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鷹想過很多種自己回到寧興後的場景。
夾道歡迎。
或是一雙雙豔羨的目光。
以及,羨慕嫉妒恨。
雖說沒弄死楊玄,但能傷到他,也算是一功。
可夾道歡迎沒等到。
王老二咧嘴一笑,“來了?”
喬鷹眸子一縮。“老夫自問隱匿蹤跡之能在鷹衛能排第一,老夫若是要遁逃,就算是鷹衛出動也無濟於事。而你就一人,爲何能堵住老夫?王老二,你這個所謂的傻子……怕是裝瘋賣傻!”
王老二把肉乾丟嘴裡,用力咀嚼着。
打架之前,要吃個半飽,這樣纔有力氣。
喬鷹獰笑,“你可聽聞過窮寇莫追這句話?”
王老二握住刀柄,盯着他,“可聽過逢林莫入?老子就入了,怎地?”
嗆啷!
嗆啷!
拔刀聲幾乎不分前後。
喬鷹腳尖一挑,一蓬泥土被挑起來,直衝王老二的臉。
王老二身形一動,低頭,彎腰,右腳蹬地,身體閃電般的掠過二人之間的空間。
橫刀。
刺!
喬鷹倉促格擋。
鐺!
內息瘋狂涌出。
喬鷹身體往後躍起。
內息,他竟然差了一線!
“老夫一隻手就能殺了娃亥,可當年娃亥卻能讓你和楊狗生死兩難。”
喬鷹不敢置信的看着王老二,同時身形疾退。
幾年前,他眼中的一個渣渣就能隨手弄死王老二。
可現在,王老二的內息竟然比他還強出一線。
修煉的人多了,天才就層出不窮。
喬鷹聽到過許多天才。
什麼一年當別人兩三年。
這樣的天才讓人豔羨不已。
當初,他曾巡查草原,在瓦謝部和娃亥交過手,只是一招,就令娃亥認輸。
他覺得,就算是自己的修爲進境不動,娃亥也得花十年功夫才能追上自己。
娃亥需要十年。
娃亥眼中的渣渣王老二少說要二十年。
可這才幾年?
若是再給他幾年……
天神在上!
鷹衛將會迎來一個強大的對手!
不!
楊狗將會迎來一個強大的臂膀!
殺了他!
這一刻,喬鷹心中殺機沸騰。
王老二已經近前了。
斷喝一聲,橫刀當頭劈來。
喬鷹舉刀格擋。
鐺!
喬鷹的長刀被震飛。
他的雙腳陷入了泥土中,可卻詭異一笑。
右手一動,一條細線般的東西從袖口裡飛掠而出。
竟然是一條不知用什麼材料打造的金屬線,頂端鋒銳。
細線閃電般的扎向王老二的咽喉。
這一招,喬鷹用過十二次,那十二個對手的屍骨早寒。
王老二倉促舉手。
好!
喬鷹眼中露出異彩。
這細線穿透手臂後,依舊有餘力,內息一動,就能捲住王老二的手臂。
一拉!
隨即就是收割人頭!
他看到金屬線鋒銳的頂部觸碰到了王老二的手臂。
叮!
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
細線遇到了阻攔,猛地反彈。
他的手臂難道是鐵的……喬鷹:“……”
王老二的左手猛地劈來。
喬鷹急忙舉手格擋。
雙臂碰撞。
喬鷹只覺得手臂劇痛,就像是撞到了鐵柱子。
他連退幾步,罵道:“王老二,你特孃的竟然戴了護臂!”
修爲好手誰沒事兒會戴護臂?
內息的輸出需要精確,戴着護臂只會影響手臂的靈活。
王老二衝上來,舉手就劈。
喬鷹內息涌出,右拳沖天而起。
內息勃發,嘭的一聲,把王老二的手臂彈開。
王老二的身體順勢斜着旋轉,右腿迴旋。
呯!
喬鷹被這一腿踢飛了出去。
落地,他揉捏着脖頸,面色鐵青。
噠噠噠!
馬蹄聲從兩側而來。
很密集。
王老二經常帶着斥候出擊,經驗豐富,只是聽了一下,就判斷少說千騎。
這裡偏離了內州和桃縣,過於偏僻。
會是誰?
若來人是北遼騎兵的話,王老二覺得自己死定了。
逃沒用,這裡距離叢林百餘步,他若是奔逃,千餘騎能在他衝進叢林之前,用箭雨弄死他。
修爲再高,也怕箭雨。
一波波的箭雨覆蓋,碰到弩箭那更是要命。
隨後密集的長槍捅刺。
你就算是再能殺,可血肉之軀終有懈怠的時候。
所以王老二沒跑,他先看了喬鷹一眼。
喬鷹面色輕鬆,甚至還招手。
“你等是哪個部族的?”
北遼部族啊!
這些部族遇到鷹衛好手,只有跪的份。
王老二覺得要糟。
但卻絲毫沒有懼怕之意。
咻!
箭矢從他的頭頂掠過,直奔喬鷹。
喬鷹輕鬆避開,喝道:“老夫喬鷹……”
咻咻咻!
十餘支箭矢逼迫的喬鷹狼狽的後退。
噠噠噠!
騎兵從兩側迂迴,包抄。
王老二看了一眼,有甲衣,但不整齊,甚至是有些破爛。
兵器也是如此,不是制式的。
這不是正經的部族。
正經部族能和北遼交易,採買兵器。
喬鷹顯然也看出來了,舉起雙手,下巴朝着王老二擺動一下,“此人叫做王老二,你等拿了去,內州守軍至少能出五萬錢。若是少了,老夫任由你等處置。”
這些騎兵看着不像是正經人,彪悍的氣息卻又說明他們的實力不弱。
不是正經人,實力不弱……
那麼,這等人看重甚麼?
身份,扯淡的!
身份很有可能會讓他們選擇滅口。
喬鷹很聰明,開口不是解釋自己的身份,而是以利誘之。
五萬錢可以採買一大批糧食,對於眼前顯得有些窘迫的騎兵們來說,就是一波及時雨。
及時雨喬鷹微笑着。
包圍圈形成。
一杆杆粗糙的長槍從四面八方緩緩逼近。
後面,就是密密麻麻的長弓。
但凡敢動,箭雨覆蓋。周圍都是長槍,你如何閃避?
戰法不錯!
王老二很乖,露出了怡娘說是乖巧的笑容,“我叫王老二,我有錢。”
這話一點都不假。
他收割人頭多年,最早的顧客是劉擎,老劉爲了支付他的人頭酬金,差點把褻褲都當了。接着是衛王這個冤大頭。
衛王跑路了,還有楊老闆。
這些年的收益王老二沒計算過具體多少,但爲他保管錢財的怡娘偶爾會喜悅的說,這般身家,以後不知會便宜了哪家小娘子。
所以,他是真有錢。
只是不顯擺罷了。
噠噠噠!
身後傳來了馬蹄聲。
接着,一騎緩緩在後面停住。
王老二嘿嘿一笑,“我回個頭哈!”
騎兵們漠然看着他。
王老二棄刀,雙手捂臉,用力搓了幾下,顯得有些絕望,然後高舉雙手……郎君說過,關鍵時候保命不丟人。
郎君都覺得不丟人,我算什麼?
王老二緩緩回身。
身後一騎,甲衣是這一千餘騎中最好的。
手中的橫刀一看就是上等貨色。
百鍊鋼!
有錢人啊!
不知道人頭值多少錢……王老二習慣性的看了一眼這人的脖頸。
此人帶着面甲,只是露出一雙眸子在外面。
他看着王老二,緩緩揭開頭盔。
一頭長髮披散下來。
女人?
眼前的是個女人。
看着三十來歲。北方苦寒,女人臉上的肌膚有些粗糙黝黑,但五官還算是端正。
老賊見了,大概會說值十錢一夜。
想到這裡,王老二突然有些懷念老賊。
女首領冷冷的道:“你二人來自何處,我不問。”
問了,若是勢大,自己進退兩難。
聰明人啊!
喬鷹說道:“尊敬的首領,老夫願意用十萬錢來換取您的友誼。”
他沒說是贖金,而是說友誼。
女首領看向王老二,“你呢?”
王老二不差錢啊!
就在他準備用二十萬錢來砸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
當初郎君曾用錢財來引誘商人,上鉤後,一網打盡。
是啊!
郎君說,慾望無止境。
我現在是她的人,既然能出二十萬錢,那麼,她爲何不想着三十萬,四十萬錢呢?
所以,別談錢!
王老二開口,笑的憨實,“談錢,傷感情!”
女首領舉手,身後的騎兵們張弓搭箭。
下一刻就能把王老二變成刺蝟。
王老二喊道:“那麼多錢怎麼拿?會給你等帶來災禍。”
女首領放下手,身後的長弓收了。
老子說對了。
王老二心中暗喜,誠懇的道:“我能讓你們得到一片田地。”
女首領看着他,“你覺着,我們能去種地?”
草原部族該帶着牛羊,這羣人的後面是一羣羣馬兒,馬兒的背上馱着許多東西。
部族遷徙會帶着無數大車。
所以,這不是什麼部族,而是……
“你們是馬賊吧?”
嗆啷!
長刀出鞘,擱在了王老二的脖頸上。
殺了他!
喬鷹眸子裡多了一抹喜色。
可女首領卻突然收刀,“帶走!”
兩個棒槌被搜身,搜到王老二時,身上竟然就一小包肉乾。
“給我留着吧!”
王老二哀求道。
搜身的馬賊伸手捏了一下肉乾,堅硬如鐵。
他不信邪,丟一塊進嘴裡,用力一咬。
“哎喲!”
馬賊吐出肉乾,眼淚汪汪的。
“艹!這怎麼吃?”
馬賊們開始出發了,王老二和喬鷹被夾在隊伍中間,沒有上綁,不過周圍都是人。
王老二右手垂落身側,手一鬆,一條肉乾掉在地上。
兩個多時辰後,兩千餘騎出現在這裡。
一個騎兵勒馬,下馬仔細查看,回頭道:“屠公,這裡有馬蹄印,很多。”
屠裳下馬過來,眯着眼,一路看過去。
“這裡,兩個腳印,這是被迎頭痛擊,格擋後,雙腳陷入地面……鞋子小了些……不是老二的。”
屠裳緩緩往前走,有些失望,“老二呢?”
他突然吸吸鼻子,下意識的咽口水。
目光轉動,一塊肉乾就在前方。
肉乾大半截被踩入了泥土中,剩下的小半截俏皮而頑強的露在外面。
屠裳把肉乾拽了出來。
他拍拍肉乾上的泥土,塞進嘴裡。
一咬!
哎!老夫的老牙!
那熟悉的絕望時刻啊!
屠裳毫不猶豫的吞嚥下去。
目光轉動,看向左前方。
“老二……”
屠裳的眼中多了殺機,“追!”
這一追,就追了了暮色蒼茫。
“屠公,他們在前面紮營了,兄弟們看了看,是馬賊!”
胖長老和瘦長老很積極,跑前跑後。
屠裳眯眼看着遠方,“你等可熟知馬賊?”
胖長老說道:“以前追殺過多次。馬賊劫走了人,多半是想要贖金。可二哥的身份太敏感……”
“老夫知曉了。”屠裳捂額,“老二若是報上了真實的身份,馬賊擔心被北疆報復,最好的法子便是滅口。”
“若是不報身份……”瘦長老雙眸通紅,“馬賊會殺了二哥。”
至於胡亂報身份,那是自作孽。
“唯一的法子,便是突襲!”
屠裳回身,“歇息!丑時出發。”
回身的那一瞬,一抹焦慮閃過。
“有人來了。”
數百騎從南方而來。
近前,屠裳看到來人,眼前一亮。
快步迎了上去。
……
馬賊們在吃晚飯,餅子加肉乾。
俘虜沒資格吃肉乾,一人一張餅。
王老二的雙手雙腳都被捆着,拿着餅子,愁眉苦臉的搖頭,“沒胃口。”。
喬鷹也是如此,二人相隔不過兩步。
“他們這是去北方!”
喬鷹獰笑,“到了那邊,老夫隨時能尋到人脫身,而你,將會成爲老夫的功勳。獵取人頭的王老二,自己變成了人頭,想來,會非常有趣。”
“he~tui!”
喬鷹低頭看看自己餅子上的唾沫。
臥槽尼瑪!
晚飯啊!
王老二摸摸懷裡的肉乾,這一路丟了不少,現在就剩下了三塊。
“進帳篷!”
兩個俘虜各一個帳篷。
這不是優待,而是擔心他們動手。
外面各自有兩人看守。
女首領來看過他們一次。
“我要刀!”
女首領看着喬鷹。
目光兇狠。
喬鷹想抽自己一巴掌。
馬賊要錢來作甚?
他們差什麼東西不是去採買,而是劫掠。
“老夫發誓,五百把長刀,最好的!”
五百把,不多不少。
女首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多久?”
“十日之內。”
“很好!”
女首領去尋王老二。
“我要弓箭!”
“你不想種田嗎?”王老二誠懇的問道。
“我要弓箭!”
長刀擱在了他的脖頸上,輕輕一動,就拉出了血痕。
“三百長弓。”王老二說道。
“多久?”
“十日內。”
“好!”
女首領走出帳篷,突然說道:“這個年輕人剛纔那一眼有些古怪。”
她仔細想想,“他問爲何不想種田,我拒絕時,他好像是憐憫!”
呵呵!
女首領冷笑,“這二人,一人說是內州刺史的叔父,一人說是北疆節度使的阿弟。兩個都是騙子。不過,我只要兵器,看不到兵器,弄死了事!”
夜色漸深。
王老二醒來了。
他的身體緩緩捲縮在一起,舌頭吐出來,竟然夾着一塊小刀片。
就在被包圍的那一刻,王老二故作絕望,雙手搓臉,實則是藉着這個動作,把小刀片塞進了嘴裡。
謝謝你,老賊!
捆住他手腳的不是繩索,而是堅韌的牛筋。
王老二一點點的嘗試,一刻鐘後,才把腳上的牛筋割斷。
手上的牛筋他花了半個時辰。
好酸啊!
王老二悄然活動了一下手腳。
掀開帳篷的簾子。
外面兩個馬賊在打盹。
王老二趴下,家傳蛇行術。
他宛如一條大蛇,在地上蜿蜒。
突然,他停住了。
回頭看着喬鷹的帳篷。
腦海中浮現了楊玄受傷的場景。
他毫不猶豫的掉頭。
兩個馬賊一人在打盹,一人在無聊的望天。
星河很美。
馬賊打個哈欠,一隻手從身後繞過來,捂住他的嘴。
接着,脖頸扭曲。
帳篷內。
喬鷹正在做夢。
在夢中,他潛伏在那個店鋪中。
楊玄進來,他突然暴起,喝道:“楊狗,該上路了!”
他悠悠醒來,愉悅的感覺依舊還殘留着。
他的眼神不錯。
很快就適應了黑暗的環境。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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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鷹猛地坐起來。
站在他身前的黑影開口。
“該上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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