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記（最終章）
回程記（最終章）【話說，前一章就已經回到羅剎門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是睜開眼睛，下意識動作後，想起自己的現狀，可笑的扯扯嘴角，眨了眨眼，有什麼刺眼的東西闖了進來。
光？怎麼可能……
亮亮的，暖暖的陽光……又是一個美好的夢……
夢裡有熟悉的傢俱，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紅木房門，還有熟悉的人。
牆上掛着那把曾經用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辟邪劍，桌上擺着被謊稱爲景德鎮青釉碗碟的低廉瓷器，碗裡盛着顆粒碩大潔白無暇的米飯，有個人把飯菜端到了面前，湊的那麼近，香噴噴的。
那對大眼睛撲閃了一下，格外的真實。
“吃飯～”眼睛的主人說。
聲音是如此的清晰。
夢境太過真實，幾乎讓耶悉茗信以爲真。
“發什麼呆，這是我纏了屠大娘一個時辰她才肯教我煮的誒～好歹看在我燒掉了一半的廚房的份上，吃一口唄～～”
“這個夢真的好真實……”真實的自己不敢動彈一步，深怕一觸就醒。
肖雲景換了左手拿碗，右手把對方擡在半空遲遲未動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這下知道自己不是做夢了。”
愣了半晌，耶悉茗難以置信的抖着手，顫着身體，“怎……怎麼可能……”
“你管它可不可能，把飯吃了，趕緊起來給我做小廝的工作！你曠了那麼久的工，瞧瞧，瞧瞧，這房裡都積那麼厚一層灰了，你還想賴牀上呢！”
“……”耶悉茗眼裡多了一絲無奈，是夢也好，是幻覺也罷，“能看到你觸到你，真好……”
“喂喂，別以爲裝瘋賣傻就可以逃過你的懲罰，趕快給我養好精神，起來做事！”
勺裡的飯被一口塞到了耶悉茗嘴裡，後者‘唔’了一聲，嚼幾口，嚥了下去。眼眶溼了一圈，卻硬是忍住了。
“不是打掃房間嗎？你要帶我去哪裡？”幾乎在某人唸叨中下牀的耶悉茗，不解得看着前面拖着自己疾步行走的人，視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悽然一笑，這就是自己的結局嗎？老天爺，你溫柔的好殘忍。
“跟着我走就是了。”
肖雲景步履有些匆忙，跟在後面的人身體虛弱，一個趔趄，徑自朝着石板路摔去。
“對不起對不起。”雖然肖雲景立刻反應，手腳還是慢了一拍讓人摔在地上。
耶悉茗搖搖頭，見到對方眼裡的關心，心裡暖暖的，即使那關心包含了太多其他的雜質。
“這是去後山的路？”
“恩。”
兩人肩並肩沿着小徑走去，見耶悉茗步履虛浮，肖雲景本想扶着他的腰，不料前者微微一笑，好似是忌諱什麼，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調皮的朝前跳了幾步，表示自己沒那麼弱。
“好了，我知道你身體好，不用這麼蹦蹦跳跳了。”肖雲景緊跟上前面‘活力十足’的人影，“朝這裡走。”
“你該不會是要給我一個什麼驚喜吧～”耶悉茗停下腳步，回頭，歪着腦袋，裝作可愛的眨了眨眼。
“呵呵～”肖雲景撓了撓後腦，“我以爲自己僞裝的很好……”早就告訴過他們這個方法不行了！
“真的嗎？那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帶我去。”
也許是陽光太耀眼，也許是耶悉茗笑得太燦爛，肖雲景有那麼一霎，好似被灼傷般視線模糊了。
“哦……”愣愣的由對方牽着自己的手沿着小徑走下去，肖雲景不知道今天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
作爲曾經的羅剎門掌門，他掌握過好多人的生死，雖然這個‘掌握’的定義有待研究。一筆生意，他就可以左右一個人的生死，甚至可以決定這個人是在午飯前掛還是半夜睡夢中翹。但是現在的他，真的有權力決定耶悉茗最後一個月的生命換來這一天的正常人生活嗎？
時間回到昨夜。
“給。”
“什麼？”
“花綾配的藥，可以讓他恢復正常，不過會加快他的死亡。”
“什麼意思？”
“服下這個藥，可以讓他的身體回到中毒之前，但是他只能活一天。”
“……爲什麼綾兒會配這個藥？”
“我要求的。”
“你何必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呢？”
“如果一個時辰內不喂他服下這藥，藥效就會喪失。”
結果，在看到昏睡中的人眼角的淚，肖雲景還是妥協了。
猛然拉着自己小跑的人停下了腳步，微風吹過山頭，夾雜着沁人的花香。
滿眼的素馨花，淡淡的紫紅色點綴在綠葉間，遠處的草地隨着微風搖曳，捲起層層波浪。
速度好快……肖雲景在心裡嘆了一句。
“這是……”耶悉茗視線彷彿被定格在這一片山頭的素馨花上。
“恩……”肖雲景清了清嗓子，腦袋裡回想了一下稿子，鄭重其事的開口，“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問過‘耶’是什麼姓吧。你說那不是姓，你的名字是波斯語音譯過來的，是一種花的名字。我查了漢語字典，原來耶悉茗這種花在中土被稱作是素馨花。”
“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耶悉茗放開肖雲景的手，向前走了三步，蹲下身，捻住一朵素馨花的花莖，久久未動。
半晌，他開口的聲音有點哽咽。
“你知道嗎？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肖雲景有些氣餒的鼓了鼓嘴，早就跟他們說過這個辦法行不通，又不是對付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不過我很開心，真的。就算這些主意，不是你自己想的。”
“……你知道？”肖雲景瞪大了眼睛。
“肖大掌門一心鑽在錢眼裡，哪會花這些閒工夫，即浪費時間又浪費金錢，更何況還是沒有任何報酬的。是蓉蓉他們幫你的吧～讓我猜猜，用花的主意，一定是蓉蓉想的，因爲女孩子比較喜歡這類；這裡的土都是新翻的，搬運和移栽這種體力活，應該是歸無涯和蘇行之幫忙弄得；羅剎門的衆人依舊沒把你這個掌門當一回事，肯定會因爲沒有報酬而不會幫你幹，我看歸無涯和蘇行之兩個人起碼忙了一個晚上。辛苦了這麼多，他們現在一定在什麼地方看成果展現吧～”
捻在手心的花莖被輕柔的放開，沒有誰去採下。耶悉茗擡頭，張望了一下四周，有幾個地方的草叢‘刷拉’搖晃了一下。
“其實，小秋也有幫忙。你的名字和素馨花的關係，是他想到的。”
“是嗎？那我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恩，有沙子吹進眼睛裡了，沒事，揉揉就好。”
“山裡風大，回去吧。”
“我明天還想來這裡，行嗎？”
“可以，不過這是羅剎門的私人領地，要收費。”
“那我每天都來，可以嗎？我保證不會耽誤小廝的工作。”
“……恩……”
目送着兩人消失在小徑的盡頭，躲在一邊偷看的蓉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在蘇行之身上亂喊亂叫，“嗚嗚嗚，他好可憐……”
“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嗎？”蘇行之垂下眼簾，喃喃重複，“喂，你別把鼻涕眼淚都擦我身上……”
“嗚嗚嗚，人家傷心嘛～～～”歸無涯不肯一起來，段秋那笑面虎我敢往他身上擦麼？！
“你也有心？”
“喂喂，你這是什麼話？好歹你要叫我一聲三師姐，你這是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嗚嗚嗚，可憐的小茗茗～～”
“當初是誰看到他和兩個男人玩的時候，眼冒精光，在一邊看得樂此不疲的？”
“……蘇行之，你怎麼說話這麼毒！你‘好好先生’的形象哪兒去了？！”
“你現在這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表情，也不符合你現在腦子裡想的某些畫面！”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聽說過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嗎？你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已經足以說明你的心靈有多腐爛了。”
“……”我們剛在討論什麼問題來着？
段秋走出藏身的另一邊草叢，移步到了那片花海前，嘴角漾開一個諷刺的微笑。
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耶悉茗，到底是你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還是我段秋以自私之由奪你愛別人的權力？
一個月後。
秋風掃落葉。
三炷香，幾盤糕點，一杯水酒灑在如今花謝葉凋的山頭。
“吶，雖然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君子，但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那天以後，我可是讓你每天待在這裡哦～雖然現在這些素馨花都謝了，我另外叫人在周圍種上了楓樹～現在是秋天了，滿山火紅的楓葉很不錯～對了，現在本掌門升任羅剎門旅遊景區主要負責人兼羅剎門控股有限公司最大的股東哦～有了個新名號，叫董事長～哈哈，羨慕吧～”
“恩……那份促使你到羅剎門來的寶藏我還沒去找，據說是某個不負責任的作者被實習纏身，抽不出時間來安排尋寶記，我已經讓小秋去找她了。小秋雖然失去了武功，不過他說那些來的遊客龍蛇混雜，不放心，又重新去練了……我提他你不會生氣的吧～恩，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小秋資質真的很好，不過當然還沒誇張到一夜就練成絕世武功，現在的我對付他還是綽綽有餘的，不過那個不負責任的作者硬是不讓我翻身，看來我也要去找她聊聊。”
“還記得在林家堡遇到的那四個趙蔡金包嗎？他們真是膽大，居然在我羅剎門旅遊公司開張致喜的那天來搗亂，被我，呃，我是說被我們羅剎門衆人齊心協力給丟了出去……呃，其實那羣傢伙還是不把我這個‘董事長’當回事，是小秋把那本師門秘笈還給他們，才平息風波的。以前聽他說不想練什麼秘笈，原來他也有口是心非的時候……”
“那是爲了保護某個暈血的人不要在做賊的逃跑途中暈過去，好不好？”一個笑盈盈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蹲在那片凋零的花叢前的人回頭，大大的眼睛映入一張杏眸彎彎的笑顏。
“就知道你在這裡。老是往這裡跑，你也不怕我吃醋？”
“那今天晚上換我在上面。”
“好啊～”
“真的？”
“恩，你第一次主動時的騎乘式不錯。”
“……”
“走了，大家都等你開席呢。”
“蓉蓉給我安排的日程表上沒說今天有活動啊！”
“^_^”
“什麼事那麼神秘？”
“你去看了就知道。”
前腳剛踏入羅剎門大廳，後面就有一股衝力把肖雲景給推了進去，隨即大門緊閉，四周漆黑一片。
“喂，小秋，你在哪裡啊……你們搞什麼……幹嗎把窗子都遮了……喂，有沒有人啊——”人啊人啊人啊……空蕩的大廳傳來陣陣迴音。
茲拉一聲，有火苗竄起在一個角落，燃起的蠟燭映照出一張張笑臉，和圓桌上的蛋糕。
“生日快樂！”
整齊的祝福聲響起。
“掌門師父，大家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你什麼禮物，後來商量了一下，還是送你紅包最實惠。”歸無涯遞上一張厚厚的紅包。
“無涯……”真是瞭解爲師啊～
“徒兒我沒有什麼積蓄，這瓶玉潤膏就當是徒兒的禮物，掌門師父應該明白怎麼用的吧～”
“綾兒……”不用這麼大庭廣衆的說吧……
“掌門師父～～～這是蓉蓉給你連夜排隊去買的最新金瓶梅三十六式～～～”
角落裡傳來一個‘砰’的撞牆聲。
“綾兒，你看看能不能治治無涯的恐女症……”
“掌門，這是我家親親的一點心意。”
“掌門，這是俺娘捎來的家鄉菜。”
“掌門，這本《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是我多年來藏私房錢地點的收錄和心得，有了他，以後您一定更方便指導工作。”
“別叫我掌門了，我已經不做了啊～”肖雲景忍了半天，轉過身拼命的去吸鼻子，“怎麼以前沒看出你們這羣傢伙這麼有良心。弄得這麼隆重，存心想看我出糗是不是？”
青蔥似的手指貼上臉頰，溫柔的擦去那些感動的淚水。
“是你告訴他們的？”
段秋搖搖頭，湊到耳畔，“是你哥送來的蛋糕，他們纔想出這個主意的。”說完，絕不放過任何吃豆腐機會，輕輕咬了一口敏感的耳垂，順便舔了舔脖子。
“**也要看時間地點好不好？”
“他們都專注於怎麼剝削你的蛋糕，哪有人注意我們？”
“！！！！”肖雲景轉身，被眼前一窩像是三天沒吃過飯的餓鬼搶食現象給徹底震撼了，“我還沒吹蠟燭呢！！！！！！！！”
剛纔真是白感動了，這羣傢伙根本還是不把自己當回事。
段秋從身後摟住人，下巴擱在肩頭，對着某人耳根吹氣，“現在你不反對我在這裡親你了吧～”
“……”肖雲景鬱悶的轉頭，一下子把兩人的距離拉得鼻子貼鼻子，嗔怒的瞪了一眼，“你的禮物呢？”
“我把我自己送給你，好不好？”不失時機的啄了一口微翹的脣。
“不好。到時候被吃幹抹淨的又是我。”
“那今晚任君享用。”
“不要，你又想耍我。”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哦～”
“你的話不能信。”
“我的話能不能信，我們現在就去實踐。”
“喂喂喂，別拉我，我還沒吃蛋糕呢啊啊啊——”
“那種東西不吃也罷。”
良久，羅剎門某間房裡傳出殺豬似的哀嚎。
“嗚哇——我就知道你的話不能信！！”
與此同時，京城太傅府。
“阿三，你有沒有看見我放在竈頭上的老鼠藥？”
“小六，你昨晚說要給我用來對付我家那頭母老虎的強力**呢？”
“露露，你那瀉藥放哪兒了，我最近便秘。”
“奇怪了，我放這裡準備扔掉的一籃子臭雞蛋哪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