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麗華偎到成士羣身邊,抱着成士羣的胳膊低聲道:“我真的沒事,爹。就是昨天和今天,我兩次想出去訪客,居然都被人拒之門外,我有些驚訝而已。”
成士羣一聽,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忙問道:“誰啊?這樣無禮!——說出來讓你老爹幫你去收拾他們!”
成麗華抿着嘴笑,擡頭看着成士羣,道:“是齊家和顧家。——爹有法子收拾他們?”
成士羣享受着女兒成麗華難得的撒嬌,一邊拿手扶着下頜上短短的髭鬚,眯着眼問道:“顧家不用說了。——齊家又什麼哪一家?”
成麗華輕蔑地道:“就是跟顧二少訂婚的齊三小姐家。據說是以前新朝最大的商家,如今日落西山,靠賣女兒維持家計的齊家。”
“原來是他們家?”成士羣有些愕然,“齊家二老爺不會這麼不識相吧?居然敢拒絕你的帖子?”
“齊二老爺?”成麗華也吃了一驚,瞪着圓圓的杏眼看着成士羣道:“爹?您如何會知道齊家是誰當家?——難道爹……?”
成士羣在女兒面前露出很是得意的神情,笑呵呵地道:“我女兒關心的事情,我這個做爹的怎麼能不聞不問呢?——齊家的家底還是不薄的,畢竟也紅火了上百年,比那個李家、趙家,家底兒還是要厚實許多。難怪他們家當初能娶到裴家的嫡幼女做宗婦,如今又能跟上官家和顧家扯上瓜葛。”
成麗華臉上笑容不減,低聲道:“……是嗎?我倒要看看,在家族存亡,和如意夫婿之間,齊三小姐選擇哪一邊?”
成士羣搖搖頭,嘆口氣,道:“你想的太輕鬆了。齊家和顧家,明年正月十五就要大辦婚事。你就算現在動手,用盡我們成家所有的資源,耗到後年也動搖不了齊家的根基。”
成麗華又吃了一驚,鬆開成士羣的胳膊。圓圓的杏眼眯縫起來,和成士羣眯着眼的樣子神似,“怎麼可能?齊家怎會有這樣深的實力?不過是商家而已……”
“女兒,你今年才十八歲,人雖聰明,閱歷還是不夠啊。你可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知不知道。根深葉茂是什麼意思?——齊家,以前就是我大齊上百年最大的商家。這樣的大樹,扎得根太深了。就算在外人看來不若以前,可是底子在那裡。誰想動他們,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不說別的,他們如今的姻親趙家,費了老大的功夫,將嫡女嫁去做填房。拼了老命挖齊家的牆腳,纔將自己家族扶植起來,成爲新朝新貴之一。你好好想想。從齊家門縫裡掃出來的東西,都夠捧起一個‘新貴’,更別說齊家自己真正的實力了。”成士羣走到一旁的醉翁椅上坐下,從醉翁椅旁邊的小茶几上端起紫砂小茶杯,輕抿一口功夫茶,遍體通泰。
成麗華聽了成士羣的話,眼神閃爍不已,“那就是說,顧二少跟齊三小姐訂婚,也不完全是心愛她了?”也許齊家的財力纔是顧家真正覬覦的東西?
成士羣哈哈一笑。道:“顧家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倒也難猜。不過我跟你說,作爲一個胸懷大志的男人,美人要,錢財也是要的,最好兩者兼得。至於什麼情啊愛啊。都是用來哄女人的。——女兒,你可千萬別上當。”
成麗華又有幾分氣餒,自嘲道:“我還以爲,顧二少會是不同的。”
成士羣放下茶杯,一臉嚴肅地道:“若他真的不同,你也沒有必要費盡心機了,還不讓找個有大志的男人好拿捏。”
成麗華到底是十八歲的大姑娘,對男女之間的情愛雖說沒有經歷過,可那份嚮往是實實在在的。
每個姑娘在年輕的時候,都會相信愛情,直到遇到渣男,碰得頭破血流,才被愛情打敗,改而相信銀子和權勢纔是永恆不變的。
所謂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
沒有人是天生的壞人。
成士羣見成麗華沉默不語,但是臉上的鬱色不再,知道她已經想開一些,便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明天爹給顧家遞帖子,到時候帶你一起去。”
成麗華見成士羣主動遞帖子,知道顧家是一定不會再推脫了,又高興起來,笑嘻嘻地送成士羣出去。
誰知第二天一大早,成麗華看見當天的《新聞報》,就急急忙忙地拿着報紙來到成士羣房裡問道:“爹,您的帖子可遞出去了?”
成士羣在裡間洗漱,聞言大聲道:“還沒有呢。出什麼事了?”
成麗華板着臉道:“顧夫人和顧大小姐原來去京城幫上官家迎親去了,確實不在東陽城。”報紙上都登出來了,還說明天有從京城發回來的後續報道。到時候照片一登,就算是做假都難。
成士羣從裡間盥洗房裡走出來,瞧了瞧報紙,沉吟道:“顧夫人和顧大小姐走了,顧大都督不是在生病嗎?——顧二少難道留在家裡面?這樣,我給顧少都督遞個帖子,看看他們怎麼說。”
齊意欣在內院聽說成家大都督成士羣居然給顧遠東遞了帖子,要求登門拜訪,笑着連連搖頭,“這成家真是執着,不達目的不罷休啊?”又問蒙頂,她讓報館的人查成家和成大小姐的底細,查的怎麼樣了?
蒙頂俯身下去,在齊意欣耳邊道:“嚴先生說,這事兒拖了康有才和方全去辦。他們倆手段多,路子廣,還在報館兼差呢。”
齊意欣眉開眼笑,知道有這兩人出面,應該能挖出很多東西。
“可是這回帖怎麼寫?”顧平站在齊意欣面前,拿着成士羣的帖子犯愁。
齊意欣想了想,道:“既然他們父女倆咄咄逼人,我也不軟不硬地還擊一下吧。——我來寫回帖。”
說着,齊意欣給成士羣寫了回帖,言道少都督在外面巡防,不在東陽城。顧夫人和顧大小姐也不在,她受顧夫人委託,在顧家幫着看家。還望成大都督見諒。等顧家人回來之後,一定給他們請帖,請他們過來坐坐云云。
帖子末尾,屬了齊意欣的名字。
成麗華看見回帖。就算再鎮定也坐不住了,飛奔去找她爹成士羣說話。
“爹,這齊三小姐到底有多得顧夫人歡喜啊?——居然還沒有過門,就讓她管家!”成麗華一向相與的都是世家高門,對婆媳之間的明爭暗鬥十分熟諳,知道都是爲了一個“權”字。
老一輩的婆母捨不得放權,新一輩的少奶奶一定要爭權。才能讓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立足後院,繼而成長起來,取得家族的整體繼承權。
在高門後院裡,對那些嫡系的夫人太太來說,管家權和生兒子一樣重要,兩樣都要抓,一個都不能少。
成麗華雖然自己已經對這種狀況有充分的認識,而且自信就算顧範氏是前公主殿下。也挑不出她的一絲錯來,可還是被顧範氏對齊意欣的嬌寵驚駭到了。
“爹,難道傳言說。顧夫人把齊三小姐當親女兒一樣待,是真的?”成麗華忍不住對着成士羣抱怨起來。
成士羣仰頭看着屋頂的藻井,半天沒有言語。
每當成士羣遇到難題的時候,就會露出這幅表情。
成麗華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候着,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過了良久,成士羣才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身旁的女兒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看來,我們是非見一見這位齊三小姐不可了。”
成麗華鬆了一口氣,知道父親是站在自己這邊的。笑着道:“爹爹打算如何去見齊三小姐?“成士羣叫了自己的手下過來,吩咐道:“拿我的帖子,再附上一封信,送到顧家,給齊三小姐,就說。江北成士羣,拜上齊三小姐。”
成麗華忙阻止成士羣道:“爹,您是大都督,她不過是顧少都督的未婚妻,您用這樣的敬語,是不是有些過了?”
成士羣揮揮手,讓手下自去準備信件送帖子,自己悄悄對成麗華笑眯眯地道:“女兒,這你就不懂了,禮多人不怪。——只有將她捧得越高,她才摔得越慘。”
成麗華恍然大悟,搖頭輕聲笑起來,晃着成士羣的胳膊道:“爹,您可真促狹。——這封帖子送過去,她可是再也躲不過去了。不見也得見!”
成士羣一隻手捻着髭鬚,兩眼眯成一條縫,“就看她還有沒有臉將我們拒之門外!”
……
這天下午,齊意欣又接到成家的拜貼。這一次,指名道姓是給她的,還附上江北大都督成士羣署名的信函。
齊意欣拿着拜貼和信函,在自己屋裡走來走去,舉着欣賞了半天,纔對在一旁惶恐不安的蒙頂和眉尖道:“你們怕什麼?不過是江北大都督而已,過氣的豪門世家,總喜歡用這種法子,在新興的世家面前擺譜。——也罷,本小姐就陪他們玩上一玩。”
說着,齊意欣就對蒙頂道:“你去東街的報館再問一問,看看康有才那邊有沒有消息?”
蒙頂急匆匆地離開顧家,往報館去了。
報館的嚴先生告訴蒙頂,說康有才他們要三天之後纔會回來。
蒙頂回去給齊意欣稟報之後,齊意欣就提筆給成士羣寫了回帖,先表示對成大都督拜貼的不勝惶恐之心,然後表示顧家如今沒有正主兒在,她只是幫顧家看家的,萬事做不了主。最後話鋒一轉,表示如果成大都督實在想在顧家見她,她拼着被顧夫人責罰,也會到履相迎,絕不失禮於人。
鑑於成大都督位高權重,不是一般凡俗人等,所以齊意欣表示,要在顧家好好準備,五天之後,邀請成大都督父女倆,駕臨顧宅做客。
成士羣接到回信,沉吟半晌,又和成麗華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讓成麗華一個人去就行了。——齊意欣推遲五天才讓他們上門,明顯是在做各種準備。成麗華是小輩,就算有個什麼不妥,也不相干。成士羣卻丟不起這人,而且成士羣不去,若是成麗華着了人家的道兒,他也可以有轉圜的餘地。
因此成士羣就命成麗華給齊意欣回帖。表示感謝齊三小姐的盛情,但是成士羣來到江東,行程都排滿了。既然明天不能去顧家,五天之後也去不了。因爲要去別的人家做客,無法臨時取消行程。所以成士羣就不去了,到時候,由成麗華代替他去顧家做客,又說她們都是同齡女子,正好做好姐妹云云……
齊意欣接到回帖,未免啼笑皆非。但是也暫時放下心,安心等着康有才他們回來,好抄一抄成麗華的老底。
成家人來到東陽城,也驚動了東陽城不少世家大族,連日來請他們父女倆上門做客的人家也不少。
李紹林上次向成家求親未遂,本來對成家頗有成見。可是見成大都督帶着成麗華來到東陽城,給李家還單獨送了禮物,不回請也不像個樣子。便使了管事去下帖子請成大都督一行人來李家做客。
趙家也給成大都督下了帖子。
成士羣權衡之後,只給趙家回了一個帖子,感謝他們盛情。但是做客就不必了。只接受了李家的帖子。
成士羣帶着成麗華去李家做客,盤桓了一個下午。
成麗華早就見過李紹林的照片,對他的模樣甚是熟悉,驚豔倒是驚豔,但是她心裡有人,對李紹林就不那麼感興趣。
李紹林風度翩翩,將成麗華的幾個丫鬟迷得神魂顛倒,倒是成麗華一直淡淡的,似乎還是對他拒之門外。
送走成大都督一行人之後,李紹林對成家徹底死心。打算繼續按計劃籌劃跟趙二小姐趙素英的婚禮。
因此上,東陽城外趙家莊上,近日來也甚是繁忙。
李紹林的姑祖母是正月十五去世的,按禮,他要守一年的孝。如果嚴苛一些,他要守三年。不過李紹林急着要將趙家拉上船。又需要趙素英給他出謀劃策,早就將趙素英降服,答應在李紹林姑祖母去世百日之內嫁給他。
所以李紹林的婚事,和葉碧縷的婚事定在同一天,都是三月初三,已經不到十天的功夫。
趙素英備嫁備得匆忙,有好幾日沒有來東街的青城裡見她姐姐趙素寧。
趙素寧倒是悠閒了幾天,便向看管她的王媽媽打聽趙素英的消息。
王媽媽告訴她,說趙素英馬上要嫁給李家的大少爺李紹林,就在三月初三。
趙素寧笑了笑,知道自己快要熬出頭了,越發睡臥警醒,生怕再次着了人家的道兒。
齊意欣焦急地等了三天,終於等到康有才給她帶來成家的消息。
成家的老巢在江北。
江北也曾經是安郡王駐守的地方,安郡王的緹騎在江北的人手是最多的。只不過安郡王殉國的時候,很多緹騎也護主心切,都跟着殉國了。還有少數人留在江北,和康有才、方全他們一樣,湮沒在人羣中,渾渾噩噩,隨波逐流。
康有才偷偷潛去江北,聯絡舊時的同僚,尋到不少當初潛伏下來的緹騎。
有這些人提供情報,江北成家的上至三代祖宗、下至三代孫子,各種連成家人自己都未必清楚的隱秘,都被康有才挖得清清楚楚。
拿着康有才給她帶回來的“成家秘聞”,齊意欣悠閒地斜躺在西次間的貴妃榻上,讀得眉開眼笑。
蒙頂見天都黑下來了,忙過來給西次間掌燈,又嗔怪齊意欣:“三小姐真是,天黑了都不知道掌燈。這麼黑,看把一雙眼睛看佝僂了。——等二少回來,又有饑荒好打。”
齊意欣將那本冊子放到一旁的榻上,揉了揉眼睛,輕打一個呵欠,笑着道:“看得太入迷了,就忘了點燈了。”說着,齊意欣又吩咐道:“把火盆給我拖過來。”
蒙頂將牆腳的小銅火盆拉過來,放到齊意欣腳邊,問道:“三小姐冷嗎?這裡窗戶大,想是進風了?”
齊意欣在顧家的這個小院,主屋五間正房,都是有地龍的。不過火牆就只有內室和暖閣裡面有。這個西次間,只有地龍。
齊意欣搖搖頭,道:“不冷,我要燒點東西。”說着,將手裡康有才帶回來的“秘聞”扔到銅火盆裡,燒的乾乾淨淨。
蒙頂駭笑道:“三小姐這是做什麼?康先生費了大力氣弄回來的東西,就這樣燒掉了?”
齊意欣往後躺回貴妃榻上。微笑着道:“這有什麼關係?他是弄回來給我看的,我都看過了,也都記住了,還留着做呈堂證供不成?”
蒙頂明白過來。對着齊意欣伸出一個大拇指:“三小姐這份過目不忘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齊意欣連連點頭,毫不客氣地道:“我對豪門秘辛,本來就比別人更感興趣。”笑得神神秘秘,讓蒙頂啐了她一口,掀了簾子出去讓人擺晚飯去了。
吃完晚飯,齊意欣去淨房沐浴完畢。出來坐在內室的梳妝檯前,一邊讓蒙頂給她擦頭髮,一邊低聲對她說起成家的事兒:“那位成大小姐,倒是真不簡單。你說她從小跟着她爹成大都督在外面爭戰,學的是男兒家學的兵法韜略,應該是個胸懷坦蕩的人吧,可是她又能在後宅之中,爲了幫她自己和她孃親掃清障礙。什麼陰私手段都用上……”
蒙頂好奇地問道:“都有哪些陰私手段?”
齊意欣對着鏡子,給自己臉上擦香膏,低聲笑道:“比如說。去母留子,除掉唯一一個生了兒子的年輕姨娘,然後嫁禍給另外一個最年輕、最得寵、卻無子的姨娘,一下子就將她家的四個姨娘,除掉兩個。還是兩個對她孃親來說,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蒙頂默然半晌,低聲道:“若是我們夫人,當初能用一絲這些心思,小趙姨娘的骨頭如今都打鼓了,怎麼會容得她還生下兩個孩兒。給夫人添堵這麼些年?”
齊意欣知道蒙頂口裡的夫人,便是顧範氏。
不過對於這件事,齊意欣卻有不同意見。
眼望着鏡子裡蒙頂皺起來的眉頭,齊意欣正色道:“伯母是個大氣之人,從來不肯行詭道。這些手段,她不是不懂。她只是不屑。”
蒙頂撇了撇嘴,嘟噥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齊意欣嘆口氣,伸手從蒙頂手裡取過毛巾,自己擦着頭髮,一邊轉過身來,對蒙頂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妾室姨娘這種事,根子在男人身上。你說,男人要是不上妾室姨娘的牀,她們能靠自己生得出孩子?——既然管不住自家的男人,還不如大方一些。將氣撒在妾室姨娘身上算什麼君子所爲?”
蒙頂忍不住反駁道:“三小姐,話不能這麼說。那些妾室姨娘一旦得寵,有誰不想再進一步?——先是要男人的寵愛,然後是生下子嗣,再就是要分家產,更有厲害的,直接是要正室的位置。您說,這些妾室姨娘,就真的是那麼無辜?全是被男人逼的?”
齊意欣笑着偏了臉搓頭髮,安慰蒙頂道:“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這是兩碼事。男人變了心,在外面偷腥,又或是納妾娶二房,當然都是男人的錯,是這些錯的根子。而妾室進門不安分,妄想不屬於她們的東西,當然是妾室的錯。不能混爲一談。你看伯母這麼些年,雖然對小趙姨娘貌似忍讓,但是你見過小趙姨娘有沒有佔到一絲便宜?不說管家權和家財繼承權,就算是在男人方面,她也只能揀些殘羹冷炙而已。”
蒙頂想了想,沒有再說話,默默地從齊意欣手裡接過毛巾,放到一旁,拿了玉梳給齊意欣梳頭。
齊意欣轉過身,對着鏡子,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道:“小趙姨娘真是厲害,大都督一年去她那裡沒有幾天的功夫,她還能生出兩個孩子。”
蒙頂跟着順口道:“正是呢。我們夫人自從生了二少之後,就再無所出。就算大都督一年到頭都歇在夫人房裡,夫人也再沒有過身孕。”
齊意欣蹙起眉頭,想了又想,悄悄問蒙頂:“你跟夫人這麼多年,知不知道夫人的身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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