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古老的地方
雍州地廣
大漠飛黃
那是一個年輕的地方
長城口外
細水流長
車裡放着不知名的歌曲,車外是一幅長長的水墨畫,張鋼鐵的人生一大樂趣就是自駕遊,他覺得旅行最大的意義是放鬆與悠閒,不應該是換個地方吃飯和逛街,與其在人山人海的景點或者旅遊城市和別人貼臉前行,時不時地聞到人類尾氣,把大好的時間浪費在排隊與等待上,還不如開着車欣賞沿途的風景,哪怕是沿着一條鄉間小路一直開到天黑,那也是說不出的愜意,正如此時此刻一樣。
“你快點啊,我都看不到你的車了。”
張鋼鐵給郝帥去了電話。
“你慢點,這路坑坑窪窪不好走,別把車開拋錨了。”
郝帥提醒了一句。
張鋼鐵只好把車速放慢,也不怪他着急,下午玩得開心忘了時間,以至於天黑了距目的地還有六十公里,要是在高速上也就半個小時的事,但這種鄉間小路根本快不起來。
“爸爸,你餓嗎?”
張禾笑趴在兩個車座中間。
“餓啊。”
“我這裡有花生,你要不要吃?”
“你吃吧,你吃飽爸爸就不餓了。”
“不行,你得吃。”
張禾笑撅着小嘴把小拳頭伸了過來。
張鋼鐵只好扭頭把嘴張開,眼睛卻盯着車前方,把她手裡的東西接進了嘴裡,入口冰涼壓舌,好像是一顆石頭,張鋼鐵故意把上下牙一撞。
“哎呀,爸爸的牙絆掉了。”
“哈哈,傻爸爸,那是石頭。”
張禾笑哈哈大笑。
張鋼鐵吐掉石頭。
“是誰教你捉弄別人的?想打屁股了是嗎?”
“略略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想恩將仇報嗎?”
“什麼救命恩人?”
“媽媽跟我說了,當年要不是我哭了,你就被壞人打死了。”
“你怎麼什麼都跟孩子說呀?”
張鋼鐵的記憶一瞬間被拉回到了五年前,郝帥兩口子和高文靜落了水,自己被兩個壯漢押到柴哥面前,關鍵時刻要不是笑笑哭了,自己就被柴哥幾扳手打死了。
“媽媽還說我必須古靈精怪,這樣爸爸纔會愛我,要不然我就會失寵,變得只愛她一個人。”
“那是媽媽在向你宣戰呢。”
張鋼鐵似笑非笑看了看高文靜。
那是一個荒涼的地方
水也茫茫
山也茫茫
張鋼鐵的曲庫裡本來就沒有多少歌,隔一會兒就循環了回來。
那是一個
“噝噝噝”
音箱裡忽然發出一陣電流聲,車燈也跟着變暗,轉瞬後恢復了正常。
的地方
藍天綠草
伊人帶紅妝
歌曲還在唱着,郝帥卻遲遲沒有跟上來,又走出一段,高文靜忽然指了指前方。
“那裡有個人。”
張鋼鐵也看見了,不遠處的路邊站着一個白衣女子緩緩招手,似乎是想搭車。
張鋼鐵看了看錶,不到九點,又回頭看了看後座,還能坐一個人。
“要不載她一段吧?”
張鋼鐵心地善良。
“還是不要了,這麼荒涼的地方,怎麼會有人半夜攔車?還是個女的。”
高文靜四下看了看,黑壓壓的什麼也看不見。
“這種事我聽說過,你一停車有可能衝出一幫人來跟你要錢,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高文靜畢竟從小耳濡目染,防騙意識比任何人都強。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劫道的呢?”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安於現狀,總有人想走捷徑。”
張鋼鐵嘆了口氣,把懸在剎車上的腳換回到了油門上,畢竟經歷過太多倒黴事。
硬着頭皮從那女子面前開過,張鋼鐵感覺她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視着自己,不敢看她,索性踩了腳油加速通過。
“就算不是打劫,半夜攔車也挺嚇人的。”
張鋼鐵嘟囔着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打給了郝帥,別讓他着了道。
“大哥,你能稍微快點嗎?”
“你到了?”
“沒有,我還剩…”
張鋼鐵看了看導航。
“二十三公里。”
“你怎麼跑我後邊去了?我只剩下十五公里了。”
張鋼鐵奇怪地看了看導航,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怎麼會呢?我沒看見你超車呀。”
“我也沒看見你的車呀,你個夜盲症,是不是又走錯路了?”
“一直按導航走的呀。”
張鋼鐵看了看導航上的地名。
“你在野蛙灘有沒有看見一個攔路的女人?”
既然只領先了八公里,那他應該也見了。
“我沒看見呀,野蛙灘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哪來的女人?女鬼還差不多。”
郝帥口不擇言,張鋼鐵聽得後背一涼,又從後視鏡看了一眼,那女人已經看不見了。
“車上有老人小孩呢,你別胡說八道。”
“好好好,那你快點,老是催我,結果把自己催到後邊去了,這回我也三分鐘催你一次,看你急不急。”
郝帥的碎嘴子又開始了。
掛掉電話,張鋼鐵提了提速。
“老公,怎麼越走越遠呢?”
高文靜奇怪地指着導航,和郝帥打電話時距離是二十三公里,現在分明成了二十五公里。
張鋼鐵不由地慢了下來。
“沒轉彎呀,是不是導航真的有問題?你重新打開一下。”
高文靜操作界面,重新搜索目的地開始導航。
“準備出發,全程二十六公里,請沿當前道路繼續行駛十公里。”
片刻間已經又走出一公里。
“什麼破導航?路沒錯,怎麼越走越遠?”
“要不調個頭試試?”
張媽媽說話了。
“調頭幹什麼?咱們一直走的就是這個方向呀。”
張鋼鐵環顧四周,沒有月亮做參考,暫時只能看導航裡的方向,方向確實沒錯,走着走着成了二十七公里。
“要不調個頭?”
高文靜也迷糊了。
“要不調個頭?”
張禾笑也學着媽媽說了一句。
張鋼鐵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小屁孩,你知道什麼?”
“大膽鐵鐵,竟敢不聽媽媽的話。”
張禾笑拍了拍張鋼鐵的座椅,她經常學張媽媽管張鋼鐵叫鐵鐵,總能逗笑一家人。
“請沿當前道路繼續行駛二十八公里。”
這次誰也沒笑,因爲導航的聲音緊接着響了起來,這路不對勁極了。
“要不…調個頭?”
張鋼鐵也不堅定了,他晚上在城市裡都容易走錯路,更不用說在鄉下了,連導航都在抽風。
張鋼鐵只好調過了頭,試試看到底是導航的問題還是他腦子的問題。
“前方請調頭。”
調頭之後導航果然提醒路線走反了,張鋼鐵不理會導航,徑直向前開,兩眼不住觀察導航裡的距離,走着走着,距離變成了二十七公里,但方向卻是反的。
“我去,這導航迷路了。”
“讓郝帥開個實時位置看看。”
“好主意。”
張鋼鐵拿出了手機,卻連一格信號都沒有,電話打不出去,三個人的手機都是一樣的情況,怎麼搖晃手機都沒用。
“奇了個怪。”
張鋼鐵把手機放下,兩眼一瞟,忽然一個急剎車,後排的張媽媽和張禾笑猛地撞在了前排座椅上,張禾笑撞疼了,頓時大哭起來。
“怎麼了?”
“那…那個女人還在。”
張鋼鐵發着抖,車燈照亮前方,那女人依然站在路邊,猶自緩緩招着手,荒山野嶺,一個獨身女人深夜攔車,這景象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就過了咱們這一輛車,她肯定還在啊。”
“你看導航上的距離。”
高文靜看了看導航,頓時瞪大了眼睛,她清楚地記得剛纔離開這個女人之後給郝帥打電話時是二十三公里,走到二十八時調頭回來,那麼回到這女人附近應該還是二十三公里左右,但導航上此時卻顯示距離目的地十二公里,有十一公里莫名其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