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你走後給王刺史去信一封,請他對此事不要多插手而已。”慕皎皎道。
“所以呀,他就直接把事情甩到長安去了。最晚明天,長安那邊就都會知道了,這可是最順利的發展方向了。事情發展正合我意,接下來肯定就更好玩了!”崔蒲樂得哈哈大笑。
睡夢中的小娘子被他的大喊大叫吵醒了。睜開眼,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當掃到崔蒲的身影時,她立馬小嘴兒一癟就哇哇大哭起來。
兩天不見女兒,崔蒲心裡正想得難受,哪裡捨得看女兒哭?他趕緊就將女兒從小搖籃裡抱起來,又哄又逗,還在女兒粉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小娘子,馬上咱們就可以回長安見你祖父祖母,還有那許多阿兄阿姐們了,你開不開心?”
有他這個大玩伴陪着,小娘子才勉強收起笑臉,小嘴兒一撇,送給他一抹笑。
崔蒲頓時就樂得不知所措了。
慕皎皎看在眼裡,當即沉下臉輕咳了一聲。剛纔還在和崔蒲甩臉色的小娘子立馬就眨眨眼,小臉上綻放出滿滿的笑意,那清脆的笑聲更如銀鈴一般不絕於耳。
崔蒲見狀,卻不高興的板起臉:“你不要嚇孩子。要是把我的小娘子嚇壞了該如何是好?”
慕皎皎忍不住翻個白眼。“你就慣着她吧!”
崔蒲的反應是和女兒一起衝她沒心沒肺的笑。
慕皎皎好生無力。
半個月後,長安那邊果然來了一隊人馬,道是奉刑部尚書之命,來押崔蒲和武立新回長安受審。
都出動刑部了,可見武惠妃是真怒了啊!不過,這裡頭少不了也有崔閣老的推波助瀾。
崔蒲心裡暗自將這裡頭的博弈分析了一番,面上卻異常乖順的隨着他們走了。
而在他們騎上馬兒往長安方向趕去之前半個月,慕皎皎就已經抱着女兒坐上了前往長安的船隻。
船行一個月,等抵達長安時,正值壽王大婚完畢,整個長安城內都還瀰漫着一股喜氣洋洋的氛圍。
慕皎皎抱着女兒進了崔府,便去向崔夫人、崔老夫人請安。
兩位長輩都是第一次見到小娘子,頓時歡喜得不行,輪番將小娘子抱在懷裡,十二娘子十二娘子的叫個不停。
沒了崔蒲在身邊,小娘子格外的乖巧。雖然還不會說話,卻是不住的衝着長輩們笑。她生得玉雪可愛,那同崔蒲一樣的眉眼再加上和慕皎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鼻子小嘴,漂亮精緻得就像是玉雕的娃娃一般。如今展顏一笑,小小年紀便已經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偏偏性格又這麼討喜,自然就讓長輩們都疼進了心坎裡去。
府上那些同輩的小郎君小娘子聞訊趕來,也對這個漂亮的阿妹喜歡得不行。小娘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玩伴,也高興得手舞足蹈,竟是連晚飯都不想吃了。
家人相見,自然又是一通熱鬧。好容易等到用過飯,女兒玩累了睡去,鄭氏施施然上門來拜訪了。
“這件事,六弟也未免太魯莽了些。就算要救人,他難道就不會委婉些麼?就這麼風風火火的闖到別的縣裡去打人、還劫獄,這等行徑同江洋大盜有什麼區別?大郎說,他這次必定是要吃些苦頭了。”知道他們都不是委婉的性子,鄭氏便直奔主題去了。
“他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衝動,易怒,脾氣上來了誰攔得住?再加上劉三本來就是曾經爲我們差點丟了性命的人,現在他又是因爲我們才遭遇這樣的劫難,我們要是不站出來,那豈不是讓人都以爲我們是忘恩負義之人?”慕皎皎輕聲細語的道。
言外之意,就是崔蒲的所作所爲她是贊同的!
既然人家小兩口都不在意,他們又幹嘛要爲他們擔心?鄭氏長出口氣:“看樣子你們都已經做好打算了。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現在你趕緊睡吧,明天他們就該到長安了。”
“嗯。”慕皎皎乖巧點頭,再和鄭氏說幾句話,就將人送出院子去。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崔蒲和武立新就隨着刑部派出去的官兵一起回到了長安。而等抵達長安後,他們立即就被馬不停蹄的轉送到了大理寺,即刻進行三司會審。
“看樣子,武惠妃是記住上次的教訓了,現在根本就不給崔六回來同崔閣老他們商議的機會,想來個速戰速決啊!”程十九娘帶着兒子過來串門,聽說崔蒲直接被押到大理寺後便如此感嘆道。
“速戰速決挺好啊!我們手頭事情還多着呢,也是沒多少時間和他們一起折騰。”慕皎皎頷首道。
程十九娘眉梢一挑。“你就不擔心害怕嗎?”
“反正不管怎麼樣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我有什麼好怕的?”慕皎皎不以爲意的道。
“也是。說不定這次武二受的罪還比他更厲害些呢!”程十九娘點點頭,突然就綻放一抹狡黠的笑,“你們纔回長安不知道,一個月前消息傳到長安的時候,正逢壽王大婚前夕,聽說武惠妃知道後都氣瘋了!竟是把武侍郎給叫進宮裡去狠罵了一通。武侍郎仗着武惠妃的關係,這些年在朝中耀武揚威,得意得很。結果那天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垂頭喪氣的,就跟斗敗了的公雞似的,別提多悽慘了!所以大家都在說,武立新現在乾的這件事可是大大的觸了武惠妃的黴頭,武惠妃心裡肯定恨死他了!”
“是嗎?”慕皎皎笑笑。
程十九娘一見如此,立馬又驚呼出聲。“該不會,這也是你們早就算計好的吧?故意挑這個時間來觸武惠妃母子倆的黴頭?”
“只是湊巧罷了。就算壽王不是最近成婚,我們也會把這件事給鬧大。畢竟武立新敢一再挑釁我們的底線,不就是仗着背後有武惠妃嗎?和他這隻小嘍囉爭來鬥去沒意思,還不如直接就把事情鬧到武惠妃跟前,大家當面鑼對面鼓的來硬的。不然每次就算鬥贏了他,我們也覺得沒意思。”慕皎皎淡然道。
程十九娘立馬掩脣,好容易才忍住已經涌到喉嚨口的尖叫。
“你們真是……太大膽了!你們不知道武惠妃現在在聖人眼裡是什麼地位嗎,居然敢面對面的和她幹?”
“那又如何?事情本就是他們先挑起的,我們只是選擇正面迎戰罷了。”
“你你你……我真是服了你們了!”程十九娘訝異之餘,臉上又浮現幾分欽佩,“以區區一縣知縣之身,單挑高高在上的武惠妃,你們這對夫妻真是太心大了,太心大了!”
可是偏偏,他們還真的挑上了,武惠妃也真個就主動跳出來應戰了。
那麼不管結局如何,他們都不算輸。畢竟,那些朝中元老和武惠妃鬥都不一定能贏呢,更何況崔蒲這個小小的知縣?
這對夫妻心思可真厲害。她就說呢,崔蒲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怎麼突然又對武立新大打出手?而且打就打了,原本只是地方上的一點小事,怎麼就能驚動中央?當初那兩隻在長安街頭鬥毆,不也只是讓長安令出面就給解決了嗎?
她自是不知道,在這之前還有河間郡王一事。崔蒲打武立新,純屬心頭積怒過盛,不好好發泄一下恐傷身體。
既然打都打了,他們也就順勢把事情再鬧大些,讓大家都和他們一起不好過!
這其實就是兩個字——遷怒。
這種事情,慕皎皎自然不好意思和程十九娘說。
兩個女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就聽到那邊傳來了孩子淒厲的哭聲。轉頭看去,兩個人都臉色大變。
“趕緊把他們分開!”慕皎皎大叫。
程十九娘也跑上前去,一把將兒子拽過來,然後一巴掌就上去了。
這個兒子是慕皎皎去揚州後程十九娘才生下的,現在也纔不過三四歲。如今被程十九娘給拽過來,劈手就是一巴掌,他愣住了:“阿孃,是阿妹咬我,你爲何還要打我?”
“你一個快四歲的人,卻連還不到一歲的小娘子都打不過,難道不該打嗎?”程十九娘冷聲道。
“可是,是你說今天來要讓着阿妹的。”
“反正,你一個小郎君被一個小娘子欺負到哭,就是沒用!”程十九娘厲聲道。但一轉頭,當看到慕皎皎懷抱里正笑得得意的小娘子時,她又綻放出滿臉的笑花,忙不迭伸出手去,“來來來,快讓我抱抱她。這麼聰明漂亮的小娘子,也就你家能生得出來了。”
慕皎皎好生無語。“阿姐,方纔小娘子咬了十三郎,的確是她不對。這孩子性子野得很,看誰都又抓又咬的,她阿爹都好幾次被她咬得哇哇叫,然後她還兀自得意的拍手亂笑。”
“小娘子家家的,性子野些又怎麼了?我小時候性子比她還野呢,現在不也一樣好好的?”程十九娘連忙把孩子接過來,摟在懷裡又是親又是摸。深吸一口小娘子身上的奶香味,她才幽幽嘆道,“我這輩子怕是生不出女兒了。你瞧瞧我身邊那幾個小崽子,幾個加起來都沒你家小娘子有意思!這樣吧,就算七郎你們瞧不上,現在你看十三郎不是和她玩得挺好嗎?不如你們就把小娘子許給我家十三郎吧!”
此言一出,尉遲十三郎頓時小臉一白,淚珠子就啪嗒啪嗒落了下來。
“我不要娶她當娘子!她太兇了,我怕!”大聲叫着,他就連忙抹着眼淚飛奔了出去。
慕皎皎和程十九娘霎時又是一場放肆大笑。
小娘子在程十九孃的懷裡,大大的眼睛盯着尉遲十三郎裡去的背影,也咧開小嘴兒笑個不住。
正笑得歡暢,紅豆就從外頭進來了。
“娘子,郎君回來了!”
真的嗎?
方纔那氣定神閒的模樣霎時消失無蹤,慕皎皎趕緊站起身。“他現在在哪?”
“去閣老書房了。應當一會就回來。”
“那趕緊收拾收拾,準備些吃食還有熱水,他回來了必定是要沐浴進食的。”
“是,婢子這就去叫人準備。”
紅豆趕緊去了,程十九娘也便將女兒還到她懷裡:“既然妹夫回來了,我就不在這裡打攪你們了。改天有空,我再帶七郎過來給小娘子玩。”
是給小娘子玩,而不是陪小娘子玩。她這個當孃的也是厲害,還有這麼把自己兒子不當一回事的!
慕皎皎無奈送他們母子出門。再過不多大會,果然就看到崔蒲被人架着步履蹣跚的回來了。
看他臉色慘白,氣息微弱,應當是受刑了。
慕皎皎頓時心口一揪。崔蒲見到她卻是立馬就笑了。
“娘子,我回來了!”他大聲對她宣告。
慕皎皎動動脣。“事情了結了?”
“了結了!”
“三司會審的結果……”
“平局!也可以說是我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