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多少次!給我把眉好叫過來!我有話要對她說!”顧老夫人經過數天的修養,精氣神都恢復許多,此時對僕婦下人的呼喝中氣十足。
幾個婆子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並不敢說實話。——二少沒有說給這件事能說,她們就不敢說。
如今的顧家內院和外院一樣,都快用軍法治府了。
“老夫人,劉媽媽已經去大門口等着了。等二少或者三小姐一回來,老夫人就能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奴婢們日日在這院子裡陪着老夫人,我們也不知道小趙姨娘到底去哪裡了。”一個婆子陪笑着福了一福,轉身就離開了顧老夫人的內室。
另外幾個婆子跟着出了屋子,將內室房門輕輕帶上,聚在外屋門口的迴廊下等候。
“老夫人也真厲害,前幾天還傷心欲絕,今兒就想着爭家產了……”兩個婆子聲音壓得低的不能再低,頭碰頭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就叫實時務。大都督橫豎已經不在了,老夫人既然捨不得跟着大都督一起去,就只有打點精神活下去了。——你別說,只有小趙姨娘的兩個孩子,能真正當老夫人是祖母。我們夫人生的大小姐和二少爺,對老夫人本來就是面子情兒……”聲音越來越低,逐漸隨着漸漸黑沉下來的夜色消失在夜空裡。
齊意欣帶着蒙頂和眉尖一起過來的時候,看見顧老夫人外屋的迴廊下面站了四五個交頭接耳的婆子。不禁挑了挑眉,輕輕咳嗽一聲。
迴廊上站着的婆子看見是齊意欣過來了,忙走下臺階給她行禮問好,又覷着眼睛往她身後瞧,向蒙頂和眉尖打聽:“兩位姐姐,夫人和二少可一起過來了?”打聽顧範氏和顧遠東會不會一起來。
齊意欣剛纔還爲了這事,跟顧遠東小小地鬧了一場。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剛纔自己有些過分。
雖然自己現在還不算是名正言順的顧家人,可是以顧遠東對她的心,難道她還擔心自己會和趙素寧一樣。面臨被退婚的結局?
顧遠東那一夜在自己家裡兵變奪權,軟禁他爹顧爲康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只是爲了他孃親顧範氏這麼多年的委屈?
齊意欣和顧遠東之間有些話雖然沒有說出口,可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顧遠東那時候等不及兵變奪權。有很大一個原因,就是要將親事的自主權握在自己手裡。
想當年,趙家能讓趙素寧跟顧遠東訂親,倚靠的也只有顧爲康和顧老夫人而已。而顧老夫人又是倚靠顧爲康這個兒子,才能在這個家裡做她的老封君。既不時給顧遠東的孃親顧範氏添堵,又不時跳出來對顧遠東的親事指手畫腳。
爲了斬斷這條利益鏈,顧遠東煞費苦心。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熱血青年。在鐵與血的洗禮當中,他已經深深明白,只有掌握真正的主動,才能克敵制勝。
什麼是主動?
主動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說了算。
這樣爲了他們能在一起。苦心孤詣謀劃的顧遠東,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這個世上有什麼能再把他們分開?想想阿喵和安郡王,就算是死亡,也沒有讓他們的心有半分遠離。
只要她自己擺正位置,好好儘自己的職責。又何必在乎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當主子?——不管她們怎麼想,自己已經對她們有生殺予奪的權力,這就夠了。
想想那些就算是名正言順的正室們,沒有男人的支持,在自己家裡都不能做主,還要看各方人士的臉色過活。
想到這裡。齊意欣覺得自己完全振作起來,一整天的疲乏似乎都已經消失不見,對着旁邊向蒙頂和眉尖打聽得婆子淡淡地道:“劉媽媽剛纔在外院,也是向二少問了這樣的話。”
那兩個正打聽消息的婆子一驚,忙看向齊意欣,陪笑着繼續問道:“那劉媽媽她人呢?”
齊意欣目不斜視地往臺階上走,糯軟輕柔的聲音在院子裡飄向遠方,“她被外院的管事帶走了。也許就被賣了,也許繼續留在外院做苦役。”
顧老夫人院子裡的婆子聽見這句話,齊齊打個寒戰,看着齊意欣的眼神又恭肅幾分,不敢再問顧範氏和顧遠東的消息,畢着手跟在齊意欣後頭進了顧老夫人的堂屋裡面。
齊意欣走到上首下面的第一個位置坐下來,看了看門口的那些婆子,道:“管事的過來一下吧。”
領頭的管事婆子慌忙往屋裡走,心裡被齊意欣剛纔說的劉媽媽的遭遇弄得七上八下,跨過門檻的時候不小心差一點甩一跤。
齊意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踉踉蹌蹌奔過來行禮,在自己面前腰都要彎到地上去了。
“三小姐請問有何吩咐?”那婆子臉上的皺紋笑成一朵花兒。
齊意欣兩手合起來搭在自己的裙踞之上,看着那婆子道:“既然你們要問,我就先說了。夫人和大小姐以後都會長住公主府。這裡就只有我和二少主事。你們有什麼事情,若是內院的,跟我說就行了。若是跟外院有關的,也跟我說,我來跟二少轉達。——聽見了嗎?”
那婆子忙不迭地點頭,從袖袋裡拿出帕子擦汗,喃喃地道:“聽見了,都聽見了。”
齊意欣微笑着點點頭,又問道:“老夫人這幾天過得怎麼樣?”
顧老夫人在裡屋支着耳朵聽外面人說話,此時聽見提到自己,忙貼近內室門板,聽得更仔細。
那婆子見齊意欣問起顧老夫人,往內室的月洞門那邊掃了一眼,輕聲道:“老夫人像是想開了。最近也不哭了,將過世的大都督的東西都收起來了,也想着要問小趙姨娘和三小姐、四少爺了。”
齊意欣目光微凝,看着那婆子道:“你們什麼都沒有跟老夫人說過吧?”
那婆子將腦袋搖成潑郎鼓,“沒有!完全沒有!”
齊意欣低頭想了想,打算今日就把小趙姨娘的事,先跟顧老夫人說。別的事情。以後再慢慢說。她倒是擔心如果一下子都說了,老夫人會受不了。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顧家就又要辦一場喪事了。——雖然顧範氏和顧遠東他們不會說什麼。外面的風言風語卻難聽得很,還是不能操之過急。
“這樣吧,你們去給我和老夫人送一壺清茶過來。再端兩碟子點心。——老夫人用過晚飯沒有?”齊意欣平靜地問道。
那婆子忙點頭,“老夫人已經吃過了。”一邊說着,一邊跟齊意欣又福了一福,“三小姐先坐着,奴婢去給三小姐沏茶拿點心。”
齊意欣“嗯”了一聲,站起身來,往內室的月洞門那邊走過去。
顧老夫人的這個院子很大,但是房舍並不多。只是每間屋子的面積極寬,頗有些窮人乍富住大屋的感覺。
齊意欣眉頭微蹙,緩步來到月洞門前。
蒙頂上前敲了敲門。清清嗓子,對裡面的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們三小姐來看你了。”
屋裡靜悄悄地沒有聲音。
齊意欣挑了挑眉,正要示意蒙頂把門推開,從內室傳來顧老夫人陰陽怪氣的聲音。“這顧家真是要變天了。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就連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外人,如今也能做得了我顧家的主了,我可要去祠堂哭老太爺去……”接着,就從裡屋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
若是這話。是先前說的,齊意欣可能還要氣惱幾分。
可是經過外院劉婆子那件事,齊意欣已經完全轉過彎來,對自己剛纔的心態嗤之以鼻。顧老夫人這番夾槍帶棒的話,當然觸動不了她。
不過齊意欣也沒有耐心聽一個心懷惡意的老人在這裡對她進行精神折磨,便揚聲道:“既如此,老夫人就繼續哭,我先走了。這幾天都不在府裡,若有怠慢,還望老夫人多多包涵。”說着,對着內室的月洞門襝衽一禮,做出要告辭的樣子。
裡面的哭聲戛然而止。
齊意欣直起腰來,看着月洞門微微地笑,在心裡剛剛數到“三”,裡面已經傳來顧老夫人的聲音,“這門是從外面鎖的,你要想進來,難道還進不來?——真真是好笑……”
“老夫人既然這麼說,那我就進來了。”齊意欣又高聲打了招呼,對蒙頂使了個眼色,讓她將月洞門推開。
蒙頂會意,伸手解開月洞門上的鎖頭,將門拉開,露出裡面垂着的杏黃色緙絲門簾。
眉尖上前一步,撂開簾子,讓齊意欣進去。
齊意欣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顧老夫人的內室裡面。
這間內室,齊意欣也來過幾次,可是她依然對裡面屋裡金壁輝煌的陳設有些hold不住。
這顧老夫人,以前到底是什麼出身?怎麼能將自己的內室佈置得比暴發戶還要惡俗?
齊意欣每每暗自揣摩,想去問顧遠東,又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八卦。——顧老夫人到底是什麼出身,對齊意欣來說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齊意欣以後嫁過來,要叫顧老夫人一聲“祖母”,可那也只是面子情兒而已,不會對現在的情形有任何實質的改變。
因了顧範氏的關係,齊意欣無論如何也對顧老夫人提不起任何敬意。
就像不是每個母親,都是慈母。也不是每個老人,都值得尊敬。
一個人能夠得到別人的尊敬,是要靠他/她的行爲品德,而不是要靠他/她的年紀。
有的人,活得時間越長,就越是變態,對旁人的折磨就更厲害。除了用極品來稱呼這種人,完全沒有別的語言可以描述這一特殊人種。
但是齊意欣從來就不是包子,所以也無所謂對方是不是極品。——因爲極品向來是相對於包子才存在的。
如果沒有包子,極品們就會發現自己沒有用武之地。更會發現自己發出的每一次極品攻擊,最後都被對方乾坤大挪移回來打自己的臉。——用一個詞簡單概況,就是極品們發現自己不過是在自取其辱。
齊意欣前世就沒有做過包子,這一世當然也不會做包子。特別是這一世,她比前世還多一個先天優勢,就是有一個極端護短的巨大後臺罩着她。——她不在極品們面前橫着走,已經是她前生後世的教養太好的緣故。
顧老夫人看見齊意欣走進來。並不看着自己,也不說話,自顧自就坐到自己內室南窗底下的羅漢牀上。就忍不住哼了一聲,“商家之女,沒臉沒皮。”
齊意欣溫和地笑了笑。丹脣微啓,“彼此彼此。哦,不對。老夫人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臉皮的厚度,是意欣拍馬也追不上的。”
顧老夫人被噎得渾身發抖,纔想起來面前這個剛剛滿了十六歲的少女,是多麼的伶牙俐齒。
“哼!我勸你還是收斂些。想嫁到顧家做少奶奶,你就對我這個太婆婆恭敬些。不然的話,我讓東兒休了你!”顧老夫人還不忘扯虎皮拉大旗地嚇唬她。
齊意欣伸出一根手指頭,對着顧老夫人搖了搖,道:“老夫人。我聽說您是個很識時務的老人,怎麼就是對着我想不明白呢?——您剛纔說的話,應該是我來說纔對。”
說着,齊意欣站起來,低下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顧老夫人一字一句地道:“老夫人,您若是想在顧家安度晚年,你就對我這個未來的孫媳婦客氣些。不然的話,我會讓你過得很不痛快!”
顧老夫人將頭猛地一擡,瞳孔急速收縮,仰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齊意欣。咬牙切齒地道:“你敢不孝?!”
齊意欣嗤笑一聲,收回手,抱在胸前,饒有興味地看着顧老夫人道:“我爲什麼要對你孝順?你既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娘,更不是我的婆母,我跟你的關係,也忒遠些吧。”
雖然明知以顧老夫人的輩份,齊意欣不該這樣放肆,可是想起顧範氏這些年被這個老虔婆折騰的那些苦楚,齊意欣就知道自己只能跟顧老夫人對着幹。——就算對着幹的後果,會讓她的名聲很不好聽,她也顧不得了。
內宅裡的這些事,本來就是順得哥情失嫂意。
她只認顧範氏。誰對顧範氏不好,就是對她齊意欣不好,就醬紫。
齊意欣想的很簡單。但是越簡單的東西,纔是越樸素的真理。
不顧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不顧遠近親疏,總要去試圖維持所謂的“公義”,在齊意欣看來,就是虛僞到極點的傻子才做得事。
顧老夫人見用了這麼多年,所向披靡的“孝”字都不管用了,心裡一驚,多年來說習慣的話脫口而出,“你敢對我不孝,我兒自會替我收拾你!”
說完這話,顧老夫人才想起來,她的兒子顧爲康,已經十天前就去世了。
顧老夫人有些失魂落魄,面色惶惶地站在齊意欣面前,臉上的表情,居然有些怯生生的,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齊意欣看得一陣惡寒,連忙低頭坐回羅漢牀上,頭也不擡地對顧老夫人道:“好了,咱倆也別對着放狠話了。——還是說正事吧,我還沒吃晚飯呢。”
顧老夫人窒了窒,坐到羅漢牀旁邊的一個圈椅上,忍住氣,對齊意欣問道:“你庶母去哪裡了?”
“庶母?”齊意欣驚訝極了,“我哪裡有什麼庶母?我爹並沒有納妾。”
顧老夫人氣得倒仰,卻只得再仔細解說,“我說小趙姨娘。她是東兒的庶母,難道還當不得你一句‘庶母’?”
齊意欣嘴角扯出一絲笑紋,“老夫人說笑了。連老夫人這邊,我都只以‘老夫人’稱呼,並未叫‘祖母’。我怎麼會對趙眉好那個賤人叫‘庶母’?”面上雖在笑,聲音卻是冷到極點。
顧老夫人覺得自己抓着齊意欣的錯處,瞪大眼睛,厲聲呵斥道:“齊意欣,你越來越放肆了!小趙姨娘是我兒的二房,也是我的嫡親侄女,誰給你的膽子。稱她爲‘賤人’?!——是不是範靈均那個妖妖迢迢的賤……”
顧老夫人一句話沒有說話,齊意欣已經隨手從羅漢牀上抄起一個靠枕,往顧老夫人臉上扔過去,堵住她未出口的話。
枕頭打在人臉上雖然不疼,可是丟臉。
顧老夫人大怒。範靈均的兩個孩子不把她放在眼裡也就算了,連這個未過門的孫兒媳婦居然也敢對她動手動腳!若是自己趙家的女兒嫁進來,有誰不追着捧着自己?對自己言聽計從。恭恭敬敬?!
一腔怨毒的神色從顧老夫人臉上一閃而過,已經打定主意,要給顧遠東再娶一房趙家女兒過來。——爲了自己晚年的和順日子。顧遠東一定不能只娶一個老婆!
顧老夫人心裡打定主意,面上倒是緩和下來,殷殷勤勤堆起一個笑。忙着道歉,“意欣啊,剛纔我是糊塗脂油蒙了心,撞客着了,胡說來着。好了,你跟我說說,小趙姨娘去哪裡了?是不是還在爲康的陵寢那裡守夜?這孩子,從小就愛慕她表哥,後來就算是做二房,也要跟着她表哥。端得是情深義重……”
齊意欣不動聲色地聽着顧老夫人喋喋不休,好不容易等顧老夫人住了嘴,齊意欣才輕描淡寫地道:“真是可惜了。這樣情深義重的人兒,居然會對她表哥下毒手,親手了結你兒子的性命。”
顧老夫人還沉浸在自己的外侄女和自己的兒子鶼鰈情深的美好回憶中。
突然聽見齊意欣說。小趙姨娘下毒害死了顧爲康,顧老夫人有些愣神。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意欣,就算是東兒心愛你,你也當知道,這種事說出來,是要上公堂的。”顧老夫人板了臉。開始教訓齊意欣。
齊意欣笑了笑,從袖袋裡掏出帕子,擋在半邊臉上,防着顧老夫人開始亂噴,“老夫人,我當然知道這種話說出來,是要上公堂的。——沒有證據,我怎麼會亂說呢?來人!”齊意欣對門外的丫鬟叫了一聲。
蒙頂從月洞門處走進來,對齊意欣福了一福,問道:“三小姐有何吩咐?”
齊意欣朝她努努嘴,“去,把小趙姨娘行兇的證據拿過來,給老夫人瞧一瞧,省得說我們是胡說。”
蒙頂會意。
小趙姨娘被顧遠東亂槍擊斃之後,齊意欣就命蒙頂去小趙姨娘的屋裡細細搜了一番。
搜尋出來的各種私房就不說了,齊意欣只是命人造冊收入庫房。這些東西,顧爲康有遺言,已經說過要跟顧遠南和顧遠北留着,算是給他們的安家費用。
更重要的是,他們搜出來一個小藥包,似乎年代十分久遠,裡面的東西讓宋大夫這個見多識廣的人都咋舌不已。——經過試驗,宋大夫認定,這味藥,就是讓顧爲康的病情加重,最後身亡的罪魁禍首。
只是奇怪的是,這種藥,就算小趙姨娘有機會到外面去,也是拿着銀子都買不到的東西。她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呢?
齊意欣問過顧範氏,顧範氏細細地看了,只對齊意欣說了一句話,“天道恢恢,疏而不漏。老夫人得到這個結果,也算是報應不爽了。”
齊意欣聽得出來,顧範氏話裡有話,似乎還是跟上一代的恩怨有關,她想再問,顧範氏卻一句話也不肯多說了。
這次直接拿出來給顧老夫人瞧一瞧,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蒙頂取了分裝出來的一個小藥包,用帕子包着,遞到顧老夫人跟前。
顧老夫人狐疑地低下頭,伸出手去,將帕子解開。
再將藥包外面包着的灰色棉紙打開,露出裡面一些粉末狀的東西,看上去就像發灰的麪粉。
顧老夫人臉色遽變,兩手哆哆嗦嗦起來,看着那個藥包,眼裡流露出恐懼的神情。
齊意欣笑着問道:“老夫人,您可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沒有?”
顧老夫人大力將蒙頂捧着藥包的雙手一推,自己從圈椅上跳起來,遠遠地躲在牆角,以袖掩面,大聲道:“快把這個東西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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