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老九不相信江夢蝶的話,但他也拗不過她的決定,還是把她帶到了得緣庵。
得緣庵如今的師太是清心師太,這個清心師太的身份不簡單,是安慕錦的表姐孔融雪。也就是當年的德妃,小七繼位時的太后。
若她沒有出家,如今的身份就是太皇太后了。她是大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后,也是最年輕的太皇太后。
老九之所以帶江夢蝶到這裡來,就是因爲他認識這位清心師太。他不想江夢蝶出家,找清心師太一說,清心師太必然不會收留江夢蝶。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清心師太並不見他。他求了幾次,小尼姑解釋道:“這位施主,師太說了,尼姑庵是清靜之地。只許女子入內,不許男子入內。”
“別騙我了。這些話說給別人聽,或許別人還會相信,但我絕對不相信。你和師太說了,我叫易涵影了嗎?我娘是安慕錦。”
“說了,師太也知道你,只是她……”小尼姑也爲難啊,清心師太不想見他,她也沒有辦法。
江夢蝶奇怪的看着老九,疑惑道:“九少爺,是我來出家,爲什麼你非要和清心師太見到面?”
老九無奈的看着江夢蝶,拉着她往回走:“清心師太什麼時候願意見我,我什麼時候再送你過來。”
“九少爺,你別這樣,佛門面前,拉拉扯扯的像什麼呀。”江夢蝶急忙推開老九,轉身跑進了得緣庵。
老九想追進去,被小尼姑攔在了門外,“施主,你不能進來。”
“哼!”老九氣的直哼,這個得緣庵他和安慕錦來過多次,從未聽說過男子不能入內的規矩。
江夢蝶進了得緣庵之後,也不知道去找誰,一直往裡走,纔看到一個正在擦殿前臺階的尼姑。她走上前,彎着腰問:“請問,哪個是清心師太?”
“你找她作甚?”那尼姑頭也不擡,繼續擦着臺階。
“我想出家。”江夢蝶覺得這個尼姑挺冷漠的,也許出家人都這樣吧。只有冷漠,才能讓人靜心,對什麼事都不管,只管修佛。
聽到江夢蝶說想出家,清心師太才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平淡道:“施主,你紅塵未了,出不了家。”
“你從哪裡看出我紅塵未了的,我對紅塵已無牽掛,我一定要出家。”江夢蝶聽到這個尼姑的話,有些生氣,大聲的反駁着她的話。
清心師太不再作答,繼續往下擦拭着臺階。在擦到江夢蝶的腳下時,清心師太手也沒有停,抹布擦在了江夢蝶的鞋上。
江夢蝶一驚,連忙跳開,不高興的看着清心師太道:“你幹什麼,怎麼能用抹布擦我的鞋呢?”
“施主,你若是對紅塵沒有了牽掛,爲什麼還會在乎一雙鞋子呢?”
“什,什麼意思?”紅塵和鞋子有什麼關係,江夢蝶疑惑不解的看着清心師太。
“施主,還是聽老尼一聲勸,不要出家了。”清心師太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擦着臺階。
江夢蝶鐵了心要出家,聽到清心師太不讓她出家,心中自然很不高興,“我要找清心師太,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出家。”
面前的人就是清心師太,而江夢蝶卻不認識。老九躲在遠處的樹上,將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把她們的對話也聽的一清二楚。
知道清心師太不同意江夢蝶出家之後,老九也就放心了。
“請你告訴我清心師太在哪裡,我要去找她。”江夢蝶不死心的追問,清心師太笑而不答,一直在忙着手中的活。
見從眼前的尼姑嘴裡問不出什麼,江夢蝶起身看了看四周,準備去別處看看。
這時,從旁邊走來一個端着木盆的尼姑,她低頭弄着木盆裡的衣服,邊走邊問:“師太,這些衣服要送到哪裡去洗?”
聽着聲音,江夢蝶覺得很熟悉,待那人擡起頭,兩人同時一驚。
“江夢蝶!”
“江夢珊!”
看到江夢蝶,江夢珊扔了手中的木盆,疾步走過來。她眼裡全是對江夢蝶的恨,要不是因爲江夢蝶,別人怎麼會知道她不育,她恨死江夢蝶了。
“賤人,你來這裡幹什麼?”江夢珊問完,揚手就要打。
江夢蝶抓住她的手,冷眼看着她的裝扮,儼然就是一個尼姑了,眉毛一揚:“你不好好在駱府做你的少夫人,怎麼跑到這裡來當尼姑了?”
這是江夢珊心中的傷,江夢蝶此時提起就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她激動的跳起來,用頭去撞江夢蝶,“賤人,都是賤人!”
江夢蝶看她這般發瘋,也猜到定是那駱芳洲新娶的妻子有了身孕,被駱老夫人扶正了吧。依照江夢珊這清高自傲的脾性,她做了多少年庶女,終於做了回主子,她定然受不了再當小的氣,所以纔出家的。
“悔真!”清心師太站起來,唸了一句阿彌陀佛,制止了江夢珊的衝動。
江夢珊氣的腦門充血,手指着江夢蝶對清心師太說:“師太,我落得今日下場,全是敗這個賤人所賜。”
“我不問紅塵之事,已有三十餘年。悔真,你若是依舊無法介懷紅塵之事,即刻就下山吧。”清心師太無比冷清的說道。
江夢珊一聽清心師太要她下山,連忙跪下道:“求師太再給悔真一個機會,悔真知道錯了。”
“起來吧,這裡不是紅塵,除了給佛祖下跪,你無須給我下跪。”清心師太又唸了一句阿彌陀佛,看了看地上的衣服道:“這裡不是駱府,每個人的衣服都要由自己來洗。”
“悔真知道了。”江夢珊把衣服撿起來,放進木盆裡,端着木盆要走。
江夢蝶拉住她問:“悔真,你知道清心師太在哪裡嗎?”
別人叫她悔真,她還能接受,江夢蝶一叫她悔真,她就起雞皮疙瘩。扭了下胳膊,甩開江夢蝶的手,江夢珊用眼睛看着江夢蝶的身後道:“她就是清心師太。”
聞言,江夢蝶這才知道清心師太的身份,趕緊轉身去求清心師太:“師太,我求求你收留我吧,我真想出家。”
說完,江夢蝶也不管這裡是不是紅塵,跪在了清心師太面前,“師太,若不答應我,我就長跪不起,一直跪到師太答應爲止。”
看江夢蝶如此執拗,清心師太唸了句善哉善哉,才道:“施主,你紅塵未了。即使我收留你,你也會回去的。這樣吧,我給你五天時間,五天之後你就知道該去還是該留了。”
“師太放心,我對紅塵了無牽掛,一定會留下來的。”江夢蝶信心滿滿。
江夢珊本來要走,聽她要出家,感覺好笑,就留下來看熱鬧。又聽到她說對紅塵了無強,忍不住笑了出來。
瞧江夢蝶說的那麼簡單,紅塵說忘就忘了。她都來這麼多天了,想起駱府的事情,還氣憤難當,恨不得回去再和駱老夫人大戰幾個回合呢。
“悔真,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快去把衣服洗了,等會還要做午課。”清心師太看江夢珊在這裡看熱鬧,出聲提醒道,江夢珊這才端着木盆離開。
清心師太領着江夢蝶去了後面的廂房,換好衣服,又帶着她來擦臺階。江夢蝶要幫忙,清心師太說讓她看着就好。
到了做午課的時候,江夢蝶也隨着她們一起。
過了大半天的尼姑生活,江夢蝶覺得心靜了不少,煩惱也少了不少。
晚上,她一個人躺在空空的廂房裡,正準備睡覺,門吱呀一聲響了。
江夢珊趁着月光,從外面進來,快速走到江夢蝶面前,用手掐着她的脖子道:“江夢蝶,我掐死你。”
“再不鬆手,我對你不客氣了。”江夢蝶狠狠的掐着江夢珊的手,擡腳朝她的肚子上踹了一腳。
江夢珊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坐在地上也不起來,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你哭什麼?”江夢蝶一心想出家,可不想在這裡和她惹事。
江夢珊不說話,嚶嚶的哭了幾聲才道:“我突然覺得我們纔像是親姐妹,我們怎麼這麼笨,能被別人欺負的這麼慘?”
聽到江夢珊說她們纔是親姐妹,江夢蝶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心裡還有一種悲哀。她和江夢靈纔是親姐妹,可江夢靈對她卻並不怎麼樣。
“你別在這裡哭了,我要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做早課。”江夢蝶蒙着被子,懶的搭理江夢珊。
江夢珊卻擦了眼淚,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牀前,推着江夢蝶道:“你爲什麼要出家,是因爲江夢靈回來,錦王不愛你了嗎?”
“你都已經出家了,問這些幹什麼。”江夢蝶悶悶的說道,這些事也是她心裡的傷,誰提誰就是在她傷口上撒油鹽醬醋。
“其實我不想出家,我還在等駱哥哥來接我回去。可是我來了快十天了,他都沒有來接我。嗚嗚……”說了兩句,江夢珊又哭了起來。
“你說,駱哥哥他還會來接我回去嗎?”
她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不了,煩躁的很,江夢珊還拿自己的事情來煩她。江夢蝶氣鬱的從牀上坐起來,瞪着江夢珊道:“爲什麼非要等他來接你?你要是不想出家,現在就可以下山。”
“我不敢,我殺了人。那小賤人剛進府不久就懷了身孕,孩子肯定不是駱哥哥的,我也是爲駱哥哥着想,纔買了打胎藥,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你滾,你滾,你給我滾!”聽到孩子二字,江夢蝶再也受不了了,推打着江夢珊,把她推下了牀。
推下牀,江夢蝶還不罷休,也跟着下了牀,把江夢珊給推出了房間。搬來一張桌子,死死的堵在門口。
把江夢珊趕出去之後,江夢蝶雙手放在肚子上,那裡曾經也有個小生命,結果……
那晚,江夢蝶是哭着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