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寧慈要參加這一次的甄選,江言整個人都爲之一震,當即就召了江承燁和寧慈進宮。江承燁也知道寧慈如果有所決定,勢必會影響到江言。畢竟江言這次的決定,如果有寧慈在當中做依託,往後將宮中這些爛攤子收拾乾淨,重整宮廷御膳也是有極大的益處。且從上一次太后被送了有毒的芹菜之後,江言對後宮所有的飲食都嚴格把關,從前大周后宮沒有宮人親嘗食物,如今則成了每一道菜必須有三個人一起嘗,確定無誤才送到哥哥宮中。
寧慈答應過太后爲她默寫一本食經,這些日子,除了每日讓江承燁扎扎針,晚上的時候,寧慈也會一邊口述,江承燁在一旁跟着寫,雖然一本食經裡頭的東西不是這樣短短一段時間就能全部寫出來,不過足夠給太后消磨一段時間。
太后收到寧慈的食經,明顯開心的不得了。一旁還有江言的幾位貴妃作陪,都十分稀罕此物,連連誇讚寧慈本事過人,難怪能如此討得世子爺的歡心。
對於這樣虛與委蛇的對話,寧慈並沒有什麼好感,而江承燁對寧慈的寵愛,有在此刻昇華。旁的家裡,那和後宮府內後院打交道的都是婦道人家,男人有男人要做的大事,可這位世子妃可好,對這幾位貴妃,竟也不知禮數,冷落的可以。貴妃還沒發火,江承燁已經把人撈到身後,更加不知禮數的告退。
等到兩個人走了,貴妃的臉都綠了:“太后,臣妾聽聞這世子爺乃是寧王疼愛的兒子,前些時候更是打敗了恆羅,成了大周名副其實的戰神。臣妾孃家有些姊妹,都十分傾慕這位世子爺,本是聽說世子爺至今都未曾有過相伴的女子,今日一見啊,倒叫臣妾好奇,這世子爺究竟是太過寵愛這位世子妃,還是世子爺原先就是這般目中無人。”
貴妃在後宮自然有自己的勢力,這朝中風向如何她也是要摸得清清楚楚,這個江承燁和寧王以及江言之間的權力關係,這樣看似隨意的一念叨,無非是要探一探皇上和太后對這個世子爺究竟是防備更多還是拉攏更多。
太后手中翻看着寧慈獻上來的食經,內容並不多,可是字跡工整,更是有些鐵畫銀鉤的味道,看着就知道定然是江承燁的手筆,太后翻了一些,裡頭的確有許多新奇的東西。大概因着上一次太后的中毒是蛇蟲留在芹菜上的液體,所以寧慈是從蔬菜篇開始,太后翻着翻着,從漫不經心變得越看越得趣,相反的,一旁獻言的貴妃被完全晾在了一旁,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就在貴妃起身告辭前,太后終於不緊不慢的訓誡了兩句:“後宮的女人,便不要插手外頭的事情,你早日爲言兒多生下幾個孩子,便是最大的功臣。”
貴妃的嘴角抽了抽:“臣、臣妾明白,臣妾告退。”
等到貴妃出去了,一旁的老嬤嬤上前一步道:“太后,奴才聽聞,皇上似乎已近許久,沒有召過哪個宮的妃子侍寢了。”
太后翻閱書本的手微微一頓,擡眼望向前方,道:“去問問起居注官,是從哪一日開始的?”
老嬤嬤當真前去查看一番,最後回來道:“回太后,是……”
“是不是寧慈小丫頭進宮給哀家解毒的那日開始?”太后沉聲道。
老嬤嬤默了默,道:“是。”
太后輕嘆一聲,合上了手裡的書:“言兒是個心裡有數的孩子,我知道。他這些日子忙着恆羅使者的事情,有要操心御膳三司的事情,忙一些總是對的,你叫尚食局給皇上準備些補身子的東西送去。”
老嬤嬤點頭。
太后似乎是想了想,又道:“等到這些事情全都忙完了,就準備一下言兒將這後宮擴充一番吧,這宮裡也需要些新鮮的人了。”
老嬤嬤:“是。”
這一頭,寧慈和江承燁到了江言的御書房,才知道不只是江言,連柳紹軒和沈元輝都在。
見到寧慈進來,三個人之間的談話似乎是中止了,唯一相同的,是三人臉上的神色都是欣悅的。
“寧姑娘……哦不,應當是世子妃纔是。”沈元輝和柳紹軒都起身迎候,江承燁和寧慈向江言行了禮,也被賜了座。
似乎是因爲剛纔沈元輝那一句話的緣故,江言默了默,開場的一句竟然是:“寧慈,朕聽聞你已經決定要參加此次的甄選,可是實情?”
江言如何聽聞,寧慈覺得很稀奇,不過她這段時間勤於治手回顧從前比賽的菜色和創意,還把小魚兒他們都寄放到了江旭陽那裡,想必這中間風聲走漏,也不是什麼難事。
寧慈含笑點頭:“是。”
江言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忽而道:“真忽然想到,若是你當真與承燁成了親,那便是皇家名正言順的兒媳,按照大周的規矩,只怕你這樣的身份會引人不滿與猜忌,更會造成不必要的負面情緒。且如今你的手傷未愈,等到一個月,只怕篩選都已經進到最後一輪,屆時你若是還要憑藉沈傾家和柳卿家爲你開一個後門,只怕會引起更多的不滿。”
江言這席話,直接觸怒了江承燁。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寧慈真的要參加甄選,那以皇室兒媳婦的名義,自然是不合理的。開國至今,還沒有哪一家的兒媳婦能這般拋頭露面。女官復位已經是江言複用前朝的例子,倘若再讓皇家兒媳婦坐這個位子,只怕就顯得不那麼正統而嚴肅。
江言還未等兩個當事人發話,就已經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寧慈,天下之大,能人異士居多,廚藝之上,有高造詣者更是一山還比一山高。朕想要招納賢才,必然不得徇私枉法。考慮到你的身份,朕方纔與兩位卿家商量過後,準備讓你以江南代表的身份參加。但屆時你須得先與入圍的江南代表進行切磋,勝的那一方,方能進入最後的甄選,如此決定,你可有什麼異議。”
寧慈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不能再難看的某個人,淺淺一笑:“民女無異議。”
倘若真的能以公平的方法讓人心服口服,也不失爲一個解決不必要的麻煩的好方法。可是在這件事情之前,她可能要先想想辦法怎麼安撫某個不大開心的人。
這件事情,江言大概已經都安排好了,今日讓他們來,也只是知會一聲後面的安排。不過在寧慈和江承燁離開的時候,江言忽然又叫住了他們。
“朕聽聞前不久,在京城的百位樓前,寧慈你又做了些好事,你可知道對方都是些什麼人嗎?”江言手中拿着奏摺,語氣並不像質問,嘴角更是帶着幾分笑意。
一旁的沈元輝和柳紹軒顯然也知道這件事情,兩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抿出一個笑來。
寧慈現在哪有空看這些男人,她只覺得自己邊上這隻的氣壓有點低……
下一刻,江言含笑道:“你放心,朕不是來跟你說教何爲對何爲錯,以你的性子做出這些,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往後到了參選之時,你可別效仿這般,三吱兒四吱兒的,朕的老師一輩子見多識廣,能與你唱個對臺戲,可不代表所有朝中大臣都有那般勇氣不會被嚇着。”
寧慈淺淺一笑:“民女明白。”
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寧慈就和江承燁離開了。一路上回去,某個人的話都特別特別的少,這還不是最讓寧慈不放心的,更不放心的是,當她準備放棄每日固定的休憩時間找江承燁好好談一談的時候,人居然不見了!
她這才恍然,雖說每次小睡起來,他必然都在身邊,但這不代表他一直在。究竟是他因爲今日不爽快不見了蹤影,還是去做什麼別的事情了?
寧慈開始尋找江承燁,可下人卻告訴她,江承燁不在府中。
就在寧慈意外中,江承燁回來了。
“今日先休息,我們去端敏王府。”江承燁二話不說,帶着人就走。寧慈心中還覺得奇怪,昨日不是才順道過去看了看幾個小東西的嗎,難不成他如今父愛如山,這般捨不得自己的孩子?
但等寧慈到了王府,聽到了那幾個熟悉的聲音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大姐!阿嵐!?你們怎麼來了!?”寧慈站在前廳門口,看着這一廳人,第一時間就是去看身邊的男人。
除了他,她實在想不到誰會在這個時候把吉祥他們都接過來!
見到許久不見的親人,吉祥幾個也開心的不得了,三姐妹圍在一起說了許多話,一旁的小魚兒有了元寶和豆豆丫丫陪着,整個人更加開朗,還主動帶着姊妹們去夫子的書房玩尋寶遊戲。
江旭陽整個的都崩潰了:“江承燁!你這個禽獸!送一個不夠!你還送三個來!”然後眼神惶恐的望向書房的方向,飛快的追了上去:“你……你們……不許看那些畫着漂亮姐姐的書!”
“你們怎麼來了,家裡呢?”寧慈發現何遠和何元吉都沒有過來,忍不住問了起來。
吉祥如今越發的紅潤動人,她笑了笑,道:“是承燁接我們過來的。如今何遠和元吉並着你從前留下的一些幫手,已經能將農場和牧場打理的好好的了,只是你不在,又走了些人,所以鎮子上如今的人少了些,前些日子承燁派了人來接我們,我們還擔心是騙子,後來才知道,你如今又有事情要做,只怕這幾個孩子招呼不過來。”
章嵐似乎對這一次的出行十分有興趣,整個人兩隻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嗨!我一早就說了,吉祥有時候就是這麼左思右想的!怪沒意思!不過要不是家裡還有那麼多事情放不下,就帶着我們男人一起來了!哦對了,方纔吉祥說鎮子上的人少了,其實主要還是你走了之後彩頭就少了。有些味道也越做越歪,看來還真得等着你回去整頓,否則到時候好好的生意做歪了,打下的口碑都得被敗光,你哭都來不及!”
先前寧慈已經和江承燁去過其他鎮子走過,對於東橋或者是說整個江南,她都有一個自己的構想,只是如今諸事纏身,只怕那些事情都要擱一擱。
“那這段日子可真得辛苦兩位姐夫妹夫了。”寧慈看着章嵐和吉祥的起色就知道她們日子過得好,繼而道:“既然來了,就好生在汴京玩一陣子,其實六王爺自己也是個頑劣性子,如今你們來了,我倒是更放心了,只是小魚兒就要麻煩你們了。”
章嵐不樂意了:“我說寧慈,你咋一段日子不見,越活越客氣了。你這還是一家人說的話嗎!咱們以前幫你帶的還少麼,這麼說你是不是的一一還回來了啊!”
章嵐快人快語,卻讓人覺得真心誠意,寧慈也不扭捏:“他們現在都在國子監裡讀書,既然元寶他們也來了,每日一起也有個伴了。”
吉祥笑了:“快別了,幾個山野孩子的,去了都是皇親國戚,咱們可惹不起,到時候得罪兩個是小,他們都是習慣上山爬樹打鳥窩子的,出手又沒有輕重,要是傷了哪家的公子小姐,我們可擔當不起。”
江承燁就在寧慈身邊,淡淡一笑:“這些都是小事,孩子頑劣在所難免,我也覺的讓他們一同跟着去走一走,也是件不錯的好事。如果是因爲這些擔心,大姐大可不必。”
章嵐比吉祥更動心:“那好說,就讓他們去!”轉而對着吉祥眨眨眼:“我說吉祥,你不是都跟我說好了要好好的逛逛汴京麼,難不成你還得帶着個孩子到處走麼!出門的時候都說好了這次是咱們辛辛苦苦小半輩子的酬勞,就圖個開心好玩,你就別揣着放不開了!”
寧慈覺得章嵐如今是越活越瀟灑,也忍不住勸吉祥:“是啊,孩子們有孩子們的去處,有王爺這些夫子們看着,不會出什麼大事,你們只管好好逛一逛就行。”
吉祥拗不過他們,最終和章嵐開心的商量起明日去逛些什麼,給孩子和家裡兩個好男人帶些啥新鮮東西回去,補償他們沒能來這裡的遺憾。
按理說,從東橋來汴京,需要好些時候。寧慈把江承燁拉到一旁:“你什麼時候開始想着將吉祥她們接過來的?”
江承燁只是在她的脣上輕輕一啄:“從你想家的時候開始。”
寧慈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江承燁已經捏了捏她的手:“我還有東西給你,跟我過來。”說着,牽起她就朝後面走。
寧慈有點好奇,什麼東西不是在家裡給她,而是在這裡?
她有些好奇的跟着江承燁到了江旭陽府中後院的廚房。
彼時,廚房的人已經恭候在側了,見到兩人過來,都十分有禮的問了安。江承燁擺擺手,讓人都下去了,然後他牽着寧慈走到廚房中央的長橫木桌邊。
廚房中間的橫木桌通常都是放着新鮮的,上面吊着的架子都掛着各種新鮮的大蒜生薑。彼時,桌子上放着一個精緻的核桃木匣子,上面竟然雕刻着一條歡快躍龍門的小魚兒,每一塊鱗片都是栩栩如生!
“這……”寧慈有些錯愕。
江承燁送開握着她的手,將盒子打開來,竟然是一整盒齊全的刀具!
寧慈呆住了,她沒有想到,有一天江承燁會爲她準備一套這麼精緻得她心的禮物!
上好的玄鐵和耐熱耐腐的鐵樺木,做出來的刀具簡直讓寧慈愛不釋手,她驚喜不已的一把一把拿起來把玩,更加驚喜的是,這兩樣都是實在的東西,可是拿在手裡竟然不顯得重!
“我親手打得,夫人可還喜歡!?”江承燁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寧慈眼睛有些熱熱的:“你、你怎麼準備起這個了?”
江承燁擰了擰她的鼻子:“尚食局的廚房,尚膳間的廚房,閣老府的廚房,嗯,大概還有很多的廚房裡面,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看着那些刀具就露着一股子明明愛不釋手還頗爲嫌棄的神色。倒是不知道爲夫這一套刀具,和不和夫人的心意?”
合!怎麼會不和!?簡直是極品好嘛!
因爲是他打得,所以更加考慮到她的負荷能力,每一把都是爲她量身打造,輕便又鋒利!
“你現在手傷未愈,不合適用一般廚子用的那一套,這樣輕薄的也只是暫時用一用,你放心,我那裡還有一些材料,到時候可以再爲你打一套……”
江承燁的聲音戛然而止,寧慈已然踮起腳環住他的脖子,就這麼貼上了他的脣……
門口有嘻嘻的笑聲,寧慈一驚,準備退縮,卻不料江承燁一把抱住她,轉過身換了個角度,將她埋在裡面,繼續這個綿長的親吻。
而在外頭,江旭陽一臉老大不高興的驅逐這些看熱鬧的孩子,心裡只覺得委屈。
不公平!這明明是他的東西!當年被江承燁趁火打劫騙了去,現在倒成了他獻寶的東西!還有娘子主動親親!
他呢?除了一羣別人家的熊海子,他!什!麼!也!沒!有!
嚶嚶嚶……好難過……好想到角落哭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