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
大老爺、二老爺正坐一處說話,大老爺道:“我總覺得不好逼他就犯。”
二老爺道:“自然不易,不然這些年也不會由着他揣自己腰包,富的流油。償”
大老爺再一次被說服,點頭道:“當初是有老太太護着他,如今當家主母是你大嫂,再有他生母來說,他也不好拒絕,再說咱們太師府這一支……”話不等說完,外頭傳來極不耐煩的說話聲攖。
“我一個庶子哪有說話的份兒?我說話若好用,老婆孩子花一點錢還要點頭哈腰乞討一般麼?不要讓人笑話了,太后娘娘嘉獎孝心可嘉的時候怎麼想不到我,如今接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回來便找我去說,真當我是蠢的,別拉我,我不去!……”
大老爺與二老爺驚愕的站起來,幾步來到門前,撩開簾子看,就見院子中三老爺被小廝拉扯往外推,三老爺扭着身子朝正房喊,“我看有些人就是沒安好心,以爲我有個功名在身,就想作踐我,做夢,老爺我有眼睛,看的透透的,誰也別想拿我當槍使。”
大老爺看他嚷嚷的難聽,站在臺基上威嚴的呵斥道:“胡說什麼?老三,你是不是與那些阿貓阿狗的出去吃酒了?”說罷也不等三老爺應答,只對小廝道:“趕緊扶三老爺回去,這樣鬧的多難看。”
大老爺在三老爺心裡是多年積威,只咳嗽一聲都要心顫三顫,何況是喝斥,身子先是一僵,隨即想到兒子的囑咐,硬着頭皮嚷回去,“我,我沒吃酒,我是堅決不同意把那個女人領回來,君子絕不與人同流合污,若是,若是那賤人進府,我便從這出去再不回來!”
大老爺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眼見素日裡風雅倜儻的庶弟如此鬧騰,也沒想爲何會如此,只覺得身爲大家長的臉面被一個庶子踩了,教訓的話脫口而出:“你好有臉來說委屈,這些年開銷全在公中,你可曾有過一文錢貢獻?科考數年,家裡在你身上又搭了多少銀錢,你卻只弄個秀才回來,如今卻來自詡君子,君子不當涌泉相報?也不用旁的,你只把這些年的買紙筆的錢交還,再自稱一聲君子不遲!”
見三老爺愣住不再叫囂,大老爺頓覺痛快,這些年馮氏張口閉口三房吃閒飯,潛移默化裡他也早就厭煩,何況三老爺不過是個庶弟,本不上心,且三房的小輩又沒一個有出息的,就更加輕視了,就是這樣的存在還敢來眼前鬧,不說些狠話怕是不夠讓他清醒。
大老爺冷眼瞥着,如同瞥一隻無足輕重的臭蟲,“君子不該口出穢言,那是你四弟妹,不是外人。且當年是一場誤會,如今誤會說開了,自然要將人迎回來。你若覺得傷了臉面,那就去吧,嫡庶分家乃是尋常事,想走沒人攔你。”說完就等着三老爺痛哭流涕,悔恨不已的來他腳下求他。
三老爺則愣了半晌,呆呆的喃喃自語:“竟真是如此,全被小七料中。”
“說什麼?大點聲!”大老爺威嚴的喝了一聲。
“我說,我一直以爲即便大哥待我不如胞弟親厚,可也是親情厚重,不曾想我在大哥眼裡不過可有可無,不,是早就想要清除的狗屎!是個屁!”三老爺這一輩子自詡清風朗月般的名士人物,從不曾想過會與人開罵,更不曾想罵的會是大老爺!
他神色激動,白麪的臉漲的通紅,脖子上的青筋砰砰直跳,冷笑道:“那就如大哥所願,從今以後我不是君子是痞子,待會子回去就出府,再不回來,大老爺您保重罷!”
大老爺就見這人倒是硬氣,說完轉身就走了,驚詫半晌,待人的出了垂花門才把與三老爺撕扯的小廝叫到跟前,“三老爺吃了多少酒?”
小廝驚懼的搖頭,“渾身上下沒一點子酒氣。”
“誒?”大老爺更爲詫異,回頭去看二老爺,二老爺站在簾子後頭,聽的真真兒的,因裡頭說到他與太后娘娘討旨的事,他把頭一縮,早之前與大哥因着這事還特意解釋過,再牽扯出來又要費一番口舌不說,說的多了大哥真要心存芥蒂就不妙了,是以一直沒接話。
這會兒見大老爺回頭,他把簾子撩開,道:“大哥且進來再說。”
大老爺對着垂花門使勁甩了袖子,轉身進屋,二老爺把他讓到椅子上坐了,親手端茶過來。
大老爺吃了幾口茶才緩過神來,皺眉道:“老三今天瘋了麼?”
“大哥你大概是忘了,當年三弟妹曾說四弟妹婦德有虧,勾丨搭三弟……”二老爺提醒道。
大老爺吃茶的動作頓住,仔細想了想,似有這麼回事,不過那都是婦人嘴巴閒着胡說的,難道還真有這事不成?
這時馮氏掀門簾進來,二老爺忙起身施禮,大老爺瞪了眼馮氏,“書房是你們婦人說進就進的地方?有事等我回去再說,出去。”
馮氏憋了一口氣,人家春曉早前一直住在外書房,龔三兒那樣霸氣的人還不是愛的心肝肉,可想男人都是看臉的,那美貌的就是放個屁都是香的,看不順眼的就是上趕着捧臭屁也要叫人嫌棄。
自己就是那捧臭屁還叫人家嫌棄的,馮氏面露委屈,心裡愈發惱恨,想着才進門的焦氏整日裝的楚楚可憐,比起當年的趙氏更叫人噁心,她壓着火,面上恭謙道:“當年的事確實是有些影子的,三弟妹親眼看見從假山洞慌慌張張離開的三弟,後頭走出來的就是四弟妹。”
“真的?”大老爺這才正眼看馮氏。
馮氏點頭,“妾那時還年輕,與三弟妹多有走動,她與我哭訴時說的真真兒的。”
大老爺皺起眉頭,“這件事本想着讓老三牽頭,在族長的重壓下,我纔不得不去了解情況,再發現當年事是一場誤會,這才張羅請四弟妹回府,如今老三不牽頭,誰來?”他說完看向馮氏。
二老爺暗暗鬆了口氣。
馮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急道:“我與大老爺是夫妻,我牽頭和您前頭有什麼分別?”
“正是,咱們是胞兄弟,除了父母只怕沒有更親厚的了,弟弟去牽這個頭只怕外頭人知道了,要說叔伯倆合起夥來算計侄子呢。”
如今馮氏只看二叔那虛僞的做派就膩味,忍不住挑撥道:“我倒覺得這事二叔做最好,二叔向來有孝名,太后娘娘親自下旨嘉獎,天下誰人不知?二叔去點撥三兒孝敬父母不是正應該嘛,指不定太后知曉又下旨來嘉獎呢。”
“嫂子……”二老爺頓時升騰了一肚子氣,面上卻爲難的蹙眉,似有難言之隱不好解釋,又帶着委屈恭敬,怕頂撞了兄嫂,樣子謙卑又乖順,如同小時候。
大老爺心裡正翻個兒,倒也埋怨二老爺私下行動,撇了他獨佔功勞,可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頓時又心軟,轉過去呵斥馮氏:“別以爲我看不出你什麼心思,少來挑撥我們兄弟,再敢如此,爺休了你這歹毒的蠢婦!”
大老爺在家這段時日,常訓斥馮氏,把她當沒眼色的奴婢,心煩時常動手,馮氏如今怕他怕的厲害,一聽這話便縮了下肩膀頭,不敢再吭聲。
二老爺見狀暗叫痛快,面上卻不顯,小聲出主意,“不如……不如攛掇了小五去。”
“文哥兒?”大老爺詫異,他不在家這兩年看來發生了許多不爲人知的事啊。
隨後就聽二老爺把龔炎文怎麼去的京城受他管制,在家是個什麼德行,龔三兒是如何厭惡這個庶弟,文哥兒又是如何仇恨他這個哥哥等一知半解的事倒也編的圓滿,一股腦的說給大老爺知道。
大老爺聽罷手捋鬍鬚,沉思着慢慢點頭,“本是兄弟倆,連庶弟都願意迎嫡母回來,三兒這個正經兒子哪裡還有理由推拒呢。”
如此在場的三人都滿意了。
正要散去忙,外頭急惶惶的跑來小廝稟告:“三老爺打理了行裝帶着三太太並一衆公子爺往西門去了,說是要離府去!”
馮氏愣了愣,心想:三房這堆吃閒飯的真敢離開,只怕是做樣子罷?畢竟剛纔大老爺說的露丨骨了些,叫人落不下面子也是有的。不過倒是真心希望他們這一家子就此去了別回來。
二老爺對三老爺那一家子寄生蟲早就厭惡至極,但看賈氏與小賈氏兒媳少與王氏碰面就知道二老爺的態度了。
大老爺驚訝的站起身,朝前邁步就要趕着去攔,走到門口又止了步,要掀簾子的手狠狠的放下,冷笑道:“竟真與我置氣了,那就隨他鬧騰,看他怎麼跪着求我回來,當外頭真的那麼好活呢。”
馮氏靈機一動,忽地道:“其實三叔說的也沒錯,嫡庶就不應該纏在一塊嘴脣舌頭打仗,別人家也是庶子成家就分出去,就是皇帝家裡,皇子成家還要去封地呢,都呆在一塊很難說不結仇。”
大老爺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沉思起來,再後來看了眼二老爺,二老爺孺慕的討好道:“弟弟聽您的,您做任何選擇,弟弟都無理由支持。”
竟然難得的是與馮氏一條心。
大老爺不傻,他弟弟什麼樣他比誰都清楚,可就是捨不得不護着,既然二弟也覺得老三多餘,且馮氏說的也不無道理,庶子正該給一些餬口的營生,放出去獨自過活去。
想了想道:“如今咱們這一支與族裡聯繫在了一起,族裡倒是放出去單過的庶子比比皆是,既然有這樣的慣例,咱們也按慣例辦就是了,旁人也挑不出毛病來。”
“大哥英明。”二老爺隨即豎起大拇指。
而此時在西門準備離開的三老爺還帶着幾許希翼等着大老爺來喊他回去,兄弟之間把話說一說,日子還是以前那般照樣過。可足足延遲離開小半個時辰,也沒任何人來挽留,哪怕是個傳話的小廝也不曾盼到。
三老爺徹底寒了心,轉身決絕的上了馬車,一家三十多口人從太師府出去,如文哥兒計劃的那樣,在前門一處狹小的二層閣樓落腳,閣樓後面帶天井,又有一明兩暗的正房及西廂房,東邊是竈臺與雜物間,如今中午太陽暖烘烘的,搬進搬出了幾回,王氏忍不住坐在天井消汗解乏。
三老爺臉上全沒一點笑摸樣,呆怔怔的坐在妻子對面,龔炎文見狀走過來,輕聲道:“這裡是一時的,等太師府真的對外宣告咱們被分出來了,兒子再給父母兄弟尋找合適的宅子住,吃穿用雖比不上在太師府,但我娘不用再受氣,就沒有這肚子脹氣的毛病,也是好事了。”
如今也只能往好處想了,可倚靠家裡半輩子的三老爺還是傷感更多一些。
王氏看着冷哼一聲:“少做春秋大夢吧,人家搭理你這顆蒜頭,隔一層肚皮的親戚如今可多了去了,真不差你。”
三老爺是個擅長順着妻子的人,雖特別想吼王氏閉嘴,卻沒能出聲,突然就聽下人驚叫:“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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