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繩子下來,回到了來時的隧道,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在迷宮裡耗了整整十二個小時,三人都精神萎靡,在洞口坐了下來。
“爸,你說牆裡的怪聲音是哪來的?”
周成把耳朵貼在隧道的牆上,這隧道和上面的石室只隔着數米,卻完全聽不到,他覺得蹊蹺。
“還有,這隧道的入口被水封着,咱們一路走來也沒見到通風口,上面的石室裡更是密不透風,哪來的空氣?”
“隧道里有通風口的,是你沒注意。”
周父畢竟是下來兩次的人,但周成的話提醒了他。
“不過好像過了石門以後再沒見過。”
周父拿出手機,想從地圖上看看所在位置,但手機沒信號,他又拿出指南針看了看方向,根據他們走路的時間算了算,忽然想到了什麼,把手電筒照向了豎洞下方的水面。
“你們看看水上是不是漂着什麼東西?”
周成和周成的兄弟同時趴到洞口向下看,要說有東西,水面上靠牆的位置的確有幾個小點,但相距十多米,不仔細看發現不了,看起來像泡泡。
“你戴上頭盔下去瞧瞧。”
周父不知爲何對這幾個“泡泡”起了興趣,周成戴上頭盔順着繩子爬了下去。
“爸,這是赤裙魚的魚卵。”
周成舀了一個舉了起來。
“我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上面真的只是一個迷宮而已,正常人都以爲上面是出口,誰能想到出口還在水裡?下面的水直通火海,所以纔有魚卵,這隧道在火海的下邊,難怪過了石門以後沒有通風口了。”
周父忽然一驚。
“你下水看看那小子的屍體在不在?”
周成連忙潛下了水,沒過幾秒就鑽出了水面。
“爸,下面有個洞,讓那小子跑了。”
周成一臉鬱悶,那小子明明不會游泳,難道是裝的?
“快追,不能讓他活着出去。”
嘴上說着追,但他們在迷宮裡晃悠了十幾個小時,那小子恐怕早跑沒影了。
周父連忙戴上頭盔下了水,入水五六米後出現個橫洞,進洞後遊了二十餘米,眼前豁然開闊,似乎遊進了火海,向上浮起五六米便到了海面,果然看見了點點的星光,還有水面大片大片的魚卵,周父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小島,以他這麼多年的閱歷,竟不知火海中心有座島。
上岸後,他們又聽到了在迷宮裡聽到的聲音,而且聲音更加響亮,猶在耳畔。
“小心點。”
周父囑咐了一聲,這座小島在火海中,按照成年人一個小時步行五公里來算,他們在隧道里起碼走了六七十公里,那小子就算上了島也跑不了,這小島應該就是藏寶的地方,但周父卻完全高興不起來,豎洞裡二十年前的水位線比現在要高許多,他能發現水面上的魚卵,劉老六更能發現,寶島恐怕已是空島,於是匆忙向島中心走去,沙灘過後是一座山,山上的樹參天壯碩,樹枝常年沒人修剪,亂蓬蓬地長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翻過高山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竟然生着一堆火,張鋼鐵躺在火邊,看起來睡得正香。
周父大喜,關掉手電噓了一聲,示意周成過去拿下他,周成和他兄弟躡手躡腳向張鋼鐵踱去,周父也跟在後面,誰知距張鋼鐵還有四五米時,張鋼鐵忽然一骨碌坐了起來,像是在等他們一樣。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張鋼鐵身後的一塊巨石後面忽然跳出兩個人來,一邊喊着口號,一邊拉起一條橫幅。
周父打開手電筒照去,兩個人他都認識,一個是新聞裡的郝帥,另一個竟然是劉老六,橫幅上寫着“熱烈歡迎盜寶小分隊閃亮登場。”
“老段,你什麼時候改姓周了?”
劉老六似乎認識周父。
“我沒改呀。”
段父的臉色有些難看,看橫幅上的語氣是老頑童搞的,劉老六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麼會恰巧在這島上?他去哪裡搞的橫幅?張鋼鐵打電話讓郝帥去斜陽灣,他又是怎麼來的?
“那你兒子怎麼叫周成?哦,我知道了,他叫段周成?”
段父不答話。
“那你以後可別讓他開車了,這名字有點克車。”
軸承斷了車還怎麼開?
“你怎麼在這兒?”
段父問道。
“這話問的,我是第一個上島的人,我在這兒不是再正常不過嗎?你早說要上聽濤島,我看在咱倆有一面之緣的份上,就帶你划船來了,何必非要走地洞呢?那段路可不好走,開錯門容易嚇死,通風口堵了容易憋死,氧氣帶少了容易淹死,像咱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隨隨便便摔一跤也得跌死。”
他重重嘆了口氣。
“看來你還是命硬呀,不過你兒子可不能跟我同船,斷舟沉,不吉利不吉利,段顯貴呀段顯貴,你給兒子起的這是什麼名字?”
他指了指段顯貴的另一個兒子。
“那他叫什麼,段車翻嗎?”
劉老六自顧自笑着。
“老傢伙…”
周成想撲過來給劉老六一個耳光,被段顯貴攔下。
“聽好了,我叫段成,我弟弟叫段果。”
舅爺果然沒猜錯,周成真名叫段成。
“成果,有寓意,這聽濤島就是你苦苦找了一輩子的成果,現在你們成了第五、第六、第七個上島的人,開不開心?”
段顯貴不由一凜,眼前的劉老六、張鋼鐵、郝帥加上自己父子一共是六個人,哪來的七個?
“還有誰上過島?”
“當然是張若河,你們在斜陽灣沒看見石碑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斜陽灣的石碑。
“八百里火海連天,五千年斜陽映照,紅塵起落歸一笑,醉臥坡頭始聽濤,若河庚子年立。”
原來“醉臥坡頭始聽濤”裡的“聽濤”指的是這聽濤島。
“庚子年是指2020年嗎?”
“當然,以張若河的年紀,難道能出現在上一個庚子年嗎?這聽濤島的名字就是他起的,你聽這鬼哭狼嚎的濤聲。”
怪聲音猶在響,原來那塊石碑是十年前立的,原來聽的是這個濤聲。
“所以島上的寶藏全被你們拿走了?”
段顯貴臉上充滿了痛苦,劉老六、張若河這兩個名字實在是如雷貫耳,江湖中有耳朵的人都聽過,不過讓他把寶藏拿走,他也能名動天下。
“我們可拿不動,走,我帶你去看看。”
段顯貴的臉上閃過一道異樣的神色,見劉老六擡腳向東走去,遲疑片刻跟了上去,以劉老六的人品和名望,不至於自降身份設埋伏,要有埋伏自己恐怕早就着了道,這是他一輩子的執念,看上一眼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