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書院,大門前。
“軒兒,進了書院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可別生病着涼了,書院裡管的嚴,也不讓下人進去伺候!”
“知道了,娘!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您和我爹都回去吧!”
“……”
這大門前,依依不捨的可不只是張進、方誌遠和張秀才了,其他人也是如此了,只是對於爹孃的殷殷囑咐,大多數少年郎們都有些不耐煩了。
張進和方誌遠揹着書箱,提着大包袱避開一輛輛馬車,走進人羣裡,看着那鄭軒正略微蹙眉不耐煩的聽着他爹孃的囑咐,不由心裡感到好笑,嘴角揚了揚。
正巧,那鄭軒此時轉頭看了過來,看見那張進揚起的嘴角,頓時眉頭又是皺了皺。
張進卻也是認出了這鄭軒來,覺得有些眼熟,好似昨日在韓雲那兒見過了,聽衛書介紹說,這鄭軒是大家族的士紳官宦子弟。
於是,張進就是笑了笑,向這鄭軒點頭致意,算是打了個招呼,畢竟昨日才見過面了,雖然不熟,但點頭打個招呼也是一種禮貌了。
那鄭軒看着衝他點頭的張進,猶豫了一瞬,也是點了點頭,就轉頭看向他爹孃了,並沒湊過來和張進他們說話了。
倒是鄭軒的爹孃見狀,好似多問了幾句:“那是誰家兒郎?軒兒認識?”
鄭軒搖了搖頭道:“昨日在文信侯府見過的,也算是認識了,以後是同窗吧!”
“哦?既是同窗同學,又是認得的,怎麼不去打個招呼?”他爹不滿質問道。
鄭軒撇了撇嘴,不以爲意,只解釋道:“他們是外地來的,是從什麼石門縣偏僻小縣來的,只昨日在文信侯府見過一面,昨日都沒說過話呢,今日就如何能夠冒然就上去親近說話了?還是這樣遠遠的點頭示意就好!”
“外地來的?石門縣人士?”鄭父也有些詫異,轉頭又看了看不遠的張進和方誌遠,面露沉吟之色,依舊皺眉不滿道,“就算不熟,只見過一面,可以後你們到底是同窗同學了,你該學會和人家好好相處纔是,收斂收斂你心裡那點傲氣,這金陵書院可不是別的地方,有才華的年輕少年郎多的是了,可不只你一個!”
“是,知道了,爹!”鄭軒口中答應着,可心裡依然不以爲意,做爲鄭家這官宦士紳大家族的子弟,做爲這一代鄭家最爲出息有潛力的後輩,他自是心裡有傲氣的,在族學裡是拔尖的人物,上得到先生族長的期許,下又有族裡的同年人捧着,已經有些目中無人了,如此並不怎麼看得上張進和方誌遠這樣偏僻小縣城來的讀書人了。
而張進和方誌遠也不曾把他放在心上了,他們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就算了,又是揹着書箱要往裡面走了。
這時,卻又是在人羣裡看見那衛書的爹和衛家老爺子了,這卻是熟識的人,想來他們是來送衛書的,既然看見了,就不能裝沒看見,也不能像對那鄭軒一樣,只遠遠點頭致意了。
張進和方誌遠對視了一眼,就是走了過去,喚道:“衛老爺子,衛伯父!”
衛老爺子和衛父本來正在說話,聽到喚聲,就都是轉頭看了過來,見是張進和方誌遠,他們都是十分高興。
衛老爺子撫須哈哈笑道:“原來是你們啊!這倒是錯過了,書兒剛剛進了書院了!”
衛父則看了看他們揹着的書箱和手中提着的大包袱,不由笑問道:“怎麼,就你們自己來嗎?怎麼沒見張先生來送送你們?”
張進就笑道:“也沒什麼,等我們進了書院,自是會見到衛兄了!”
方誌遠則笑道:“我先生也來送我們了,我們剛剛分開,馬車還停在那裡,衛伯父,你看!就在那邊了,先生還在呢!”
說着,他轉頭示意一番,往他們馬車停的地方看去,衛老爺子和衛父也是看去,果然就看見還在馬車邊上站着沒走的張秀才了,可是此時張秀才身邊卻是多了一個人,遠遠的看着卻是那劉文才了。
當即,張進就是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不快的想道:“劉文才怎麼來了這裡?什麼時候來的?又湊到我爹身邊去了,這小子怎麼就有些陰魂不散了!”
他卻是不知道,在他剛和張秀才分開的時候,那劉文才就來了,看見了那站在馬車邊的張秀才,走了過來,叫了一聲張叔父,就順理成章的和張秀才閒聊了起來。
然後,劉文才順着張秀才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在人羣中的張進和方誌遠,就笑問道:“張叔父,是來送進哥兒和志遠進書院的?”
張秀才笑着點頭應道:“嗯!是來送他們的,親眼看着他們進了書院,我心裡也放心些!”
劉文才卻是輕笑道:“張叔父心裡擔心也是自然的,不過終究進哥兒和志遠是長大了,他們又十分幸運的考進了金陵書院讀書了,以後幾年恐怕都要留在金陵城讀書吧,張叔父就是擔心也擔心不過來了,您和張嬸子總不能一直留在金陵城陪着他們了!”
張秀才輕嘆道:“你說的也是,可不就是這話!但也無法,不管怎麼說他們長大了,心裡還是擔心牽掛了!唉!”
劉文才失笑道:“這倒也是!不過我還是羨慕進哥兒和志遠了,即使要離開家裡,離開爹孃,但能進金陵書院求學讀書,就是值得的,苦讀幾年,以後自有好前程等着他們了,如何不讓人羨慕?我們石門縣的讀書人,難得有這樣好的運道,更別說,進哥兒還得了知府大人的青睞看重了!”
其實,他心裡可不只是羨慕了,甚至有些嫉妒了,心裡都有些不平衡的!
可以說,他劉文才,在石門縣讀書人裡那也是數得上的青年才俊了,年少時就很有讀書天賦,被石門縣的一些先生們看重,就是以前的張秀才都說他有些讀書天賦了,對他也是很看重的,常常在家裡誇獎他了。
而他也確實有些讀書天賦了,十七八歲考童子試,也是一考就過的,考取了秀才功名,當時可也是惹得石門縣的讀書人一致讚歎的,覺得他以後有幾分把握鄉試有名的,也惹得石門縣的地主老財們爭相上門提親了,他家裡順勢就給他選了一個地主家的小姐結了親事,嫁妝很豐厚!
可惜,在家裡苦讀了三、四年,孩子有了兩個,再上金陵城趕考第一次考鄉試,卻是落榜而歸了,如此再三年,他這是第二次來金陵城考鄉試了,運道好遇到了金陵書院招收學生,本以爲自己也有機會呢,但最後又運道不好的落榜了,卻是讓人失意惆悵。
而這時,從石門縣同來的張進和方誌遠卻是考進了金陵書院,而且比他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才俊更年輕了,如何不讓人羨慕了?又如何不讓人嫉妒了?要是他再年輕幾歲,是不是也能夠考進書院了?
更重要的是,劉文才不知道這次鄉試的結果會如何了,要是再次落榜,那真是讓人心灰意冷了,再回去,如何去見他爹孃?又如何去見他娘子和那岳父岳母大人?更別說,面對其他人的非言非語了。
所以,劉文才心理壓力也大的很,今日在租住的小院裡也是十分煩悶,讀不進書了,就出來轉轉,恰好就碰上了金陵書院的開學日,又恰好看見了來送張進和方誌遠的張秀才,於是就順理成章的過來打招呼閒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