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知府也是爲了整個諾大的錦州城裡其餘的百姓安全着想,可能處理方法不當,帝姬就饒他一次吧?”
鳳嶺適時的開口解說道,這知府定然是皇后之兄蘭家的人,此刻蘭家擁兵自重,若是打草驚蛇了可就大爲不妙了,流離正直憤怒,她終究還是個孩子,怎懂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而豫皇會派他跟着流離的身邊,想必也是有此意的吧?
鳳嶺的話一落,就連展隨以及那刺客的眼裡都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爲何他要爲這昏官求情?
“是啊,是啊,侯爺所言極是,下官一切皆是爲百姓着想,懇求帝姬饒過下官這一次吧?”那知府見得鳳嶺替他求情,連忙叩首道。
流離眸光微冷,轉頭,側目看了一眼臉部燒燬嚴重的刺客,目光似有不忍,似有愧疚,似有無能爲力……
終於,沉寂了半響之後,流離終究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彷彿那口氣是越過了千山萬里如此的濃重,如此的逼不得已。
鳳嶺依舊望着流離,用深邃如夜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她懂他其中的意思,他又何嘗不懂她的憤怒以及不可奈何?
“也罷,本宮饒你這一次。”話落之後,流離再也不看衆人一眼,而是逃也似的往衙門府外跑去,彷彿這裡藏着什麼洪水猛獸般,讓她避之不及。
白畫見此,連忙提着劍跟着流離的腳步跑了出去,一刻也不得放鬆。
“下官謝帝姬恩典!”知府連忙謝恩,如同死裡逃生一般高興。
鳳嶺微微嘆氣,她這樣的性子如何適合呆在皇宮裡,做那萬人之尊?
“知府,去替帝姬安排住處吧。”鳳嶺冷聲說道。
跑了出去的流離卻是撲倒在了衙門府外街道兩旁的槐樹下,手緊握成拳,她的憤怒何至於此?
流離目光斜睨,便見着白畫一臉擔憂立在她身後一丈之處,說:“你回去吧,我只是想一個人人靜靜。”
“可是……”白畫有些不肯,依舊固執的站在原地。
“沒有可是,回去。”流離儼然一副帝姬的模樣,她只是不想連她的脆弱都讓別人一覽無遺,好歹,她也是這勞什子的帝姬啊……
白畫卻是聽從了流離的話,轉身往府裡走去。
見到白畫離開的身影,她卻是忽的送了一口氣,身子抵靠着樹背,而後無力的從樹背上滑落,坐到了鋪滿枯葉的地上,目光渙散卻又帶着深深的悲哀。
看着被風吹落的枯葉,微風襲來又帶了一絲莫名的寒意,流離將頭埋在雙膝之間,用手緊緊的抱住了膝蓋,好似無助的模樣,任由枯黃的樹葉零落在她的身旁。
“我以爲,我是可以爲他們做一些事的。我也曾以爲,我是可以替他們討回公道……”說到此,她的喉嚨之間卻是猶如塞滿了棉花,難受得再也無法開口一言,哽咽得難受。
她從未見過那樣一雙絕望而又充滿哀傷的眼睛,那個人是要殺她的父皇……
遠處,腳步聲傳來,他一襲藍衣貴氣逼人,袖口以及衣襟處皆紋繡着淡藍色的花紋,繡着金色的花邊,更是清華尊貴。
“阿離……”待到男子走到流離身前時,出聲輕輕喚道。
聞言,流離卻是猛的一驚,好熟悉的聲音,嘴角莫名的揚起,鬆開手,緩緩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藍色錦靴,視線再往上卻是
他,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另日月都失去光輝的臉,她的心再次被狠狠的撼動了。
落葉滿天,他與她各自安好。
看着他深邃如墨的眼眸,眼裡閃爍着零星的光芒,她卻是苦澀一笑,勾起脣角,說:“阿堯,我從未比現在更加的無助過。我也從未見過那樣絕望的眼神,彷彿是死一般的灰暗。”
她說可以幫助他們,可以替他們報仇甚至是討回公道,可是剛剛,她卻仍舊了聽從了鳳嶺的話,蘭家目前是皇室得罪不起的人,而那知府暫時動不得!
雲堯目光一疼,蹲下身子,心疼的將如此神傷的流離摟入懷中,企圖讓她的心安靜下來,甚至忘記某種悲傷以及責任,他的阿離,怎的要承受如此的多?
“阿離,有阿堯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雲堯溫聲細語的說道,一手也輕輕的拍打着流離的後背,眉宇之間是怎樣也湮沒不了的愛戀。
遠處的石獅子後,鳳嶺眼角微揚,看着不遠處樹下的場景,也罷,她若能捨棄這尊貴的身份幸福也好。
“阿堯,我以爲我可以用我的權力幫他們報仇,替他們討個公道,可是這世界上我卻忘記了還有比權力更大的東西,那就是畏懼,原來朝堂上的勢力竟然也是如此的複雜。”流離低沉着眉角,緩緩道來,乾淨清澈的聲音裡卻是總是夾雜着一股無能爲力的哀傷。
是的,她恨,她恨這樣的無能爲力。
是的,她更恨,這樣的顧全大局。
雲堯心中不禁一嘆,要如此純淨的她來面對朝堂上的錯綜複雜怕是有些爲難了,只是依着,豫皇的性子,怕是要讓流離承擔大任了,若不是,便不會讓流離來錦州處理這瘟疫之事了。
“阿離,人心本就複雜,如今你所體會到的不過是無能爲力而已。並沒有讓你選擇天下生死這樣嚴肅慎重的事情,做許多事情就必須要有舍有得,魚與熊掌從來就是不可得兼的。”雲堯說道。
流離望着雲堯認真的眉眼,卻是突然愣住,“若天下與阿離,阿堯會選什麼?”
雲堯怔住,似乎是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流離的有此一問,卻是心知流離是何等聰慧的女子,她怎會猜測不知?
雲堯輕笑,說:“傾其一生,護你無憂。”
流離眉頭輕皺,眼梢帶着一絲憂傷,說:“若有一日,天下與阿堯想作對,我定會捨棄了整個天下。”即便是萬里河山又有何妨?她要的是良人。
而她也恰是做到了,只是日後昏暗宮殿,鎖其一生,磨盡心血,她倒也是後悔了的。
“阿離。”雲堯輕輕喚道她的名字,卻是久久的沉默,再無其他的言語。
“阿堯,不是回筲國了麼?此刻怎會出現在錦州?”半響之後,流離有些不解的看着雲堯問道。
記得,那晚燈節之後雲堯便離開了筲國,看他這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難道是一直暗中相隨?
雲堯點頭笑笑,默認了流離的猜測,他怎麼放心她獨自一人,雖說筲國也有許多的政務急需處理,他相信龍墨會是處理好的。
流離也是笑而不語,“筲國剛剛穩定下來,阿堯還是快回筲國處理政事爲好,父皇在我的身邊安排了許多人,我不會有事,放心。”
雲堯道:“阿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定要處處小心,等你從錦州回去了,我便親自前往豫國皇
宮求親,你說可好?”
流離驚愕了半響,楞是沒有反應過來,他還未來求親,她的眉眼裡都是帶着深深的笑意,濃濃的笑意。
只是心間卻是泛起了擔憂,父皇說讓她繼承皇位,做豫國的女帝。
既然是女帝,既然要繼承皇位,那她定然是不能嫁給雲堯的了,只是……
思念藉此,流離的眉頭也緩緩的皺起,若她不能嫁給雲堯,那麼嫁給別人定然是不願意的。
雲堯瞧着她皺眉的模樣,心中疑惑,問:“阿離,怎麼你的眉頭皺得如此的深?”
流離卻是不能告訴雲堯事情的真相,她也是定然不能說的,從某種意義上來,雲堯是筲國的皇帝,而她是豫國的帝姬,或許,將來有一天他們都會站在對立的角度,也許,說不定,某一天會成爲敵人!
是的,各爲其國,便是敵人……
流離卻是想也不敢想那樣的結局,若是真的爲了各自的國家成爲敵人,那她那個時候還能爲他拋棄自己的國家嗎?自己有責任保護的國家,怕是不行的吧……
天下,與她,他也終究是會做個選擇,而她也是否會爲其所傷?
“阿堯,若是某一天,我們爲了各自的國家成爲了敵人,又該如何自處?”流離緩緩開口問道。
“筲國永世不會與豫國交戰,阿離你會是我筲國的皇后,唯一的皇后。”這時,雲堯慎重的許諾道,可是他傾其一生,卻也沒有讓流離成爲他的皇后,成爲他的正妃。
這是他一生的遺憾,也是流離一生的追究與無法釋懷,當然,這是後話了。
“殿下命格多難,乃是天煞孤星,不詳之人……”
“但,殿下卻又是大富大貴之人,母儀天下之命,鳳凰涅槃必將受盡苦難,只是有人卻會因着殿下而手染衆生鮮血,是以,便是殿下造的孽!”
“死也生,生也死,生生死死!”
此時,皇后二字卻是觸及到了流離的神經,那日那大師瘋癲所言此刻也浮現在她的心裡。
母儀天下之命,自古只有正宮皇后……
是誰會因她手染鮮血?是他嗎?流離擡起眼,望着雲堯,有些話卻是不知道再怎麼開口了。
若真的因她手染鮮血,那便也是她造的孽緣啊……造的罪孽……
“但願如此……”流離道。
雲堯也應了流離的話回去了筲國,他是一國之主,而國也不可一日無君。
至此,流離便呆在了錦州城,晚膳剛用過,流離便把所有的人召集在了一起,商議解決的最好辦法。
“本宮想要聽聽你們對解決瘟疫之事有何高見。”流離坐在高坐之上,緩緩開口問道。
鳳嶺瞧了一眼一旁的知府,說:“知府大人就不爲我們講講錦州城內的概況?還是知府大人想做一座空城的知府?”
那知府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錦州城內瘟疫蔓延,下官命令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去,而下官也讓人將城裡所有的百姓都召集到了城裡的一處,命大夫把脈就診,若是染有瘟疫的人便送往……”說到此處,知府卻是有些恐懼的望了一眼臉色如舊的流離,見流離沒有動怒之意,這才慢慢道來:“若是染有瘟疫的人便被下官命官兵送往了城外的賤民村,這樣一來城中大多數的人都染有了瘟疫,而留在城中的則只有一小部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