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廳內酒香飄散。
三個人坐在酒桌旁,一包花生,一包烤魚,僅此而已。
杯中的酒鮮紅如血,這是鍾啓傳自己釀製的葡萄酒,因爲用米酒浸泡,度數略高。
鍾啓傳因爲剛剛和媳婦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仰頭便喝了一杯。
我一口喝了半杯,入口鮮香,接着便是辛辣。
“好酒!想不到鍾哥你自己還會釀酒,手藝不錯嘛!”我豎起拇指讚道。
周富勇因爲是調酒師的緣故,並沒有像我們那樣仰頭便喝。
其實品酒也是大有學問,如看病一樣,也有望、聞、問這些步驟,最後纔是嘗酒。
只見他淺試一口,把酒含在口內,閉眼回味,約莫過了半分鐘才嚥下去。
“鍾哥,你這酒應該是用糯米蒸的吧?”周富勇望向鍾啓傳問道。
“果然不愧是調酒師傅,這樣都能嘗得出來。”
周富勇笑了笑道:“這是調酒師必備的基本功而已,算不得什麼,不過我感覺這酒除了葡萄和糯米酒之外還摻雜了其它的東西。”
鍾啓傳一愣,搖頭道:“沒有啊!我這酒就只是用葡萄浸泡在糯米酒中,沒有摻雜任何東西!”
“不可能!”
周富勇異常肯定地說道:“這酒除了香甜辛辣之外,還有淡淡腥味,你肯定是摻雜了其它的東西在內。”
“腥味?”我砸了砸嘴巴,吞了一口唾液,疑惑地問道:“我怎麼嘗不出來?”
“那是你的基本功還沒有到位!”周富勇說道。
“我真沒有摻雜東西!”鍾啓傳急道。
“這就奇怪了,這種味道應該不會錯的呀!”
我搖頭失笑,對周富勇說道:“我說兄弟,你的職業病要不要這麼嚴重?有酒你就喝吧,管它摻雜了什麼東西,反正都是酒,就算有毒,不是還有我們兩個陪你嗎?”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鐘啓傳,發現他的臉色有些難看,連忙笑着解釋道:“鍾哥你別當真,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也對,管它那麼多幹嘛,反正都是酒。難得休息,咱們三個今天晚上就喝個痛快!”周富勇說着,仰頭一飲而盡,豪爽至極。
我和周富勇與鍾啓傳相識了兩個多月,這傢伙只要一和媳婦吵架,心情不好就跑過來和我們喝酒,算得是交情頗深的酒友了。
鍾啓傳的老家在藏區,是少數民族,在一個工地上班,因爲日曬雨淋的緣故,皮膚較黑。
兩個月的相處,我對鍾啓傳的情況多少也瞭解一些,這人算得上是忠厚老實,不然也不會老被媳婦欺負,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麼的,他和小區內的另外一個離異少婦好上了,所以纔會和媳婦經常發生衝突,而且越演越激烈。
我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感到很驚訝,鍾啓傳這個黑炭頭居然也會被人看上,這眼光可是不一般。
三人坐在客廳喝酒,不知不覺,兩瓶糯米酒泡釀的葡萄酒就喝光了,我們都有了五六分醉意。
鍾啓傳意猶未盡,吵着還要喝,我和周富勇無奈,只得拿出一瓶從酒吧順回來的“傑克丹尼”接着繼續喝。
到最後三人都已經喝醉,相互攙扶着走進我的房間內倒頭就睡。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朦朧中聽
到樓下傳來一聲巨響,當時睏意正濃,也沒怎麼在意,直到有人敲響我們的房門。
“砰砰!砰砰!”
“鍾啓傳!鍾啓傳在裡面嗎?不好了,你媳婦跳樓死了!”
我聽到喊叫聲,猛地從牀上坐起來,發現身旁的周富勇和鍾啓傳仍然酒醉未醒。
我匆匆地跑出房間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一位年逾六旬的老大爺。
“謝大爺,你幹嘛呢?一大早就在這裡拍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打着哈欠,腦袋尚未清醒。
謝大爺就是居住在401的那兩個老人的其中一位,因爲同住一層樓,我對其並不陌生。
謝大爺頭髮已經花白,滿臉皺紋,此時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小鐘在你這裡嗎?”
“嗯,昨晚他在我這裡喝醉,便在我房間睡下了,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不好了,快去叫他醒,她的媳婦昨天晚上跳樓自殺了!”
“什麼?”
我身體一震,猛地驚醒過來:“徐大爺,你剛剛說什麼?鍾啓傳的媳婦跳樓自殺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哪裡還有半分睡意,急忙竄回房間,將鍾啓傳搖醒。
鍾啓傳不情願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鋒哥!怎麼了?”
“徐大爺剛剛說你的媳婦跳樓自殺了!”
“什麼?”
鍾啓傳猛地坐起來,連鞋子也來不及穿便竄出了房間。
這個時候,我聽到樓下傳來吵鬧之聲,急忙走到窗戶邊,探頭往下面望去。
只見樓下站滿了人,在那些的人中央,一個身穿睡衣的女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真的跳樓死了!”我身體一顫,感到難以置信。
坐在牀上,我隨手點了一根菸,吧唧吧唧地連續吸了幾口,藉此來平復震驚的心情。
牀上的周富勇幽幽地睜開眼睛,聽到樓下的吵鬧聲,眉頭不由得一皺,問我道:“鋒哥,樓下發生了什麼事?”
我深呼吸一口氣,解釋道:“有人跳樓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周富勇臉上頓時露出震驚之色,但很快就平復了下來:“是誰?”
“是鍾啓傳的媳婦!”
“什麼,她竟然跳樓自殺了?”
周富勇走到窗戶邊往下望去,確認事情不假後,臉上露出焦急之色扭頭問我道:“鍾啓傳人呢?”
“剛剛跑下去了!”
“走,我們也下去看看!”
我點頭,旋即跟着周富勇匆匆下樓。
樓下圍滿了人,都是這個小區的住戶,有老有嫩,此時正議論紛紛。
我和周富勇撥開人羣,馬上就看到鍾啓傳抱着一個摔得面目全非的女人正在嚎啕大哭。
那女人身穿睡衣,腦袋已經摔爛,顯然已經活不成,地上有一灘血跡,但不是很多。
“報警!”
“喊救護車!”周富勇第一時間就說道。
我急忙掏出手機報警,周富勇打120喊救護車。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便有幾個民警匆匆趕來,救護車也緊接着來到。
鍾啓傳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民警隔離現場,開始拍照取證。
我和周富勇站在隔離線外看了幾分鐘,然後回到四樓客廳之內。
丫頭這時也已經醒過來,我將事情跟她說了,後者驚得花容失色。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出乎人意料,誰也沒有想到鍾啓傳的媳婦會如此想不開,竟然跳樓自殺。
要知道,昨天晚上鍾啓傳可是和我們喝了一整晚的酒啊,這令我們怎麼不驚?
“鋒哥……”周富勇望向我,臉上震驚之色還未褪去。
我知道周富勇想要說什麼,嘆了一口氣,給他遞了一根菸道:“雖然難以置信,但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必須得接受現實!”
周富勇將口中的香菸點燃,驚色稍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警察找我們去錄口供!”
果然不出周富勇所料,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便有警察找上門,我叮囑丫頭幾句,配合警察去警察局錄口供。
來到警察局,發現鍾啓傳也在,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有些恍惚,口中喃喃地念着媳婦的名字。
他的媳婦叫小英,全名不知道叫什麼,在一間餐廳做服務員。
錄完口供從警察局離開,已經是傍晚。
太陽西下,我和周富勇順道到菜市場買菜,坐車趕回小區。
樓下的隔離線已經拆除,清潔工人正在用水沖洗地上的血跡。
我和周富勇回到租房,發現丫頭正呆呆地坐在客廳內,臉色慘白,今天的事情顯然對她造成不少的驚嚇。
周富勇進入廚房忙活,我則是負責安慰丫頭。
不知不覺,一個星期過去了。
自跳樓風波之後,鍾啓傳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那小英的屍體進入火葬場火化,被家人帶走。
凌晨兩點,天上飄起濛濛細雨。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和周富勇並排而行。
自發生跳樓事件之後,我們幾乎每天晚上都是一起回家,沒有辦法,周富勇雖然有着一顆成熟的心,但畢竟還是會害怕的。
不要說他,就連見慣死屍的我,走在小區黑暗冷靜的巷道內時,都是心驚肉跳。
“鋒哥,你真相信那小英是跳樓自殺死的嗎?”
走進陰暗的小區,周富勇忽然開口低聲對我說道。
小區內一片漆黑,大多數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只有少數的幾個房間內的燈還亮着。
巷道內隨地都是垃圾,臭不可聞,一些老鼠在垃圾堆旁流竄,旁若無人。
道路旁的路燈散射出昏黃的燈光,由於年久失修的緣故,有些路燈已經壞掉,而有的因爲線路問題,明滅不定。
我聽到周富勇的話不由一愣,旋即心中一緊,環視四周一圈,小聲罵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在這個地方你突然說她做什麼?”
“我也不想提她!”周富勇說道:“但我每次走到這個地方都會想起那小英死時的情景……”
我眉頭一皺,問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周富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停下腳步扭頭對我說道:“我懷疑小英不是自殺死的,而是……”
我目光一凝:“你說她是被人害死的?怎麼可能,當時四樓上除了我們三個和丫頭之外,就只剩下那對母子和兩個老人了……”
“前兩天我看到花姐被警察帶走!”周富勇說道。
花姐正是與我們同住在一層樓的婦女,也就是那天晚上與小英發生爭執的那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