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卻是挑眉看着護在流離身前的雲堯,道:“我們之間你沒有資格插足。”
雲堯的臉色微微一變,眼底閃過一絲慍怒也被隱藏了下去,此時,是要洗清流離的嫌疑。
“原來是你這女子,害得萱兒如此!”寧嚴的聲音也從遠處傳來,只見寧嚴一張國字臉上佈滿了濃厚的怒氣,彷彿恨不得將流離扒皮、抽筋一般。
“來人,給本將軍拿下這女子,壓入地牢!”寧嚴隨即對着侍從吩咐道,想要爲生死不明的寧萱報仇雪恨。
寧溪一震,正欲開口求情無奈卻被雲堯搶先了一步,“將軍,若是如此不分青紅皁白的就將流離拿下,恐怕也有損護國府的名聲。”
豈料,寧嚴更是怒不可遏,“丞相,如此還不夠證明麼?這玉佩是她的,她已經是承認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要替萱兒報仇雪恨。”
“將軍,若是單憑一塊玉佩就認定了兇手,豈不是太草率了?我認爲,此事還應更有力的證據,才能夠證明。”雲堯斂去了眉角的神色,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卻是威嚴的丞相,大雲的第一丞相!
寧嚴卻是冷哼一聲,“證據……證據……來人將柔兒帶上來。”
隨即便有侍從帶着一位身着素衫的婢女上前來,流離的眼裡逐漸浮現起了一抹不詳的預感。
“柔兒參見老爺。”這名叫柔兒的婢女恭敬對着寧嚴行禮道,眼裡蓄滿了淚水,就連眼睛都腫得像個核桃一般。
“柔兒,把你那天看見的說出來,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寧嚴一把扶起哭泣不止的柔兒,嚴厲的聲音透着一股哀傷。
柔兒轉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流離,而後緩緩的道:“那日,小姐要我送封書信去雲府給雲三小姐說是有要事,我回到了水月庵不久,雲三小姐便到了後山坡,小姐也隨之而去。怎麼會想到小姐竟然……”說到此,柔兒不禁擡起袖子抹了抹眼淚,再次接着道:“小姐與雲三小姐說了很久,最後雲三小姐似乎動怒和小姐起了爭執,柔兒見不妥,於是便連忙去請在庵裡練劍的公子,誰知道公子到了之時……”
柔兒欲言又止,但是意思就是明瞭,這樣一來,人證、物證都有了,流離更是百口莫辯。
“柔兒,你且看清楚了,她是不是就是那個與小姐起爭執的女子?”寧嚴指着一臉無奈的流離道。
流離慘白着一張臉,心底卻是快速的思考着,若是柔兒沒有撒謊,那麼那個與寧萱起爭執的女子又是何人? 是誰想要陷害於她,這盤棋竟然是下得這樣的好!
一早便等着她往下跳了,柔兒或許真的是唯一的證人。
“當時柔兒與小姐的距離隔得太遠,柔兒並未瞧清楚那人的容貌,可是身形卻是極爲的相似。”柔兒道。
“將軍也聽見了,只是身形極爲的相似罷了,必定是有人事先設計好了,找出兇手的是一定的,卻不能冤枉了任何一個人。”雲堯的眼眸沉了沉,而後有道,眼神銳利的射向柔兒,似乎想要從柔兒的眼裡找出什麼可疑之處,若是柔兒沒有說謊,那麼定然是有人冒充了流離,陷害流離。
寧嚴冷冷的看了一眼流離,道:“若是你能找出一個人做你的證人那麼本將就信你,說你昨日午後到傍晚時分人在何處?可有人陪同?”
流離緊咬着下脣,這事情真是惡劣至極了,昨日午後她接到了寧萱的書信便前往水月庵,並無一人陪同,當她到了之時卻見寧萱已經躺在了地上,到底是誰想要置他於死地?到底是誰?
“昨日午後,我便去了水月庵應寧萱的邀約,獨自一人,並無任何人陪同,可是這樣怎樣?這樣就證明她是我害的嗎?”流離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不禁反問道。
“哼,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你這等女子實屬可惡。”寧嚴不禁氣急,卻是沒有料到流離竟然是這樣的伶牙俐齒。
“流離只是爲自己的清白解釋罷了,可是卻忘記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流離接着道。
“好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衆人皆是一怔,只見一身黑袍的司尋正大步而來,深邃的眼裡不帶一絲情緒。
“見過六王爺……”包括流離在內的所有人皆是對着司尋行禮道。
“免禮吧,本王倒是不知道這護國府何時這麼熱鬧。”司尋微微擡手,示意衆人免禮。
此言一出,寧嚴的臉上卻是青一陣的白一陣,想要發作卻又不能。
“寧貴妃到!”內侍的聲音也高高的響起,衆人則是更加的疑惑,只見寧妃一身宮裝在秋韻的扶持下緩步而來,姿態優雅,眼裡也帶着徹骨的寒意。
寧嚴正欲跪下行禮卻是被寧妃一把扶起,寧妃有些心疼的道:“哥哥免禮,萱兒那可憐的孩子如今如何了?”
不言而喻,寧妃對寧萱的疼愛是衆所周知的,寧妃在未出閣之前與寧萱的孃親交好,乃是手帕之交!
“萱兒被雲三姑娘推落山坡,以至於後腦受到
劇烈的撞擊顱內出血,如今太醫竭盡全力也只能將萱兒的命救回……只是……”寧嚴話說到一半又刻意的隱了下去,深情堪憂的看着寧妃。
寧妃眉頭一皺,眼裡的擔憂更甚,連忙道:“只是什麼?快說。”
“姐姐從今以後只能躺在牀上,不能言語也不能行動,更沒有意識,衣食住行也不能自理,是太醫口中的活死人!”寧溪忍着沉重的憂傷,開口說出最殘忍的真相。
轟……轟……只見,寧妃只覺腳下一軟,她的身體彷彿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司尋見狀連忙扶起軟弱無力的寧妃,眼裡劃過一道擔憂之色道:“母妃,您沒事吧?”
寧妃寬慰的搖了搖頭,便又對着寧嚴道:“哥哥……當真如同溪兒所說?”寧妃的指尖微微顫抖,眼底皆是不可思議,那個苦命的孩子。
“當真,如今萱兒還躺在牀上。”寧嚴憤然的點頭說道。
寧妃一把推開了司尋,快步走到流離面前,揚起手掌狠狠的扇在流離的臉頰上,“啪!”
清脆的巴掌聲迴盪在衆人的耳邊,衆人皆是一驚,只見流離的臉上五個紅色的手指印赫然可見。
司尋的眼底閃過一抹怒意,繼而隱去,這個時候他若出手,必定會引起母妃及寧嚴的不滿。
雲堯與寧溪皆是一怔,似乎寧妃的反應太過於激烈了。
“本宮以爲你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卻不曾想到竟然是你將本宮的萱兒害得那樣慘。你得了尋兒的心,萱兒只是得了一個妃位你就要如此的置她於死地,你的心比蛇蠍都狠。萱兒即使成爲了六王府也絲毫不會撼動你的地位一分,爲何你要如此殘忍的對她?她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以後就只能成爲活死人了,本宮定當是不會放過你的,若是萱兒不幸……本宮定要你爲她陪葬!”寧妃字字珠璣狠狠的看着流離,以前的善意與友好一點都不曾有,只是一個要她陪葬的寧貴妃!
“母妃,是否是流離所做,此事還需要再做定奪!司尋斂去了眉宇間的神色,對着寧妃道。
寧萱的不幸,他雖然心痛,可是卻也比不過流離對寧萱的所做讓她痛心。
寧妃冷冷的看了一眼司尋,接着道:“尋兒,一塊玉佩,一封書信,還有柔兒這個人證,鐵證如山,本宮倒要看看她如何狡辯,你也無需爲她開脫。”
“母妃……”司尋正欲開口,卻見寧妃已經帶着人往寧萱的閨房而去,背影竟然是那樣的冷冽,彷彿容不得一絲情意。
而後便將目光定格在了流離的身上,繾倦而又纏綿,卻又是帶着一些倦意,他當真是有些累了。
“你不信我?”流離對上司尋琢磨不透的目光,嘴角綻放出一抹微涼的笑容,就如同一朵小白花,安靜的開在半夏微涼的天氣裡。
流離卻是未曾發覺,她的語氣竟然是那樣的落寞,他信她何時也這樣的重要了?
她也未曾想到,一切一切的早已經在潛移默化了,不論是她與司尋的關係,亦或者是什麼……
司尋也並不開口回答,只是那樣靜靜的看着流離,以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眼神看着流離,目光很淺,很淺,彷彿是在回憶某個時段、某個地方、他遇到的某個人。
一段很淺的記憶,淺的讓人都觸摸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它卻偏偏存在。
就像所有存在的人或者事物,不希望他存在,他卻偏偏的存在。
“阿離,你知道嗎?其實,寧萱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看似擁有這樣尊貴的身份,每日卻是生活得如同行屍走肉,她是一個讓人不忍心傷害的女子,她的一顰一笑彷彿都是帶着淡淡的憂傷,就如同開盛放在桃花瀾裡的桃花一樣,傾城的盛開只是爲了等待枯萎。”
若說,所有的傾城時光不過是爲了等待萎謝了,那麼這是怎樣殘忍的事實?
靜……死水一般的寂靜,流離卻是有些癡癡的呢喃道:“我曾以爲你是信我的。”
她曾經以爲他無論如何都是信任她的人,因爲畢竟曾經他給了她那麼的溫暖,甚至是安全。
當有一天,習慣了依賴,突然別人抽身而出,她才體會出那種感覺原來是比剜心竟然是還要痛上幾分的。
那種在陽光下習慣了的溫暖,突然間,陽光不見了,籠罩着她的只有黑暗,和沒有底的深淵,就這樣一直墜落,墜落着。
“我也曾以爲你是善良的。”司尋苦澀的一笑,笑得有幾分無可奈何。
轟……轟……
流離目光一震,死死的盯着說出殘忍的話的司尋,他是在怨什麼?這幅神情,又是在恨什麼?
“沒錯,是我做的,殺了我爲她報仇吧。”忽的,流離卻是隱去了所有的情緒,看着司尋一字一句的說道。
是的,她此刻倒想用她的命來做賭注,這些證據真的就可以將她打入地獄嗎?
她是不是該感謝那個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人,這場棋局竟然布得這樣
的精妙,讓她毫無反抗的餘地。
轟……轟……雲堯與寧溪皆是一怔,雲堯藏在衣袍下的手早已經緊握成拳,青筋暴露。
她是想做什麼?明明不是她做的,爲何要這樣承認了?
她可知道,就算是司尋不想她死,單憑寧貴妃與寧嚴就是不會放過她的,她是瘋了嗎?
這樣就被逼瘋了,這樣就被打敗了?
心中不禁暗自搖頭道:流離,你可知道,你將會陷入多大的危險之中?你將會將你自己逼入怎樣的絕境之中?
司尋目光微冷,“啪!”擡手便一巴掌打在了流離的臉上,力道是那樣的大,流離的嘴角竟然也溢出了鮮紅的血液。
流離苦澀的扯開嘴角一笑,嘴角的疼痛讓她的小臉不禁皺成一團,“ 阿尋,你知道嗎?原本我是信你的。”流離擡起手用袖子狠狠的擦拭着嘴角的血液,疼……疼……
踮起了腳尖用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靠在他的耳邊低語,那模樣卻是讓寧溪與雲堯心底皆不快。
流離滿意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看着司尋的身體僵硬住,她則是笑得越發的花枝招展了。
“還有,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真正的嫁給你,我就是一個貪戀權貴的女人,區區的側妃我還看不上眼,你的一片真心更是不屑一顧,你認清了我就是一個狠毒的女人,怎麼還不動手殺了我?”流離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若是他有仔細聽她說話的語氣,便會發覺她的聲音裡帶着一股深深的痛意以及顫抖,以及那眼裡蓄滿的淚水。
阿尋,對不起……對不起……流離不愛你,怎能讓你再次因爲流離的事與寧妃及寧嚴產生劇烈的衝突,你在意的皇位……流離只能用另一種方式去替你維護……
至於,流離的生死上天自有安排,既然這麼多人希望流離死,我定然是要活得好好的。
阿尋……那聲阿尋是真心真意的,真的是真心真意的。
司尋緊握着手,發出‘咯咯’的響聲,宣誓着他的怒氣,更有的卻是眼底無盡的痛苦。
打她,是氣她亂認罪責。
打她,是怨她如此的不信任她。
打她,更是恨她如此的冷心冷清。
“你走吧,回雲府,從今以後本王都不想看見你。你走,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本王的面前,既然你是這般的不屑一顧,你走!”司尋彷彿已經被流離挑戰到了極限,連嘶吼都是那樣的歇斯底里,恨不得將流離活活的掐死,只是他怎麼忍心?他怎麼忍心如此待她?
她說她對側妃位不屑一顧,她想要坐上更高的位置。
她說她對他的真心,是從心眼裡不屑一顧的。
可是,她也曾那樣真誠的說道,她在乎他,她在乎他的生死,她願意用血肉之軀擋在他的前面。
原來,到最後這樣的真心不過是讓他放低防備而已。
原來,到最後這樣的真心不過是讓他甘願入局的毒藥而已。
流離……流離……此生定然恨你入骨……定然恨你入骨……
流離低眉一笑,眼淚便順着臉頰滑落,冰涼的淚水劃過她火辣辣的臉頰,說不出來的滋味。“此生……願不再相見……”流離低語道,隨後邁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離開護國府,雲堯見狀也跟隨流離而離去。
轟……轟……司尋的身子微微顫抖,她的聲音彷彿就猶如九天之外飄來的一樣,那樣的無力而又輕柔,甚至感覺她就要消失在這個世間了……
羽化而去……
願此生不再相見……可是流離又怎麼能知道,再次相見之時,兩人竟然是勢同水火!各自站在對立的頂方,雲家人的幾百口性命都沉甸甸的壓在流離的雙肩。
流離一出護國府整個人都沒有力氣了,倚靠在漆紅色的木柱之上,臉色有些蒼白得可怕。
一臉依賴的望着一旁靜立的雲堯,道:“我又給你惹麻煩了。”
說這話的時候,流離的眼裡竟然還生出了那麼一絲的諷刺。
她流離是多大的人物啊,這麼多人想要置她於死地。
“阿離,我會查明的,還你清白。”雲堯沉默了半響,隨後開口道,聲音裡帶着一股讓人信任的信服力。
不料,流離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清澈的眸子倒映出雲堯負手而立的模樣,當真他是俊美極了。
“清白又如何?卻在那麼多指向我是兇手的證據面前,卻是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我的,沒有一個是願意相信我的……沒有人……”
流離遠遠的望着一望無垠的天空,天好藍……像是被雨水清洗過一樣的潔淨……看得叫人有些迷戀……卻又帶了一些莫名的憂傷……
“我信,我是信的,阿堯至始至終都是信阿離的,這個永遠也不會改變。”雲堯鄭重的說道,眉眼裡都侵染滿了認真的神色。
流離一怔,轉頭看着一臉認真的雲堯,目光微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