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長本爲麒麟派年輕一脈中受師祖賞識的入門弟子,十二歲就跟隨長老上山,已度過了四個春秋,而武功也是非常精進,雖不是技冠羣雄,在入門弟子中也是上等水平。若是用葬仙官的評定,這應天長修爲早已步入仙蛹蛹成的境界,恐怕就要達到蛹孕的境界。
在葬仙官口中,將仙蛹境界分四個階段,結蛹,蛹成,蛹孕,破蛹。
因爲世上佛魔妖道每個境界的稱呼都不相盡同,故而葬仙官眼中,將這些佛魔妖道的評級都沿襲仙雛醒覺的境界。
而屠秋現在,也不過是剛剛結蛹的修爲而已。
仙蛹四個境界,在修真界也稱脫凡四境,唯有突破了這四個境界,纔算是走上了修真正途。
這天小師弟童歌聽聞玉角着金羊跑出來,立刻請命前來捉羊,童歌資質甚高,但是畢竟還小,平時太過貪玩,所以修煉不精,應天長擔心這孩子下山胡鬧,所以一起請命前來。一路上這童歌玩耍的小伎倆不斷,也不願師兄御劍載他,所以這半天來都在山中戲耍。
如今,在麒麟山上遇到了幽鬼宗的妖人,還傷到了小師弟,應天長一向是以門派榮譽爲大,若是這樣讓這人跑了,自己回派中可是要愧對師父了。
“九霄白鱗劍!”應天長大喝一聲,手中長劍泛起白光,這白光在一抖之下竟然如同醒覺的巨蛇鱗甲,片片翻涌而起。
應天長猛一點頭,大叫一聲:“小心了!”當下馭起長劍,腳踏那白鱗劍身,凌空而起,劍身與雙手手心隱隱泛出紅光,竟是將眼前的空氣都染成了淡紅色。
屠秋的視線中,應天長身後的山林都因灼熱的空氣扭曲變形,如同地獄業火灼燒一般。
紅芒越來越盛,竟似那初生的朝陽般鮮豔無比,灼浪不住翻騰,形成一道波浪般的流向。
屠秋所見,皆盡鮮紅。
所嗅,皆盡燥熱。
所感,皆盡滾浪。
這火無形,卻比有形的火要炙熱的多!
“岩漿吞吐,息翼若火決!”
應天長大叫一聲,雙手祭天而起。
那手中九霄白鱗劍光芒暴起,竟化作一道乳白巨蟒,在這片紅芒中暢爽穿梭,.這白蛇張開大口,身上鱗片猛然乍起,全身染成了同樣的赤紅色。
這應天長的魂魄已近自己十倍之力,自己全力出手,雖能能使其受到創傷,然而自己也將全身虛脫,無力再戰。
步雲登天,更是剛剛施展,再一步踏出恐怕出不了這一招的範圍。
他等待着應天長的法術是站到關鍵時期,便以孟歌謠將其打斷制敵!
施展如此凝聚真氣的法術,以他的修爲在釋放之前定然會有一個關鍵時期,只要把握好了機會,便能讓他全身火力凝聚的時候將其靈識以孟歌謠清除,讓其全身真氣失控!
那便多了個逃脫的機會,只是若把握不好,卻是沒了意義。
這一瞬間的等待,卻讓屠秋感覺十分漫長。
“太爺!就是那個人!那個就是我見到從神壇走下的人!”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應天長雙手未落下之際,一聲呼喊讓他停滯了一下,不由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
屠秋額頭上的汗滴冒着熱氣,臉上發紅,齜着牙也朝那裡看去。
幾個人從林中衝出,看穿着,竟然是幽鬼宗弟子!
“麒麟小丑!莫要冒犯官爺!”
一個身影從人羣中跳出,手中拿着一面小旗,直指應天長。只見那人手中旗子揮動,彷彿有大力拉扯一般,應天長竟被硬生生地從半空拉了下來,正在關節上的他氣血翻涌,在空中連吐了兩口鮮血,重重地栽落在地。
這蔭太爺大叫“冒犯官爺”而不是“傷到官爺”,是他心中認定,以這麒麟派一名入門弟子的能力是傷不到的玄陰官的,只想在官爺出手前解決這個無知小兒,以免真的冒犯了官爺。
應天長擦掉嘴上血跡,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心中驚慌起來。
沒想到麒麟山上竟然出現了這麼多幽鬼宗的餘黨!
朗朗乾坤,竟然欺到我派頭上來了!
這幾個人蒙着面,爲數領頭人更是穿着門主衣服,手拿的正是冥字門主令旗,自己如今受傷,如果這些人痛下殺手,自己只有一“死”字了得。
眼見這幾個幽鬼宗弟子圍了過來,應天長露出一臉堅毅表情,反而跨前一步,再舉手中劍。
若是以死相拼,也未必不能殺死這賊人中三四!
“讓他走吧。”屠秋站在衆人身後,開口說道。
幽鬼宗衆人不敢反駁,退後一步。
這幾個幽鬼宗人竟然蒙面!
屠秋看出來了,這些幽鬼宗弟子是小心怕事!其中定有古怪。
在這麒麟山中,別人的地盤裡,他纔不想再惹什麼事端,如今幽鬼宗來人了,自己趕緊跟他們去安全的地方,這纔是上策。
“官爺今日網開一面,不追究你冒犯之罪,還不快滾!”
應天長剛要開口辯駁,再做抵抗,心中突然想到小師弟,只得咬着牙,又看了一眼剛剛交手的神秘人,不甘心地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跑走。
蔭太爺跪在屠秋面前,一眼看到了他腰間的葬仙官令牌,心中更是一陣大喜,大聲喊道:“小人蔘見葬仙官!”
“參見葬仙官!”
幾名幽鬼宗弟子同蔭太爺撲通一聲齊齊跪下,咣咣咣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三個響頭可來的毫不客氣。
屠秋看着衆人膜拜,臉色卻是冷淡。
重生之後,那大天界幽鬼宗中,自己因爲很少出門,其中的弟子也是從未交談,見到的也只是表面恭敬地低下頭,自己的下人比自己更像主人,一個個同行牛氣的不得了,就是腰間的閻火也能利口衝得自己說不出話來。
這輩子以來,自己的確也逼別人跪過,但是那都是強迫的,回想起來一點都沒意思,像這樣心甘情願的朝自己下跪,還真是第一回,更別說磕頭了。
一路憋屈地讓他只把“葬仙官爲尊貴之人”的話語當成了一個傳聞,如今,終於感受了一把受人敬仰跪拜的大禮。
因爲沒有經歷這樣恭維的場面,不知道要不要說一句“平身”什麼的,腰間令牌抖了一下,他連忙想到了閻火,舉起了令牌,這團小鬼火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
“你們既是幽鬼宗弟子?爲何前來見仙官只有寥寥數人?見了仙官,還蒙面不成?”
蔭太爺連忙驚慌地扯下面巾,直盯着屠秋雙腳不敢擡頭,說道:“仙官大人,您剛纔下凡有所不知,我們,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幽鬼宗七年前遭遇大劫啊!”
“大劫?”屠秋問,“我幽鬼宗應是這人間正宗,宗內弟子萬千,會有何種劫難,能讓你們連以真面目示人都不可以?”
“您有所不知,七年前,我宗宗主子墨真人,士隱道人等三位長老竟入魔道,屠殺蒼生,九大門派中,覓風派,寒青派,雲柳派三派慘遭滅門,小門派個個疲於自保,三宗四教更有無數高手死於其手。”
“什麼?”閻火小嘴大張,聲音尖銳,“你說什麼!”
蔭太爺擡起頭,看到那浮在葬仙官令牌上的閻火,面上稍露驚訝,繼續道:“此事當真,之後,宗主等人竟勾結魔道天都宮!本宗中弟子少有追隨!心念不堅者往往出走我宗!宗主所做爲天下正道不齒,我宗也遭到正派聯盟圍攻,大小冥門自有鬼間迷蹤仙術守護,大多得以自保,然而,宗中人心已散啊。”
幽鬼宗宗主殘殺蒼生,勾結魔道!
開什麼玩笑!
玄陰大帝手底下的幽鬼宗宗主,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爲而爲之!難道他真有逃脫輪迴的十分把握不成!
蔭太爺仰天長嘆,老淚縱橫,不住地搖頭說道:“我蔭奇客本爲幽鬼宗這麒麟山小冥門門主,在宗內大亂後,卻不幸被人發覺冥門所在,爲正道百餘人所圍,幸得一高人相救,纔不至於滿門被滅。”
“如今門中四十多名弟子,死的死,走的走,只留下二十多弟子追隨,我既是門主,未有盡到門中之責,理當受罰!”
“我宗遭此劫難,難道已經覆滅不成?”
“如今,是爲魚濟道人代爲宗主,七年來,率領兩千弟子抵下各門派聯盟十餘次進攻,我幽鬼宗才得以存活。”蔭太爺苦笑道,“對宗中人來說,更傷更痛的應是世人誤解,正道大派中除了藏龍府爲我們有說辭,其他正道中人卻視我們爲邪魔,人人得以誅之。”
屠秋看了這幾人,個個已經淚流滿面,悲傷之情似無窮無盡,看來這些人也爲此受了不少屈辱,嘆口氣說道:“我幽鬼宗若沒有你們這樣的人,恐怕,也就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