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這個世間上,所有的人都怕他,畏懼他,可是她怎麼能畏懼他?
她怎麼能怕他?她是他用盡所有生命去愛護的女子,那個是他生命中的陽光的女子,怎能離他遠去?
流離眼睛一眨,淚珠則又順着睫毛滾落,那顆粉紅色的淚痣此刻卻是楚楚動人。
“我知道……你是對流離最好的人……可是……”流離望着司尋,目光一刻也不敢移開,他的眼神好難過,好絕望……
“可是,那些人,許多都是無辜的。”流離一把起身雙手拉扯着司尋的衣袖,聲音有些歇斯底里,他是惡魔,可是他對她卻是如此的好。
好到她此生無以爲報…………
“阿離,我出生在帝王之家,就註定我會手染鮮血,若我不殺他們,那有一日,他們就會殺我,這是一場生死存亡的較量。”司尋無奈的閉上了眼睛,任由流離哭泣,此刻他的心早已經萬箭穿心,那是死一樣的沉寂。
流離的耳膜裡不斷傳來司尋低沉的聲音,那一字一句的迴盪在她的腦海裡。
他說,這是生死存亡的較量,若是有一日,他若是死去,想必,她該是比現在還要心痛的。
可是,她爲那些無辜的生命感到憐惜,感到愧疚。
錦月若不是因她,錦月又怎會一箭穿心?
“阿離,你終究不曾適應皇室裡的生存方式,我以爲你做了豫國的帝姬,就該體諒到我所有的不得已。”司尋緩緩睜開了眼睛,看着默默流淚的流離,心底有些心疼,她難道不知道適者生存嗎?
還是,人心本善?他司尋本就不是良善之人。
“做了人上人,就一定要殺盡所有人麼?”流離問道。
司尋眼眸一顫,慢慢的轉過身去,他的衣袖就從流離的指尖滑落,望着天邊皎潔的明月,漆黑的夜裡,許多年前,他還是一個孩兒之時,就註定了要走上今日的這樣一條路。
“不是要殺盡所有人,而是毀滅掉阻止你前進的絆腳石,寧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
流離心裡猛地一驚,腳步微顫,不可思議的看着
那偉岸的背影,他一直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她也向來就知道,可是爲什麼聽到他如此冷漠的言語之時,心底竟然會隱隱有些抽痛?
“若我阻止了你,那你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流離輕啓紅脣問道,如同扇子般的睫毛微微顫抖着,顯得那樣的小心翼翼。
她的眼,仿若雨後的青蓮,乾淨純潔卻又帶着一股虛無縹緲之意。
他的眸子,仿若無底的深淵,而她已經淪陷卻渾然不知。
就這樣,兩雙眼睛靜靜的注視着,宛若千年的一瞬,那樣繾倦而又遙遠。
“我司尋對天起誓,若是以後有負夏流離,勢必讓我不得善終!”
轟……轟……不得善終……那四個字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她的肩膀上,不得善終……怎麼能……
滿目的驚愕與不可思議,“阿尋,請你放過玄棠好不好?”流離開口哀求道,雲家的人錦月已經死了,若是玄棠也死了,那雲家就是真正的午後了。
司尋看了一眼,道:“我已經命千骨派人暗中保護雲玄棠,也並沒有派人緝拿他,你放心。”
她昏迷之時這件事情他就已經替她辦妥了,她所珍愛之人,不管她對玄棠是哪種感情,只要是她夏流離珍貴的,他都會想方設法的保護好。
哪怕是護住了一個朝堂重犯,得罪寧嚴也在所不惜。
流離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動,她不曾想到,司尋竟然是這樣的細心,同時心底也感受到了他的那股溫暖。
這個男人,或許,有許多事情都是情非得已的。
“千骨派人查到雲玄棠帶走了雲錦月的屍體之後,此刻他正在帝都外的西郊處,你要不要去送別?或許,這一別,就再也不見。”司尋難得的問道。
錦月的死,對於玄棠來說,不管怎樣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流離擡起袖子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對着司尋苦澀一笑,依舊是點了點頭。
正如他司尋來說,不論怎樣她都是要去的,或許這一別就是此生再也無法相見。
當司尋帶着流離駕馬到西郊之時,
玄棠正抱着錦月的屍體,一襲白衣風塵僕僕,衣襟上面早已經是血跡斑斑。
而錦月死時是身着的黑衣,那些鮮紅的鮮血已經凝固了,玄棠懷中的女子早已經臉色面若白霜,身上的衣物也並未曾處理過。
看玄棠的模樣,似乎在此呆了多時,並沒有離去。
流離從馬兒上下來,站在玄棠的身後,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不敢驚擾了他。
她有許久不曾見過玄棠,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如此的場面。
玄棠身染頑疾,體弱多病,如今竟頂着一晚上的風霜在此抱着錦月做了一宿,他還支撐得住麼?
這樣看着玄棠就像是一座雕塑,背影僵直,一座沒有一點暖意的雕塑。
“玄棠……”流離一步步的上前走去,話還未曾說完,就被玄棠給打斷了。
“噓!不要說話,我答應過阿錦,帶她看西郊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不要驚醒了她。”玄棠轉頭目光在流離的身上停留一會兒,清秀的眉目裡都帶着滿滿的笑意,而後又回到了錦月的臉上,他的目光再看一個永遠消失在這個世間上的人。
玄棠小心翼翼的護着懷中沒有生氣的女子,彷彿她依舊活着。
活着不得他如此的憐愛,死了之後能得他一生的眷戀,想必錦月也是覺着值得的。
過了許久,玄棠這才緩緩擡頭,眉眼帶笑的望着逐漸升起的一輪紅日,在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那耀眼的紅色,照耀在錦月的臉上,染出一絲紅暈,竟然他誤以爲她還是活着的。
他的阿錦是還在的,一定是還在的。
昨夜,那個喚他棠哥哥的女子,早已經命喪黃泉。
昨夜,那個與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早已經香消玉殞。
還是昨夜,那個用所有在守護他的阿錦,就像風一樣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
彷彿她的出現就是一場夢,繁華落盡之後,她本就一縷青煙,是不存在的。
那一襲青衫舞劍的少女,彷彿還在海棠樹下對他微微一笑,帶着暖意,那暖意流過身體裡的每一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