
“哈哈,你說我影響你?”江夢珊指着江夢蝶哈哈大笑,笑了好幾聲才停下來,繼續道:“要不是你的心不靜,我能影響到你嗎?六妹啊,其實你和我一樣,都不想出家,又何必做出一副忘記紅塵,想要出家的樣子呢?”
“你還說!”江夢蝶提着枕頭,跳下了牀。江夢珊遠遠的躲開,一直躲到門口才停下來。
“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我就喜歡看到你生氣發瘋的樣子,只有這樣我才覺得我比強。六妹,你真可憐,比我可憐多了!”
江夢珊以爲她這樣說,會讓江夢蝶發瘋的更厲害,誰知江夢蝶聽了這些話,竟然笑了起來。
“哈哈,你說的對,我就是很可憐。我不僅比你可憐,我還比任何人都可憐。”江夢蝶笑着把枕頭放好,又重新躺回了牀上。
隨便江夢珊怎麼說吧,她的人生已經這樣了。就連做個夢,娘也要她把玉簪子給姐姐,真是太傷她的心了。
到底給不給呢?江夢蝶還在猶豫,她不想抗拒孃的遺願,但是她又的確不想給。
到中午悔善來送飯時,江夢蝶纔想通,還是按照孃的遺願,將玉簪子給姐姐吧。只是怎麼給姐姐呢,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這裡,只能通過老九轉達了。
昨晚她那樣對老九,不知道他今晚還會不會來?
匆匆吃了午飯,江夢蝶把碗碟洗乾淨之後,就悄悄出了得緣庵。她剛出得緣庵的門,還沒有想好怎麼給老九留記號,老九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江姑娘,你終於想通,不出家了嗎?”老九歡喜的說道,伸手要來拉江夢蝶的手。
江夢蝶急忙閃開,看着他道:“九少爺,你沒有走嗎?”
老九撓撓頭,憨笑道:“師太不會收留你的,你還是及早和我下山吧,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九少爺你別鬧了,我是不會和你下山的。我找你,是有一件事相求。”
“你說,不論什麼事我都會答應你。”
老九太熱情了,弄的江夢蝶挺不好意思。她咳嗽一聲道:“麻煩你告訴姐姐一聲,明晚二更天,我在白梨園等她,到時候會把玉簪子給她。”
“什麼?”一聽江夢蝶要把玉簪子給江夢靈,老九就瞪大了眼睛,表示不同意:“江姑娘你怎麼了?那個玉簪子不是你最喜歡的嗎?爲何你又要給她?”
“你別問這麼多了,你幫我轉達給她就是了。明晚我還得請你幫忙,帶我去白梨園。”江夢蝶嘆着氣,她也不想給,但是娘要她給,她還是聽孃的吧。
“萬一她不去呢?”老九覺得江夢蝶怪怪的,之前拼死也不給,現在別人不要了,她又要給。
“不會的,她一定會去的。你告訴她,只能她一個人去,不能讓王爺知道這件事。”江夢蝶特意叮囑,老九點着頭:“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江夢蝶不想看到易涵印,他更不想看到易涵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