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更濃,秦軍大帳內。裡面的擺設一如秦國的簡樸大氣,兩旁一路插滿了火把照明,火把前面擺立着刀槍棍棒,一道紅色的地毯直鋪上面。經過兩道臺階,上面就擺着一個案子,案上擺滿了竹簡,白起就是在觀看着竹簡,他纔剛剛來,有不少需要了解的事。但就算如此,他也已經將軍隊好好的佈置了一下,就等趙軍出手然後殲滅。他不覺得這場戰爭有什麼難的,他覺得在後面的一場戰才最重要。
聽完手下人的彙報,白起的目光流轉定在了阿豹的身上。阿豹全身都是傷痕,就像是死狗一樣癱在地上。將紅色的地毯染的更加的紅潤,透出一股血腥味。這種味道讓白起作嘔,一個將軍最討厭的就是血腥味,就像是賣包子的不喜歡吃包子,賣狗肉的不喜歡吃狗肉一樣。可是賣包子的偏偏還要賣包子,賣狗肉的也會繼續賣狗肉,當將軍的自然也不會因爲討厭血腥味就辭職不幹。
白起沒有讓人將阿豹潑醒,他是很有耐心的,他現在有事要做,他就不會問別的,只是讓人將阿豹放在這裡。帳裡面並沒有別人,那些將領都出去執行他的命令去了。白起不是什麼弱者,相反一個能從小兵做到武安君的人,武功是不會差的。他是武者不是氣師,大秦的武者一向都是比氣師多,就像是趙國的氣師一向比武者多一樣。每個國家都會這樣,不是武者強就是氣師強。
武者和氣師不一樣,氣師是靠真氣,而武者是靠自己體內的一股內力,將內力轉化爲攻擊性的力量,這種力量被統稱爲劍氣,因爲用劍的人最多。武者的分級也很簡單,就是由高到低,天、地、玄、黃四大級。就和氣師一樣,天級之上也有劍聖,劍聖之境只是推測還從來沒有人能到達。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阿豹終於自己醒了。剛醒過來阿豹就覺得全身疼痛,阿豹想用力爬起來,只是手一撐地就覺得很痛,根本就用不上力。阿豹咬牙嘗試了幾次,都還是失敗了。可是阿豹還是不斷的在努力着,那動靜也吸引了白起的注意。白起看着阿豹那樣子,淡淡開口道:“沒用的,你傷的怎麼重,是不可能爬起來的,”阿豹聽見上面有人的聲音,雖然不清楚是誰,可是他還是堅定道:“我不試試那就永遠都未必能爬的起來,可是我不斷的嘗試,總有一次我會爬起來的。”
這番話讓白起陷入了回憶,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的倔強,只是隨着自己越來越成功,他已經忘記了,曾經他只是吃着乾燥難嚥的大餅,拿起手上的青銅長劍和別人拼命的小卒。從一個小卒變成一個武安君,他吃了太多的苦。一生無敗更是讓他驕傲,也讓他的心弱了下來,他不敢保證要是他失敗,他能不能向以前一樣站起來?
啊!阿豹的聲音驚醒了正在沉思的白起,白起看着阿豹彷彿就像是看着昔日的自己,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冷靜。阿豹到現在還是沒有站起來,可是他不在乎,依舊是在努力着,有的事情你就算是拼了命也做不到,可是至少你努力過,你拼搏過,這些纔是最重要的。
白起站起身來,走了下去將阿豹扶了起來,阿豹沒有拒絕,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一個人在落魄的時候,要是有人肯扶你,你拒絕那就不是什麼自尊心,而是愚蠢。阿豹當然是不會做這樣愚蠢的事,所以他讓白起扶。他先前之所以努力,是因爲白起沒有過來扶,他也不會開口。開沒開口的差別很大,開口了就是你要求的,不開口就是別人主動願意幫你。
雖然兩者看上去的區別不大,可是對阿豹來說,這兩者的差別很大。要是他主動開口就表示他欠了白起的人情,他不開口那就是白起自己願意的了,那他也不必報答他了。這個很矛盾很無義,可是卻是在亂世生存的法則。
阿豹站了起來就不說話了,白起看着眼前這個雖然有點髒可是長得可愛的孩子,淡然一笑。阿豹沒有想到一個男人的笑容,也可以怎麼迷人。不像孟無風那般溫和如水,白起的笑容就像是溫暖的春風,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這種笑容可以融化一切冰山。
看着有點呆了的阿豹,白起收斂了笑容,淡淡道:“我將你扶起來,你就不說聲謝謝?”阿豹冷哼一下道:“我沒叫你扶起我,是你自己願意的,我幹嘛要謝你,在說了我這一身傷都是拜你秦軍所賜,”白起真的覺得眼前的小孩越來越有意思了,遙想當年他何嘗不是這般。現在遇見這個小孩,讓一生無子的白起心裡想收他爲弟子。
所以他沒有問阿豹什麼問題,只是叫人將軟榻擡過來,讓阿豹躺上去。阿豹就迷糊了,他不知道這個白起對他怎麼好乾嘛?他一向是聽說秦軍殘暴嗜殺,原本以爲死定了,哪知還有這樣的享受。阿豹拉了拉貂皮,將腳蓋住,疑惑的問道:“你對我怎麼好乾嘛?”坐在上首的白起,頭也不擡道:“你家裡可還有人?”阿豹冷哼道:“我問的你都沒有答,我憑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兩人的脾氣都是一樣,一樣的倔強,阿豹要白起回答他的問題,白起要阿豹先回答他的問題。兩人爭來爭去,就是沒有一個願意服軟。白起瞪了阿豹一眼道:“你知不知道我一聲令下,你的腦袋就搬家了,”阿豹回瞪一樣,怒聲道:“砍就砍,我阿豹憑什麼要聽你的,”哪知他一說完,白起就道:“我想收你爲弟子。”
這個答案讓阿豹愣住了,一個統帥秦軍的將領要收他爲弟子。阿豹的腦袋雖然還沒有轉彎但還是堅定道:“不行,我是不會投降秦軍的,”白起追問道:“爲什麼?你都沒有父母,爲什麼不加入秦國?”阿豹一驚,他可沒有說他沒有父母的事,那白起怎麼會知道的?難道他是活神仙?
白起好像知道阿豹心裡所想,出言道:“你叫阿豹,那個父母願意自己的孩子姓阿,只有那些流浪的孤兒會叫阿,”白起一生大小戰役不知道打了多少,死在他手裡的沒有一百萬,也有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能一直不敗,自然是有顆靈巧仔細的心。阿豹聽了後,倔強道:“秦軍殘暴不仁,我是不會加入他的,”白起站起身來,語氣充滿譏諷道:“我秦軍殘暴?當初趙武靈王是如何欺凌我大秦的,我秦國弱小時,就是不值一提,強大時就是殘暴不仁,你可知我秦國爲了今日的強大犧牲了多少人?”
阿豹聽了也愣住了,他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秦國的強大不可能是一時興起的,不知道有多少秦人爲了秦國而死在戰場之上。看着阿豹那副模樣,白起淡淡道:“我大秦土地在多,可是人口卻是一點都沒有漲,反而是在不斷的下降,”阿豹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那你們爲什麼還要打戰?”白起嘆氣道:“我今日不打趙國,他日趙國就會揮軍進攻我大秦,與其被動挨打,而不如主動出擊。”
不等阿豹在問,白起接着道:“這次一戰,若是勝了,那趙國就完,趙國在這裡屯了五十萬大軍,若是敗了,我大秦也完了,你知道大秦有多少人嗎?”阿豹皺眉思索了一會,不確定道:“六十萬?”白起仰天大笑道:“要是以前我大秦或許能有怎麼多,可是現在昭王雖然有才,可是秦國常年征戰,每次攻下城池都是屠殺俘虜,搞得以後攻下城池後青壯都跑光了,我大秦現在軍隊不過四十萬,現在都在我的手裡,要是這戰敗了,我白起也就只有死在這裡了。”
阿豹怒聲道:“要不是你們秦國殺戮過多,又豈會有今日百姓逃逸之事,”白起嘆氣道:“你懂什麼,不論是哪國子民都是好勇鬥狠,常常不受我大秦律法的管束,留下來也只是敗壞我大秦律法,”說着白起好像很累,這戰他有把握,可是在剛剛的那一瞬間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把握了。
趙括年輕氣盛,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白起這樣安慰着自己,同時將腰間的劍拔出,一道銳利的劍氣瞬間就撕裂了左邊放在兵器的架子,隨着破裂的就是兵器。阿豹看到心裡面生出幾分嚮往。白起看了淡淡的說道:“拜我爲師,我就教你舉世無雙的劍法,同時將混元一氣功傳給你,讓你名揚天下。”聲音充滿了誘惑力,阿豹只是個小孩,平時也只是因爲蓋聶才討厭秦國,現在一被誘惑,他就將那絲想法拋到腦後去了,學劍纔是王道。
一個五歲大的孩子,怎麼能抵擋的住誘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