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吐在春曉懷孕六個月後才消失,胃口也一日好過一日,龔炎則見她走路穩,精神頭也足,前兒兩人才爬了一回山,去道觀遊逛,回來後除了睡的沉了些,第二日起來仍舊面色紅潤,精神奕奕。
龔炎則就想帶她回瀝鎮,孩子生在外鄉總覺得似委屈了她和孩子。
“回去?”春曉才與丫頭們摘許多種花,又吩咐配香料,打算做薰餅。
丫頭們盡數退下,龔炎則伸手拉春曉坐在身邊,道:“爺看你精神還好,坐船該是無礙。怎麼?不想走?”
春曉道:“你有公務要回去處置?”
確實不想回去,在瀝鎮時,龔炎則在京城忙,鮮少回來,一兩個月回來一趟,一趟也就呆上三五天便走,又是在俞家的宅子裡做上門女婿,很多事也是不便,哪像江西這裡,獨門獨院,他又一門心思陪着自己,整日裡遊山逛水,菜米油鹽,比起在瀝鎮的日子好太多。
龔炎則沒聽春曉提過這些,只當她擔心自己的公務,道:“每日都有鷹隼來回送緊急信件,倒沒有什麼重要公務要處置。償”
可若是呆的久了,便會讓人詬病。身爲吏部尚書,竟請病假半年不曾上朝,若不是皇帝是玄素在做,吏部的位置早換人了。
朝中的實權位置,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春曉不是無知婦孺,雖希望他在身邊陪伴,但也知道男人的世界不會只是女人和眼前這宅門的四方天地,遂道:“那便再住上十天半月,要做薰餅,還有釀的酒也要那個時候才能發酵好。”
龔炎則點頭應下,“過兩日爺再陪你去旁的道觀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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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嵐聽說春曉要走,哭的淚人兒,特別是春曉要把小寶帶走,思嵐心疼的不行,可也知道,小寶跟着春曉才更有出息。
春曉拍着她的手,輕聲道:“人無完人,咱們也是生死之交了,你以後要回瀝鎮,定要給我送信兒,我去接你。”
思嵐從前經歷的那些,更是哭的說不出話來。
丫頭打水來,思嵐從新淨面,紅着眼眶坐在春曉下手邊,故作輕鬆的調侃道:“我娘這回來,原本是要勸我回瀝鎮與那個人成親的,可見了我之後,也不提成親的事了,只每日攔着不讓我出門,着實頭疼,如今姑娘要走,倒不如我娘走,我娘要走可要敲鑼打鼓的歡送了。”
春曉原也傷感,這會兒被逗的笑出聲,“別這樣說,你娘也是擔心你,一個姑娘家去衙門做仵作,尋常人是怕的不敢與你做親。”
思嵐經歷過學殺豬,到後來幫忙處置炸的殘肢不全的黃天教信徒,倒是對分解肢體有些許好奇,來到江西后,機緣巧合的認識了仵作,一來二去跟着學驗屍,兩年時間在當地已經小有名氣,主要女人做仵作,還是個未成親的女郎,不容人不睹目。
思嵐卻道:“那有什麼,古時還有木蘭替父從軍呢,只要覺得自己做的對、做的值就好。姻緣有則錦上添花,無則獨身自醒,也不錯。”
春曉一瞬間對思嵐刮目相看,思嵐的觀點竟與師傅當年說的一樣,了不得!
後來春曉回了瀝鎮,思嵐來信說成親,成親的對象還是與她定親的那個秀才,是追到江西去了,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好在思嵐也有了好姻緣。這些都是後話,目前春曉與思嵐還在傷感離別。
半個月後,龔炎則一行人離開江西,原本順風順水,天氣晴朗,哪知後來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不大卻也不小,掌船的人與三爺說:“這樣的雨怕是一時半刻停不了,不如先靠岸。”
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如今春曉大肚子,龔炎則自然更加小心,點頭同意。
船靠岸,衆人在碼頭所在的村落暫住,要到天氣好轉再上路。
一天一宿,天兒放晴,龔炎則吩咐收拾東西離開,於是春曉扶着思晨的手出了客棧,纔要上轎子,就聽天空一聲清嘯,擡頭就見鷹隼伸展着雙翼盤旋。
龔炎則接到消息,皇帝有意讓他搜剿江南黃天教餘孽。他銷燬手裡的信箋,轉過頭與春曉道:“可能要在江南住一段日子了。”
春曉眼睛一亮,忍不住喜笑顏開,“好啊。”
龔炎則詫異,轉瞬想明白她是不願意回瀝鎮,卻不明白爲什麼不願意回去,難道說俞老一家對她不好?可安置的眼線和暗衛都沒有這樣的稟報。
既然要住一段日子,就沒必要住客棧了,龔炎則派管事的去最近的桐城租賃了一處宅子,晚些時候大家都到了桐城落腳。
帶來的東西,外加在江西收羅來的,裝了滿滿一船,便不再搬來搬去,隻日常用的留下,其餘派人護送回瀝鎮俞家。
江南風光無限好,又有龔炎則陪伴,春曉興致極高,一連半個月都在周邊遊覽,直到半個月後,龔炎則接到皇帝聖旨,賜封欽差,監察巡視處置江南諸多包括稅收、刑名等事宜。
也就是說,人雖然在江南,卻要到處走,到處看來辦理公務,而春曉大肚子卻不易舟車勞頓,兩人又要分開一段日子。
春曉雖面上不顯,卻安靜下來,默默的給他收拾衣物。
龔炎則看了她一陣,把手上的書放下,道:“爺把周緩和小陸子留下,周緩武藝超羣,跟着他的幾個侍衛也都是好手,你想去哪遊逛,讓他們護衛爺放心許多。”
春曉順從的“嗯”了聲。
龔炎則挑眉,“前兩日你興致極高,不是喜歡江南麼?”
春曉把手裡已經疊好的衣裳展開重新疊了一回,點點頭,表示是喜歡江南,手上卻只專注疊衣裳,也不看他。
龔炎則把書放下,站起身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有些發僵的脖頸和坐下後更顯肚子的衣裳下襬,想了想道:“你不捨得爺出門?”
春曉按在衣裳的手頓住。
龔炎則坐下來,伸手擡起她的下巴,果然看到她微微發紅的眼圈,心頭一緊,輕聲道:“如何就感傷了?又不是一去不回……”
“我跟你一道去吧,保證不拖累你。”春曉突然道。
龔炎則看了看她的神色,慢慢笑起來,把身子挪過去挨近,摟着她道:“真是孩子脾氣,你是要當孃的人了,什麼時候都得顧着小的,路上有急務爺就得快馬加鞭連夜趕路,你跟去肯定不成的,你乖,等爺回來好好陪你。”
春曉翕動嘴角,到底沒撒嬌耍賴,過了一陣,悶聲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一回要不了三天。”龔炎則好笑的翹了翹嘴角,把她收拾的衣裳隨手翻了翻,道:“早說準備官服並一套便服就行,你收拾了這許多。”
春曉卻懨懨道:“回來也呆不許久又要走,萬一有變故十天也不見得回來,還是備的齊全吧。”說罷卻將衣裳推開,靠着龔炎則的手臂合上眼睛。
龔炎則低頭看她,瑩白的額頭上散落兩縷碎髮,黛眉細長,睫毛卷翹,如何看都是可人兒,他把春曉輕輕的帶着躺倒在牀丨上,那些還沒收拾好的包裹讓他用腳踢到了牀尾去。
牀帳落下,但聽裡頭喘息聲起,“別動,傷着孩子……”
“那你還動?”
“爺有分寸,要走幾日的,你忍心爺就這麼走了?”
漸漸的,嬌吟清淺,氣息時促時緩,湖藍色牀帳如一汪水被吹出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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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龔炎則離開,春曉悶在家裡兩日,趕上龔炎則說好的第三日回來時,便緊着帶人出去閒逛,龔炎則興沖沖的回來撲個‘人去樓空’。
心裡鬱悶自不必說,好在春曉晚上回來,兩人一番溫存,龔炎則見她氣色還好,放下心來,第二日又走,這一回走了七天,要回來時,提前派人送信,結果他回來還是撲空,春曉帶人遊山玩水,什麼時候回來不好說。
龔三爺便不是鬱悶可言,見不到春曉焦躁的在院子裡打轉,公務也看不進去,送拜帖來到人也不相見。
在龔炎則不得不要離開的時候,春曉帶着人笑眯眯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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