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騷狐狸,這話忒難聽。”龔炎則本就風塵僕僕的趕路,回來自然是想得句熱乎話,喝口熱茶,最好再睡個踏實覺。來周氏這裡,一是冷的時間不短了,也該來看看,畢竟周氏出了月子;二來也是要透露紅綾懷孕的消息給她,讓她平日多照應點,如今鳶露苑的管事權柄還在她手裡。
周氏乃良妾,家境也優渥,自小也是習字學女四書的端良閨秀,也不知從何時起學那妒婦姿態,整日裡掐尖捻酸,與他說話也是一口一個品格、教養,倒像大婦的做派管着他,小到瞄一眼丫頭的眼神,大到他在外結交朋友,這些事在周氏懷孕前就讓他添了膩煩,後因她有孕,一直按着火氣沒和她計較,不曾想死了孩子她倒變本加厲了!
如今再沒好性兒慣她毛病的龔炎則眼眉就是一立,臉色驟然陰沉,眼仁黑沉猶如暴風驟雨前聚集的靄靄烏雲。
養娘一見心就一沉,忙要阻攔周氏,不想周氏月子裡火氣憋的太勝,又自持良妾身份,覺得在三爺面前說話還有些份量,明明也看到三爺表情變了,卻梗着脖子冷笑道:“妾說的哪個三爺清楚,話說出來本也不是爲了討三爺歡心,紅綾不過是寡婦偷漢養下的野種,賣進府裡做丫頭,卻不是本分的,學她娘那套勾丨漢的手段,好好的爺們也被她拐帶壞了,如今更了不得了,竟然挑撥三爺厭棄妾,妾……妾哪裡就不如她了,妾可是清清白白的閨女聘進爺屋裡的,如今爺一個月不曾來我這兒,回來竟也先去看她,妾還有臉活嗎?外邊的丫頭婆子背地裡不知怎麼嚼舌頭,三爺只心疼她,可曾想過妾的艱難!”說到後面已然哭出聲來,眼淚滾瓜般的往下掉。
龔炎則冷眼看她,見面容消瘦,勻了脂粉也掩不住蠟黃的氣色,此時兩眼哭成了桃兒,一抽一泣的委實可憐,他心頭的怒火消了兩分,但仍忍不住冷笑道:“不知哪路耳報神告知你爺去過紅綾那了?”
周氏一愣,仰頭看她,一雙眼泡盡是水色,楚楚動人。
周氏姿色是極好的,龔炎則見狀起了些憐香惜玉的心思,怒火又消了兩分,雖語氣還涼薄,但面色並不見疾言厲色了,淡淡道:“你也不打聽清楚了再來爺面前唱作念打,這一番是白流淚了。”
聞言周氏也明白是冤枉三爺了,兩腮還掛着淚兒的臉就是一紅,頗有小女兒撒癡的嬌態,龔炎則心裡不由一蕩,他因擔心孩子畸形的毛病出在自家身上,這段時間可實打實的做了和尚,對女人也沒了熱絡勁兒,如今由太醫院的醫正親自看診,確定孩子只是個意外,叫他寬心綿延子嗣,他豈能不歡喜?是以怒火再消兩分,看着周氏的眼神也帶出些意動。
周氏與他做了一年多的夫妻,自然是懂的,淚也收了,嗔怪的瞪了眼三爺,嘴裡軟綿綿的說着:“妾是太想您了,爺,您坐。”原來龔炎則竟連坐下的功夫都沒有就被周氏鬧了一場。
龔炎則繃着脣角,見周氏嫋嫋端來茶盞,親自送到他手邊,柔聲說:“妾一直記得您愛喝君山銀針,便一直留着沒捨得用。”
“身子養好了嗎?郎中怎麼說。”記起往日她侍候的也算用心,又不提紅綾了,便也順勢接了,到底是爲他懷子傷身,比旁人多兩分寬待。
周氏面容婉媚,此時卻是一僵,不自然的笑了笑,違心道;“全好了,就是氣血還有些不足,郎中開了進補的藥膳,每日都用,妾也是想盡快養好身子,再給爺懷上一個孩子。”說完垂下眼簾,頗爲感傷的撫摸着小腹。
龔炎則怔了怔,道:“這不是心急的事,你好好養着,以後總會有的。”
“哪能不急,若不是春曉那個小賤人……”周氏說着頓住,似乎也是不想再惹他不高興,正想說點別的,就聽外頭的丫頭喊:“三爺您快去看看吧,紅綾姑娘說肚子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