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行五

洛陽行(五)

【丫不敲詐枉掌門】

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爲天下奇。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爲喜。

豆綠二喬夜光白,更待佳人來去歸。醉臥居內把酒言,魏紅窈窕姚黃肥。

肖雲景一行到了洛陽,兵分兩路,肖雲景和耶悉茗去醉臥居見此次寄邀請函的顏宇寧,孟懷瑾和蘇行之辦完正事再來匯合。

醉臥居三樓雅座,這是一個陽光充足裝璜簡潔素淨明快的廂房,花瓶裡擺着剛摘的白牡丹,純的不染一絲雜色,窗紗是嫩黃色的,繡着蘆葦,長至曳地,牆上掛着一篇歐陽修的《洛陽牡丹圖》,案几上擺着幾策文集,書卷氣頗濃,肖雲景覺得這地方孟懷瑾肯定喜歡,蘇行之也許對這裡老闆的收藏更感興趣,耶悉茗應該習慣了各種應酬,自己倒也不排斥這種附庸風雅的地方,就是不爽李卓這個小鬼老跟自己較勁,怎麼顏宇寧信裡沒說是帶李小公子來洛陽看牡丹順便邀請他們的???

“喂,怎麼我吃什麼你吃什麼!”肖雲景今天出師不利,四盤點心,盤盤他剛伸手去拿目標就被李卓的小手給俘虜了,後者表情忒欠扁。

“你豬啊。”看李卓碟子裡堆得高高的點心,肖雲景瞪了一眼,拿那麼多,吃又不吃,擺明了和自己過不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學沒學過?浪費糧食,是八榮八恥裡的,知不知道?”

“八榮八恥裡沒有以浪費糧食爲恥!”

“……”(羅剎門八榮八恥第一恥,以丫爲恥)

“白癡。”耶悉茗翻了個白眼。

顏宇寧把玩着他那把摺扇,看着兩人胡鬧,說道,“怎麼沒見段公子隨行?”

“……”肖雲景停下和李卓沒營養的爭吵,意味深長的上下打量顏宇寧,御劍山莊的表少爺,聽起來似乎聘禮也很豐富啊~~

“……”相處這些時日,耶悉茗已經深知肖雲景見財忘義忘色忘爹忘孃的惡劣性格,由衷爲段秋同情了一把。

“怎麼,我身上有什麼嗎?”顏宇寧攤開雙手,好笑的說道。

你身上有錢啊~肖雲景和耶悉茗頗有默契的在心裡異口同聲。

“小寧啊,你找小秋有事嗎?”

“只是隨口問問。”這人管誰取小名都是小什麼的嗎?

“你要是想邀請他的話就在信裡明說唄~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怎麼叫他,我不叫他你怎麼見他,你不見他怎麼訴衷腸,你不訴衷腸他怎麼明白你的心意,他不明白你的心意我怎麼撮合,我不撮合你們御劍山莊的聘禮怎麼來?”

“……”耶悉茗翻了翻眼睛,你打算把段秋賣給幾家??

“肖掌門誤會了。”顏宇寧哭笑不得,“其實,這次請肖掌門來,其一是因爲卓兒;其二,是我有事請你們幫忙。”

“且慢。”肖雲景突然很文縐縐的打了個噤聲的姿勢,稱謂也換了,“顏公子既然稱呼肖某人爲掌門,應該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生意的。”

“知道。”肖某人,這自稱聽着咋這麼彆扭。

“那顏公子也該知道肖某人的收費標準了。”

“知道。”

“那就好辦了。”肖雲景拉開了臉皮嬉皮笑臉道,“先說好,熟歸熟,我可不給你打折哦~”

“……”果然還是這樣的表情習慣點,顏宇寧略顯爲難的開口,“可是這件事,就怕憑肖掌門一人,有點困難。當然,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圖個保險。”

“所以你剛纔才問段秋的行蹤?”耶悉茗道。

“慢慢慢,你現在可是在和本掌門談生意?”

“恩。”

“那好,現在開始就計時了。”

“……”

“事情是這樣的…..”

一段時間後……

“不妥吧……羅剎門是搞殺手這行的,這樣做豈不是壞了職業操守?”

耶悉茗居然代表羅剎門說話,肖雲景來不及搶過話茬,只好瞪他,“你是掌門還是我是掌門?”

“你這麼貪財怎麼不去搶國庫?”

“你不也喜歡錢,怎麼不去騙天皇老子?”

“皇帝是隨便可以耍得團團轉得嗎?”

“那你當我羅剎門是強盜組織啊,搶國庫?!”

“你倒是現在有原則了,剛纔怎麼沒見你這麼有原則?”

“丫你存心和我吵架是不是?”

李卓張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怕怕得從這唾沫橫飛的戰場中一點點挪回自己的點心。

“耶公子,其實這件事並不違反羅剎門的職業操守。”恐怕顏宇寧再不出來打圓場,這桌上的點心就要變成口舌之戰的犧牲品了,“我們只是早一步知道這個結果,如果我們把這個結果當作未知,羅剎門做的就只是去殺人而已,沒有一點衝突。”

耶悉茗‘嘁’了一聲,你這不是擺明了利用羅剎門的門規再加以利誘讓肖雲景答應麼,無商不奸,你們一個比一個奸……

“但是肖掌門,剛我提到的那個難題……”

“說曹操曹操就到。”肖雲景笑眯眯的朝剛到門口的倆人揮手,“小蘇,懷瑾,這裡~~”

蘇行之微笑示意,走了幾步,見後面的人原地不動,對着肖雲景歉意的笑了笑,“掌門,不好意思,我們沒能辦好你交代的事。”

“他們搬家了?”肖雲景自然而然想到這個。

“不是,他們不敢搬。只是我們才高八斗的帳房先生同情心氾濫,捨不得看那對母女分離,更不忍心把一個黃花閨女推入火坑,所以他自告奮勇,要求放過人家的女兒,由他來負擔他們的債務。”

“孟懷瑾,你找死!”

大概是肖雲景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通紅,赤母圓睜,咬牙切齒,表情恐怖,別說把李卓當場嚇得哭了出來,就是耶悉茗、顏宇寧、當事人孟懷瑾都愣了愣,真沒想過這個亂沒形象的掌門會說出這樣字面上飽含殺氣的話。

只有蘇行之從容鎮定,摸了摸嚇到顏宇寧懷裡去的李卓的腦袋,溫和的撫慰道,“別怕,我們掌門也就是說說而已,難得可以有發揮掌門威嚴的機會,他只是臨場感受一下罷了,不怕哦~乖~”

肖雲景也就在耶悉茗和孟懷瑾這兩個弱者前面有強勢的一面。

“……”衆默。

不出所料,下一刻肖雲景就開始哀悼他逝去的銀子了。

“你個白癡孟懷瑾,你知道現在這種年齡的黃花大閨女的市場價是多少?煮熟的鴨子飛了,你個窮酸秀才!!!我看你怎麼賠我一個這樣便宜的人口?”

“……大不了我給你算一輩子的帳……”孟懷瑾咬着下脣,倔強得回答道。

“就算你願意,我還不要呢!讓你給我在賬本上少添一筆帳我們大家平分都不肯,我要你來幹嗎?專門給我做善事放銀子白白流走啊!”

“……”

顏宇寧看着門口站的腰桿筆直的大男孩,打開了摺扇,頗有意思的在心裡默唸着那個名字,孟懷瑾……沒想到羅剎門居然有這樣心地善良的傻瓜……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肖雲景灌下一杯耶悉茗遞過來消火的茶,擡頭招了蘇行之過來,一定要把虧本的給賺回來。

“小蘇,我這裡有件任務!”

華燈初上。

定武候府。

侍衛巡邏而過,兩條人影嗖嗖翻牆而入,前一個頎長的影子輕盈如蝶,趁着兩隊侍衛擦肩而過時的背後空檔,悄然躲進了院門後,而跟着的一個相比前者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慢了半拍,擦着列隊的最後一個侍衛的後背落地,那侍衛回頭看了看安靜的宅第,嘟噥了一聲‘奇怪’跟上了隊伍。

蘇行之提着肖雲景的後領,長舒了一口氣,好在自己反應敏捷。

肖雲景又笑得像朵喇叭花,雙眼直盯着院子裡皇家稀有品種的牡丹花,如果能弄到外面去賣,就賺翻了。

蘇行之清咳了一聲,用眼神指了指院裡一處燈火通明的廂房,掠了過去。

窗紗上映出兩個人影,一個坐在案前把書看,一個站在一邊把茶倒。

不一會兒,坐着的那個開始手腳不安分蹭上了站着那個的身體,後者很用力的把茶壺往桌上一摔,怒斥了一聲‘放開’。然後前者死皮賴臉開始道歉,不該去這個院那個樓,寶貝不要生氣寶貝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第一位等等一系列噁心人的話。後者終於忍無可忍爆發出一句‘朱正坤,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

接着蘇行之就拿了面罩矇住臉踹開門闖了進去,同時感嘆了一句‘爲這點小事就要□□,這小侯爺的書僮也真是被慣壞了’。

原本一臉狗腿的定武候朱正坤見了蘇行之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刀,馬上抓了自己的寶貝書僮往架子邊上退去,“書房裡沒有現金,名家字畫在你身後的櫃子裡,桌子上的硯臺也算古董,那些書籍你要愛看就隨便拿。”

蘇行之呵呵一笑,“今晚我不做賊。”

那書僮長的頗爲秀氣,淡淡的眉蹙起,甩開了朱正坤的手,走到了蘇行之的身邊,不卑不亢得看着自己的主子,“小侯爺,你不是很喜歡玉瓊軒的曉嵐麼,這一個月你天天去玉瓊軒獻媚討好,簡直是羨煞旁人,放心,等你走了,小的一定馬上送那曉嵐去陰曹地府陪你!”

“……”朱正坤俊朗的五官因爲這些話而扭曲成了一張苦瓜臉,“玉兒,你開玩笑的吧……”

“小侯爺還記得當初我的話嗎?如果小侯爺你不能始終如一,那我李溫玉寧願要一具屍體,也不要一個三心二意的活人。”

“戀屍癖?”肖雲景抱着一懷的昂貴牡丹站在門口,很理所當然的斷章取義道。

一下子什麼氣氛都沒了。

那書僮李溫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讓顏宇寧幫忙找這兩個人來到底幹什麼的!!!

“咦,這位兄臺,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朱正坤視線在肖雲景身上來回掃了不下十次,突然感到屋內有一股怒火正在朝臨界點升溫,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現在不是認人的時候,“玉兒啊,你聽我解釋,那個曉嵐——啊,玉兒你幹嗎,快把刀放下,刀不適合你,聽話,快放下。那邊那個,蒙面的,你怎麼做殺手的,連自己的刀都保不住,玉兒身嬌肉貴,萬一傷到了自己怎麼辦,你賠得起嗎你?哎喲,玉兒啊,你快把刀放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把話說完嘛~”

“你給我閉嘴!有種揹着我爬牆,就不要逃,站住——啊——快、快閃開,我收不住力——”

眼見着刀就要砍到朱正坤的身上,被質疑殺手資格的蘇行之腳下一蹬,飄到了兩人身邊,扣住李溫玉的手腕,輕易卸下了刀。

看着一臉呆掉的朱正坤,李溫玉哇的一聲撲到了對方身上,“你個白癡,幹嗎不躲?!”

“不是你讓我站住麼……”

“我讓你站住就站住,那我讓你不要去玉瓊軒你怎麼不聽?”

“這是兩碼事,去玉瓊軒找曉嵐是爲了你的生日麼。”

正題出來了,肖雲景捧着那一懷的牡丹,打了個噴嚏,不識好歹的湊到執手相望深情對視的兩人面前,笑得忒賤,“李公子啊~~您就彆氣了,這種人不值得您付出,等我們做掉他您就自由了。”

蘇行之配合的一腳踢起那把被遺忘的刀,作勢要上前砍人。

李溫玉自然擋在了朱正坤面前,“那,那個,我不想要他的命了,可不可以?”

“可以,只要你付了那三倍違約金就成。”折騰了一夜,肖雲景就等着這一刻。

李溫玉低頭咬緊了下脣,淡淡的眉又擰在了一起。

朱正坤自然是捨不得自己的心肝擺出如此一副像是被逼上牀的模樣,清了清嗓子,端出了侯爺的架子,“你們這兩個歹人,本侯還沒追究你們私闖侯府行刺本候的罪,居然在這裡坐地起價敲詐本侯的人?!”

“雖然我不習慣用刀,不過砍個人應該不成問題。”蘇行之微微一笑,提了提刀。

“雖然這件事的結局出乎了本掌門的意料,不過既然李公子不撤單,本掌門勢必要貫徹本門的行事作風,不然傳出去影響不好。”肖雲景忒得意的在一旁起鬨。

“你少說一句。”李溫玉瞪了身後的人一眼,壓低聲音道,“他們是江湖殺手組織最新排名第三羅剎門的殺手,你還要不要命了?”

“……”朱正坤冤啊,到底這倆殺手是誰惹上門的?

“我只是侯府一個小小的書僮,我付不起。”

“你付不起還敢讓顏宇寧找我們羅剎門談生意?”肖雲景瞪圓了眼珠,頗有當場滅了你的氣勢,“你沒錢,你家小侯爺有,不是嗎?”

朱正坤的侯爺尊嚴不樂意了,憑什麼他就得低聲下氣的聽話呢?眼角閃過蘇行之故意用刀反射過來的清冷月光,朱正坤打了個寒顫,抱緊了咬着下脣的李溫玉,妥協了,就憑對方捏死自己像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就憑□□的僱主是自己的心肝寶貝,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玉兒欠你們多少,本候替他給。”朱正坤努力用那渾厚的嗓音顯示他僅存的侯爺形象。

肖雲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頗有同病相憐的味道。

蘇行之拿委託書給朱正坤看,後者憋了許久,才吐出一句沒有底氣的控訴,“你們這是敲詐。”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和我同學一起坐車回家,上車的時候她前我後愣是被個不識相的給擠到了我倆之間,剛準備伸手拉交通卡,就覺得夾着包包的胳肢窩下有古怪,手往後一推,回頭看了一眼,那跟在後頭上車的傢伙馬上喊我前面那個不識相的傢伙說坐錯車了。我同學上車後馬上就告訴我剛那個跟在她後面的傢伙拿手往她褲帶裡偷手機,被她一手打掉外加一個瞪眼,現在想想還後怕,真是一身冷汗!!!

BY 心有餘悸的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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