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安很久沒來不夜城了,倒也不是刻意,果然一進門就涌上很多回憶來。
這些有關於同一個女人的記憶猶如慢動作回放一般,又在陸懷安的腦海中輪番上映,一幀一幀美得不像話,讓陸懷安像個傻子似的站在原地,挪不動腳步。
“陸總,楚先生在那邊等您。”
經理走上前來提醒陸懷安,陸懷安這纔回過神來,眼前的場景替代成男女舞池狂歡的場景,耳邊充斥的音樂聲也突然變得無比刺耳起來。
陸懷安難以忍受地用雙手捂住耳朵,飛快地走近了一個無人的包間,又扭頭衝着身後的經理說:“讓楚桓到這兒來找我。”
“是。”經理答應着離開了。
不夜城內部的包間隔音效果很好,坐在裡面柔阮的沙發上完全聽不到外面電子舞曲的聲音,這也就是爲什麼會有很多商界大佬選擇來這裡談那幾個億的大生意。
突然由聒噪的環境中獨自進到這樣一個安靜的屋子,陸懷安呆了一會兒又覺得不耐煩,等了楚桓好幾分鐘都等不到人,便想着出去找找,沒想到剛一起身就看見一個渾身包裹嚴實的男人推開門撲了過來,直接把陸懷安押在了包間裡的長條沙發上。
正好有賣酒小妹端着托盤想要進來,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這樣一幕,差點把手裡的酒瓶給摔碎,立馬又跑了出去。
原來楚桓比陸懷安早到這裡一會兒,等待的過程喝了幾杯酒已經醉得不成樣子了,陸懷安被眼前這個突然撲上來的男人嚇了一跳,又只好費勁地把他推下沙發,站起來把包間的門給關上。
被突然扔到地上的楚桓被磕到了腦袋,痛嚎了一聲清醒了一半,便自己起來癱倒在一旁的沙發上,順手摘掉了臉上半永久的口罩和帽子。
陸懷安忍不住吐槽幾句:“像你這個酒量,也敢和我約不夜城?”
楚桓笑着又把桌子上的一瓶啤酒用牙齒咬開,看着都疼。
“你就別笑話我了,外面誰不知道你堂堂的陸懷安,不夜城的東家,不也是一杯就倒?”
“我現在的酒量已經很好了,”陸懷安不滿地反駁,“不是,怎麼最近總有人提起這一茬來?”
“我不信!”楚桓的語氣像個正處於叛逆期的孩子,非得跟你唱反調,一邊嘟嘴說話一邊把一瓶啤酒塞進陸懷安手裡,“你……你自己來證明自己,看看我們誰的酒量更牛……更好一些……”
楚桓說話磕磕巴巴口齒不清,而陸懷安卻是理智清醒,他擡起手腕來看了一眼手錶,說道:“我打聽過了,你明天早上有拍攝,我明天也有事要處理,今天恐怕不能和你不醉不歸了,你今天找我是什麼事就抓緊說了吧……”
楚桓點了點頭,又灌了一大口酒在喉嚨裡,纔不清不楚地吐出幾個字來:“我……今天……今天是來跟你道歉的呀……”
陸懷安聽到這裡哭笑不得,無奈道:“道歉?有你這樣道歉了嗎?”
沒想到楚桓倒是突然臉色一變,神情認真地看着陸懷安,苦笑着說道:“對啊,道歉沒有我這樣道的,大概……大概是因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道歉,因爲什麼而道歉吧?”
陸懷安從沒把地下室的事情怪罪在楚桓和韓斯斯頭上,聽到楚桓這番話也開始理解他。
離開的人,有人懷念,存活下來的人卻要相互埋怨,陸懷安替這對有情人不值。
楚桓當時只是一個呆在醫院裡,連牀都下不了的病人,縱使覺得有的時候韓斯斯的行蹤有些奇怪,但還是壓根對沐箏一行人闖進地下室救人的計劃,只是突然有一天,韓斯斯沒來看他,後來,他的母親就突然莫名其妙地又送回到他身邊來。
最一開始的時候,楚桓重新找到母親喜極而泣,後來才覺得不對勁,反應過來的時候韓斯斯已經有半個月沒來看過他了,還是經過夏天的提醒他纔在電視上看到了那一則新聞——盛安集團總裁陸懷安的夫人,沐氏現任執行CEO在一場大火中喪生了,再也沒能走出來。
因爲是由當地警方疏漏而惡化的案件,所有的社會新聞全部報道的隱晦又不清不楚,楚桓很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在病房裡無人能問,剛剛被救回來的母親神志不清,每天還要接受精神心理治療檢查,等到楚桓能下地行走的時候,韓斯斯卻總是躲在福利院裡面不出來見人。
沒有人能告訴楚桓那天具體發生了哪些事,又爲什麼把責任推脫到他這樣一個壓根毫不知情的人身上,楚桓感到莫名的冤枉和委屈,卻又無從傾訴。
今晚的不夜城,像是一個等待很久的宣泄口,楚桓剛一進來就控制不住自己,面前的酒瓶空了一個又一個。
“沐箏的事不怪斯斯,更不怪你……”陸懷安也沒有想到,這樣一件發生在數月之前讓陸懷安每每回想就心酸落淚的事情,有一天也會輪到他來安慰別人。
可楚桓顯然沒有聽進去陸懷安的話,還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似的抱怨:“你知道嗎?斯斯她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她從小就是這樣,只要生一個人的氣就會不理人,十六歲那年我忘記了她的生日,她一個星期沒有理我,後來還是她忍不住主動來找我說是早就想我了,可……可這一回不一樣,已經好幾個月了,她都不肯見我,從前只要我說幾句話哄哄她,她就又會笑了,這回不行……無論我怎麼做都不行……她……她去找別人去了……”
說着說着,楚桓竟像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沒有擦眼淚的紙巾,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部抹在袖子上,看得陸懷安瞠目結舌。
陸懷安聽不太懂他的話,但也知道無非就還是與韓斯斯之間的那一些情感糾葛,便也裝作是喝的酩酊大醉的語氣,耍酒瘋似的給韓斯斯打通電話。
“兄弟,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陸懷安小聲地在楚桓耳邊說完這一句話,就推門離開了。
二十分鐘後,韓斯斯慌張趕來,楚桓在沙發上睡得正香,嘴裡反覆念着的就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