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蟲確實算得價值萬金，但那得是通過一系列的炒作之後，如今充其量不過是一隻殺人盈野的可怕蟲子。但張遠山說了值錢，他們哪裡敢有半句反駁。
不過不能反駁，卻不是說沒法討價還價。這些管事也看出來了，鐮錘城商隊雖然實力強大，甚至可以說是恐怖，不然也不可能將這種蟲子關進籠子裡面當燈籠用。然而在經商方面，他們沒有任何經驗，甚至連一個會算賬的人都沒有。這種情況下，能忽悠的地方就很多了。
首先，這個價值萬金就很有商量的餘地。
以長安城爲例，現在市面流通的都是銅錢居多，而這些銅錢的成色，那就差異巨大了。因此，馬就有商隊管事提出，要用銅錢來結算。原本還打算在數值鬆動點，讓張遠山以爲佔了便宜，實際用成色不好的銅錢來替代，實際能有一半價值就不錯了。
但沒想到張遠山搖了搖頭道：“不要銅錢。”
鐮錘城不缺銅鐵，而且與唐朝相距甚遠，唐朝的錢幣意義不大。
“那要不用這次的貨物來抵債？”又有管事建議道。
這次異蟲之災，死的人多了，但貨物損失卻是不大。然而即使沒有損失，剩下的人手怕也是沒法將這麼多貨物運送到該去的地方了。反正也要仍在路的東西，用來抵債自然也不會心痛。
但這些貨物大多數都是打算運往烏雞國的糧食，趁着饑荒賣出些好價錢，而對於鐮錘城來說，糧食都快要塞滿倉了，要來何用？
張遠山再次拒絕，這便讓這些管事們有點爲難了。給錢不是，給物也不是，實在摸不準這張管事要的究竟是什麼。
張遠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什麼，在他看來，鐮錘城好像啥也不缺啊。現在這一副威脅的姿態，不過是報復一下這些人之前動的歪心思，同時看看能不能壓榨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
但扯了半天，也不過是讓這羣管事獻了幾塊私藏的美玉金器。要出的長安城這樣的城市，倒也挺值錢的，但對於鐮錘城來說，還不如一個異蟲燈籠有用。
關搏在一邊看着，張遠山的表現已經讓他很滿意，但在生意談判，還是缺乏專業的人才。別是張遠山，關搏自己都沒想到究竟該要什麼賠償。
這鐮錘城，除了人之外，好像真的不缺什麼東西。
關搏心心念念要在這西遊世界掀起一場工業革命，如今正在進行最初的積累階段。金屬礦產資源不缺、地盤不缺、糧食不缺，甚至連最麻煩的能源問題都因爲火焰異蟲的原因給解決了一半。
那剩下的就是缺人了。
鐮錘城不到五萬人口，想要支撐一場工業革命，就算全是工科博士生怕也不夠。工業人口，是革命的基礎，鐮錘城缺的就是人口。
想了想，關搏便給張遠山傳音道：“讓他們給人，最好是各種工匠，只要能來鐮錘城定居的，都能折算成錢。”
張遠山心領神會，但卻換了一種說法：“我看着價值萬金，就折算成十萬人，你們幾家分攤一下。我要青壯人口，男女皆可，能讀書識字，或者有一技之長的工匠最好，一個可以折算五個。十個人就換一金，你們算是賺大了。”
聽起來像是那麼一回事。如今大唐雖然是盛世雛形，但人口買賣之事也是屢禁不止，十個健壯的奴僕也遠遠不用花費一兩金字的價錢。然而這隻算了購買奴僕的價錢，卻沒有算運輸的成本。
唐朝最邊陲的城市，與平頂山鐮錘城也有不止千里的距離，運送十萬人口，光是路消耗便是一大筆錢。更別說路死掉的，怕要有五分一。
這些損耗，以張遠山這種態度，肯定是不會給報銷的。這樣一來，這十萬人的價值可就遠遠不止萬金了，估計五萬金都不一定夠。
人口買賣，大概是這年代最黑暗的生意之一，僅次於還沒有傳入來的鴉片生意。關搏雖然沒有見識過，但也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終究還是於心不忍，便給張遠山傳音道：“讓他們將人準備好，然後通知我們去接，不要弄出重大的傷亡來。”
張遠山對關搏的話自然不會違背，這些管事聽到張遠山說只要將人收集起來，不需要直接送到鐮錘城，都震驚地看着他。要麼覺得這位張管事是真不會算數，要麼就是覺得這位張管事是真聖母，但無論哪一種，對他們來說都是好事。
張遠山何嘗不懂這其中的差別，因此再次開口道：“既然你們省了運費，那就將人數增加到三十萬人。”
此言一出，這些商隊管事又開始苦了一張臉。
雖說如今人命不值錢，奴僕更不值錢，但三十萬人的人**易，已經超出了這些商行可以做到的極限。
一個國家的國力，其中很關鍵一個因素就是人口。
唐朝官員的考覈裡面，人口增長都是重要的考評方向，在任期間能讓治下人口大幅增加的，那便是妥妥的政績。因此不少有錢的官員也試過在小縣城裡面購買人口，用來充當政績。
人口買賣裡面，除了高門大戶，這些官員也算是出力不少。十萬人口，這些商隊從各地湊一湊，甚至去草原打打草谷，勉強還是可以辦得到的。
但三十萬人，將這麼巨大數量的人口帶出唐朝境外，被人察覺了就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唐朝如今是李世民當朝，朝中能臣名將可謂多不勝數，這種規模的人口流失，別指望有可能瞞得住這些聖主名臣。
一羣人下跪磕頭，各種賣慘，只希望張遠山能夠收回成命。
張遠山卻只堅持道：“三十萬人，少一個都不行。”
這些管事們都臉色灰敗，要是不答應現在就要死，答應了回去辦不到還是要死，辦成了就全家一起去死。這樣的結果，誰也無法接受。
“好了，嚇唬一下差不多得了，要是嚇傻了回頭誰給我們找人？”關搏以天賦神通感應，這些管事裡面意志力不太堅定的已經快要崩潰了，再給壓力說不定真會變成神經病。
張遠山也沒真將他們逼死的意思，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這三十萬人也不用一次矯情，每年你們給我湊夠一萬人就行。”
一年一萬，那就是分三十年還清，這數字倒也可以。就算青壯的奴僕不夠，大不了，多組織些人去草原搶人，怎麼也能湊夠一萬人來。
契約定了下來，白紙黑字寫了分明，各位商隊管事簽字畫押，就連已經掛掉的恆源傷害趙管事，也被人從屍體裡將印章給找了出來，蓋了大印。反正大家都“確認”，這份契約是趙管事“生前”定下來的，人死了，恆源商行也不能一筆勾銷。
末了，張遠山還將那隻受傷了的異蟲交到這些人手裡，至於他們是想殺了報仇雪恨，還是拿着回到長安賺大錢，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眼看着事情定了下來，張遠山也沒繼續爲難這些商隊的管事。人手損失衆多，但剩下的貨物不少，這些精於計算的商人們總會用盡最大的努力止損。張遠山也不怎麼關心他們如何操作，只是帶着鐮錘城商隊繼續往烏雞國走去。
關搏並未一路跟隨，而是直接回了鐮錘城。
這次異蟲飛出鐵籠造成的意外，讓他明白這種蟲子終究是有安全隱患的。說不定哪天鐵籠子出了問題，飛出一隻來，那便是生靈塗炭的下場。
“看來，土辦法還是隻能救一時之急，需要做好基礎建設。唉，當初怎麼就不學好數理化呢？”關搏不由得感慨一聲。
關於工業革命，關搏只知道一個紡織機和一個蒸汽機，還有煤炭鍊鋼這幾個關鍵的要素。但這些東西究竟要怎麼搞出來，關搏卻是一頭霧水。織布機僅限於聽說過，而蒸汽機的原理他是懂的，但完全記不起任何一張相關的設計圖紙，剩下唯一可以考慮的就是大鍊鋼鐵了。
或許先將鐮錘城的鋼鐵產量提升起來，然後將全程的工具金屬化，在這個過程中大量培養類似鐵匠的從業者，才能穩穩當當地走在工業革命的路。
關搏的想法是，先搞出大量的鋼鐵來，然後再做供暖系統就簡單得多了。然而這個想法，纔剛說出來，就被聶書桓否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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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鐵可以，但你這個所謂供暖系統，我覺得暫時不要浪費人力。”聶書桓道。
“爲啥，反正都是鑄鐵，讓居民累積一下工作經驗，打造供暖管怎麼就不行了？讓他們自己打造出供暖系統來，這才更有歸屬感不是麼？”關搏不高興道。
聶書桓似乎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一下歸屬感這個詞，過了一會才解釋道：“師叔，你難道不知道鐵是會生鏽的？你這所謂的供暖系統，沒幾個月就鏽蝕得廢了吧？”
特麼的，這話好有道理，關搏竟然無言以對。鑄鐵不是鑄不鏽鋼，這問題還真解決不了。
聶書桓見關搏醒悟了，便繼續道：“而且，現在異蟲火爐不是還能用麼？也沒聽說誰那麼傻將蟲子放出來啊。有空，不如先解決一些更重要的問題。”
“什麼重要的問題？”關搏問道。
“大夫不夠用！”聶書桓臉色相當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