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她的辭職,秋依弦被提拔。她又是在基層做起來的,眼光獨到,也肯拼命,很快受到了上司的賞識。原本以爲只要在蒙特利爾待上兩年,她卻足足在這裡留到現在。
一個月前,因爲華夏國分公司內部發生動盪,原有總裁引咎辭職。於是,作爲空降兵臨危受命,她被派回華夏國去,收拾爛攤子。
面對葉小亞的選擇,秋依弦感到很不可思議。她一直覺得,葉小亞是那種衝鋒在前,事業心極強的女人。還記得三年前剛剛進公司的時候,就一直不斷的有人在辦公室裡議論她爲——“老處、女”。
“依弦,人生的境遇非常奇妙,若是在過去,我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走到這一步。不過,我現在覺得很高興,因爲有了丈夫還有孩子。”
她是奉子成婚,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還帶着溫柔的笑意。她家的庭院並不算大,不過裡面一應俱全,而她,洗手作羹湯,有了老公孩子,日子過得非常滿足。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如此平和的葉小亞,秋依弦心裡感到非常的嫉妒。
曾幾何時,她最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溫馨的小家。丈夫會一心一意的愛着自己,有孩子承、歡膝下,日子不用太奢靡,卻溫馨,舒適。
可惜,今生今世,她是沒有這個運氣了。
在加拿大,華人還是很多的。不少人,對於氣質出衆,容貌清麗的秋依弦,紛紛表示好感。不僅僅是華人,甚至還有不少金髮碧眼的帥哥。而且,歐美人熱情開放,看上了她以後,整日整夜的在她門口彈琴唱歌,那陣勢,反倒把她給嚇着了。
也不是沒有試着交往幾個男朋友。可是,每每和對方感情加深,試圖進一步接觸的時候,她出於良心,總會告訴他們,自己不能生育子女的事實。
而這件事情,嚇走了幾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男人。對此,她頗感無奈。
也不是沒有找過醫生,這裡的醫療條件,比起華夏國內,更加的優良。
她甚至,因此跑到美國去,就是希望,能解決這個痼疾。
可惜,每次醫生做過檢查之後,只能抱歉的搖搖頭:“I'm.sorry.”
因爲被喂下了藥,以及流產的緣故,她的子、宮,變得異常脆弱。醫生說,她也不是沒有機會受孕,只是,這個機率,非常的渺茫,近乎於無。
幾次檢查之後,她也死心了。沒有就沒有吧,大不了,以後收養一個孩子。
反正,連孩子他爸,她都不想找,何況是其他?
日子就這麼蹉跎起來,三年過去,她明天就要離開。葉小亞看着她,很認真的說:“依弦,我知道你忘不了那個人,如果回去以後……。”
“葉姐。”秋依弦搖搖頭,三年的時間,已經把她的心磨得異常冷硬。她想,現在的她,就跟過去的秦亦書一樣。不再相信感情,也不再相信愛。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她做不到像他一樣放、縱自己。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能放下的。痛了,你自然會放下。
葉小亞深深的看着她,三年過去,這個女孩,已經好像脫胎換骨一樣,變得讓人不敢相信。如果說過去的她還只是蒙了塵的珍珠,那麼,現在的她,已經是耀眼的鑽石。
雖然並不是極美,可是,因爲工作上的自信,因爲精神上的淡漠,她整個人,都好像籠罩着一層格外誘人的輕紗。朦朦朧朧的,卻又讓人心癢難耐。而且,三年的異域生活,讓她的做人行事方面,帶着濃重的歐美氣息。那種古典和現代,東方和西方的結合,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睛!
“我只希望,你能忘記過去,變得開心一點。”
“當然。”秋依弦點頭,眉宇間全是自信的笑。
看完了好友,她開了車重回市裡。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她行李不多,不過,總需要帶一點東西回去,算是特產。
轉悠半天,最後,還是在一號廣場附近的大商場停了車。
吃的,用的,玩的,蒙特利爾的一部分是法語區,這裡有很多外面所沒有的特產。她在這裡轉了很久,收穫頗豐。
付了一點小費,讓車童幫她把東西放到後備箱。可是,還是不小心買多了一點。尤其是,最後營業員沒有零錢給她,硬生生換了一個棒棒糖來抵錢。她拿着手裡七彩的棒棒糖,有點無奈。
這玩意,拿回去哄孩子?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孩子的哭聲,在她附近響起。
回頭,見到街邊,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黃種人。
而且,那孩子還爆發出震天的哭聲:“爸爸!”
是華夏國的人!
這裡華人也不算少,只是比起滿大街的白人來說,簡直是弱勢羣體。獨在異鄉,看到自己家鄉的孩子,秋依弦臉上不由的出現一絲憐憫。
她拿起那根多買的棒棒糖,款步走過去,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
“小朋友,要不要吃糖?”
她用的是中文。
那孩子扎着小辮子,淚眼婆娑的擡起頭,小臉上全是淚水。好小啊,感覺才只有兩歲大的模樣。秋依弦看着她可愛的模樣,心裡一柔。
如果她的孩子沒有流產的話,應該也是這麼大了吧?
看着她的一雙眼睛,好像兩顆黑葡萄一樣。她又是喜歡又是憐惜,這麼小的孩子,走丟了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於是,她把棒棒糖遞到孩子手上:“棒棒糖,要不要吃?”
“媽媽!——”孩子好像是太小了,看到她如此溫柔的模樣,立即衝過來抱着她的腿大哭。
“呃……”秋依弦呆了,不論在中文裡,還是在英文裡,法文裡,對於“媽媽”的呼喊,都是同一個。當下,這個小女孩一哭,頓時有不少人目光看過來。
怎麼辦?秋依弦無奈,看着小小的身體粉團一般的抱着自己的腿,哭的好可憐。她心裡一軟,立即把孩子抱起來:“不哭啊,不哭,乖。”
然後,掏出手帕紙,給她擦乾淨臉,然後,再把棒棒糖的糖紙撕開,塞在她嘴裡。
孩子嘴裡有糖,頓時不哭了。她吮着糖糖,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她看。秋依弦被她看得很高興,沒想到,孩子小手一張,抱着她的脖子又是一聲喊:“媽媽。”
那一聲喊,頓時讓秋依弦心裡一震。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瀰漫上心頭,她幾乎是立即的把她抱住,小聲的迴應:“孩子,孩子,乖!”
“纖纖!”就在這時,一個男人還有一箇中年女人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爸爸,奶奶。”孩子在秋依弦的懷裡,卻異常高興的朝她身後笑了笑。
秋依弦知道,這孩子的家人過來了,於是轉頭。
然後,她呆了。
趕過來的兩個人,她顯然認識!
一個是多年不見的沐新宇,一個,是他的母親沐太后!
而沐新宇和沐太后,看到她抱着孩子,瞬間也是不知所措!
“你是?”
“新宇,沐阿姨,你們好。”還是秋依弦反應極快,抱着孩子禮貌的走過去,“好久不見,我是秋依弦。”
沐新宇呆了,沐太后也呆了。
三年半前,沐太后就押着沐新宇回了加拿大。他們住在溫哥華,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雖然同在加拿大,竟然是從來沒有遇到過。
第一次相遇,竟然是她要離開的前夕。
人生的境遇,如此的奇妙。
“爸爸!”還是孩子打破了幾個人的僵局,她歡快的吮着糖糖,伸出小手要爸爸抱抱。
沐新宇從她手臂裡接過孩子,眼神依然還是有點震驚。
無法不震驚。
多年前遇到秋依弦的時候,她還青澀的像是一枚青蘋果。而現在,就已經蛻變成異常晶瑩剔透的寶石!
“你怎麼會?”
“三年前,因爲工作調動,我來了蒙特利爾。”秋依弦的回答,淡定,從容,臉上甚至帶着淡淡的笑。她現在用不着自卑,更用不着卑微。舉手投足之間,帶着一股自信的氣質。
“爸爸。”孩子在沐新宇的懷裡,卻異常奇異的盯着秋依弦看:“她是我的媽媽麼?”
一句話沒說完,沐太后臉色一變,似乎是異常傷感。而沐新宇,則很尷尬:“這是秋阿姨。”
說完,他看着她問:“賞個光,一起吃飯嗎?你幫我找到纖纖,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好。”恭敬不如從命,反正秋依弦也沒有太多的事,於是點點頭,跟着他們走了。
在附近的餐館裡,孩子面前擺着一瓶牛奶。她很聽話,抱着奶瓶喝着,大眼睛一直骨碌碌的盯着她看。
“好可愛啊,她叫纖纖?多大了?”
“今年兩歲。纖纖,快叫阿姨!”提起女兒,沐新宇眼神裡也溫柔的很,立即吩咐着。
“阿姨!”沐纖奶聲奶氣的叫了一句,她的嘴角,甚至還糊了一圈牛奶的白漬。秋依弦越看越愛,連忙伸出手,幫她擦去了嘴角的污漬。
“爸爸。”纖纖把奶瓶往旁邊一放,奇怪的問,“她好像我的媽媽,阿姨不是媽媽麼?”
一句話問完,沐新宇異常尷尬,而一直在旁邊沉默的沐太后,則是難過不已。
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