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對持方之一撤下去,其他人也沒什麼興趣繼續看了,紛紛散去,三五成羣的交談。季洛銘也知道風林雪的個性,不敢再讓她攪渾在裡面,拉着她在屋子的角落找了一個幽靜的地方坐了下來。至於冷浩天,他的女伴林菀茹被人帶走,親親熱熱的談時尚,談化妝。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風林雪,拿起一杯酒,在不遠處靠着牆,一個人品酒。
屋子裡的一處擺着精緻的餐點。雖說是宴會,大家也不是當真來這裡吃喝的。
季洛銘隨意拿了幾個餐盤和兩杯酒,與風林雪在一旁小聲的說話。坐了不久,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過來:“請問你是季五公子吧?我是恆川製藥的負責人。”
季洛銘臉色微變,恆川製藥,正是之前兩人商量着拿到研究資料的事情。他連忙笑着說:“好好,我們到一邊談事情吧?”
那人看了看他身邊的風林雪,也點點頭:“好。”
風林雪也理解,想必這樣的社交場合,季洛銘自然是要去應付應付的。於是她說:“洛銘,你去吧,我在這裡休息一下就是。”
季洛銘也點頭,和那個人到一邊談生意去了。風林雪也沒有繼續吃東西,只是端起酒杯。
冷浩天看到了季洛銘離開,也把目光投向她。
牆角,光線一明一暗的照在她身上。沒有了季洛銘在旁邊,風林雪似乎都冷了好幾個攝氏度。一雙眼眸裡溫柔的水霧,全被一點點凍住。留下來的,全是寒冷入骨的冰霜。她穿着黑色修身的衣裙,長裙曳地。黑髮如瀑,靜默的垂在身後。身上沒有多餘的一絲裝飾,卻平添三分冷淡,三分妖嬈。
在黑色衣裙的包裹下,腰肢格外引人注目。小腿則完美如玉,線條優雅。眼瞳,烏髮,長裙,全是漆黑如墨。但是臉蛋、纖長的胳膊卻一片耀目的白,晶瑩剔透的彷彿窗外的積雪。
若說林菀茹穿上小黑裙,是一種嫵媚天成的感覺。那麼風林雪身上,則多了幾分超脫和疏離的意味。
她揚起手,纖長的十指夾着一隻高腳杯,微微一晃,酒液便輕微的流淌。只是隨便往那一坐,周身就多了幾分從容,竟然是十足的女人味。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古板保守,不知變通的風林雪?這還是剛剛那個不理會衆人目光,傲氣天成的風林雪?
雖然面貌不是絕美,但是一舉手一擡足,那種淡漠如煙的氣質,卻讓人更加難以捨棄。
想起那一晚的事情,冷浩天覺得,無論如何都得問個清楚。
剛剛邁開腿走了兩步,他卻忽然看到季洛銘談完事情回來。季洛銘的表情似乎不是特別好,但是看到風林雪,他還是擠出了一個笑意。
而風林雪,在看到他的時候,臉上的淡漠一掃而空。帶着一絲暖意的微笑,剎那間彷彿冰雪消融。
“洛銘,怎麼了?”看出了季洛銘臉上極力掩藏的一絲失落,風林雪連忙問。
“沒事。”季洛銘笑了笑,眉間卻鎖着一絲愁容。
兩人沉默許久,她才問了一句:“爲什麼沒有見到辰辰?”
“他?他沒有來這裡,住在城裡,明天他要讀書的。”季洛銘隨口回答了一句,腦子裡卻在急速飛轉。
剛剛那位“恆川製藥”的負責人,自然就是他針對風林雪父親研究材料的合作伙伴。或者說,是他的下屬纔對。
季氏財團在華夏國內有秘密研製基地,專門負責研製各種藥劑。研製成功之後,把配方帶出國去,再進行人體試驗。這樣兩頭跑,雖然貌似是危險程度變高,卻也是最好的保護色。
因爲馬來西亞政、府害怕季氏財團這個龐然大物!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限制!只要他有一點風吹草動,政、府都會收到消息!而且,華夏國內的研究環境,比馬來西亞要好。
而季洛銘,在華夏國內,和馬來西亞,都有隸屬於他自己的醫院。表面上做的是慈善和醫療事業,但是背地裡卻有見不得光的事。爲了這份研究材料,他可算是卯足了心力。之前也趁着機會給風林雪旁敲側擊的提過幾次,但是說到別的還好,一說起父親的研究,風林雪立馬就冷着一張臉了。
不知道,今天可不可以。
風林雪卻不知到底季洛銘心裡想的是什麼,只覺得他似乎心事重重。
她還以爲是自己剛剛的表現,讓他有些難做人。她也實在不想過這種豪門貴婦的生活,整天爲了吃的穿的比來比去,說些虛僞的話。不過,她不願意,不代表季洛銘也應該跟着她走。她知道季洛銘這種富家公子一定需要社交場合的,所以也只能沉默。半晌,她伸出手去,握住季洛銘的手,緊緊的。
“有什麼事,你可以對我說。”她表情認真,眉目清朗。她知道季洛銘爲她付出很多,她也幫不到什麼忙。如果真的有必要,她會努力去改的。
——包括,學會和這羣女人相處。
“沒事。”季洛銘雖然嘴角擠出一個笑意,臉上卻分明掛着幾分愁苦。
“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季洛銘越是這樣,風林雪就越是着急。季洛銘一貫都是如沐春風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他做不到的事情。可他這一次只是笑着皺眉,卻讓風林雪覺得,一定是出了大事。
“林雪……”季洛銘有些踟躕的看着她,臉上帶着無奈的光芒。但是心裡卻在想,如果這時候騙她,說他難受是因爲不能幫她父親翻案,她會怎麼樣?
“林雪,我確實是有事,只是……”略微一思考,季洛銘決定試試看。他把椅子搬到她旁邊,有些爲難的說:“我跟你說了,你千萬不能生氣!”
風林雪點點頭,季洛銘又靠近了點,輕聲道:“剛剛那一位,並不是什麼‘恆川製藥’的負責人。他是……他是醫藥學會的負責人。我找他,是因爲你父親的事,我想讓他幫着翻案。”
風林雪什麼都沒說,只是握緊了他的手。頭微微的垂下來,眼睛裡晦暗難明。季洛銘觀察了一下,發現她沒有馬上跟自己鬧掰,於是又拿捏着尺度,小心翼翼的說:“他跟我說,當年是因爲出了命案,所以上頭纔不得不處理,但是其實他的研究還是很有價值的。這麼多年過去了,科技也發達了不少,他說組織上有意研究相關內容,只是研究了半天,都沒有你父親的成績。所以……”
“所以他希望,能重新啓用父親當年的材料,好處就是爲父親翻案,是不是?”風林雪忽然擡頭,身體繃得很緊,眼眸犀利的看着他。
季洛銘一愣,感覺到她忽然縮小的瞳孔,射出逼人的利芒。他一愣,似乎從前從來沒有見過風林雪用如此可怕的眼光看人。就算是上一次,她被冷浩天霸道的奪去了清白,甚至他第二天還遞給她那藥,當着他的面羞辱她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過!
那感覺,像是在暗夜裡奔襲的孤狼,被天敵窺探出了行跡!是一種近乎於本能的反射,投射到心靈深處的感受!
喉結上下滾動,季洛銘感覺背後忽然發冷,額角似乎滲出了汗!那麼多年,他見過無數的大場面,也見識過不少氣場強大的人。但是這一次,他真的有種被犀利的目光刺穿心臟的錯覺!
“……是。”愣了半晌,季洛銘終於點了點頭。風林雪不退反進,上半身幾乎是貼在他面前,眼神更加犀利。
季洛銘艱難的開口:“是,他是這麼說的。我本來是想幫你的,但是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所以……”
說着,他故意低下了頭,一副沒有辦成事的委屈樣子。
沉默。
一滴冷汗,順着額角滑落。季洛銘發誓,他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被風林雪緊握的手掌心滲出了汗,身體也開始有些僵硬。許久,風林雪才放開了手,喃喃的問:“是嗎?”
季洛銘真想長出一口氣,“呼——”他知道,風林雪對他剛剛的話,已經產生了一點信任。
接下來,就看他怎麼發揮了。
於是,他反而搶過身形,握緊風林雪的手,言辭懇切的說:“林雪,我知道,你父親的事情是你的死穴,你不希望別人來觸碰。但是……”
他拉進風林雪的手,放在脣邊輕輕一吻:“我也是……爲了我們的將來。對不起,我還是……”
話沒說完,他卻放開了風林雪的手,坐得離她有些遠。頭微微垂下,嘆了一口氣,顯得無比沮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其實不過是短短的兩份三十秒而已,季洛銘卻有度日如年的錯覺。他知道,風林雪也在考量,也在賭,在賭他的話裡有幾分真實,在考量他剛剛的表現是不是真心的。
這無關於情愛,實在是因爲,父親的事情是她心裡最大的一根刺。其他關於林家的事、冷家的事,在這根刺面前,都顯得如此渺小!
不過……
“洛銘,謝謝你,但是……”風林雪的聲音緩和下來,幽幽一嘆。
季洛銘一愣!隨即心裡便是一陣狂喜!
他聽出來了,風林雪這樣的回答,已經是認同了他的話。他賭對了!至少,這一次他提起她父親的事情,沒有讓她當中翻臉!
趁着風林雪低頭的瞬間,他悄無聲息的抹去額角的汗珠。隨即,他忽然站起身來,一把擁住了風林雪。
他知道,這是該趁熱打鐵,更進一步的時候了。就像一局棋,每一步都經過精心的佈局,就等對方入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