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雖然經歷過趙國人兩次荼毒,但是巍峨依舊的咸陽宮,坐在馬車之上的呂不韋突然有一種錯覺——這會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踏進咸陽宮?
戰爭已經開始一個月了,看起來王翦至少暫時是擋住了李牧的腳步。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場戰爭之中,作爲相邦的呂不韋很多權力都被劃歸到了蔡澤的麾下。
呂不韋幾乎被架空了。
要知道這是之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事情。
而且在戰事稍微有些停滯的現在,蔡澤看上去已經是再一次的獲得了時間,又開始重新啓動對呂不韋的調查了。
其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呂不韋倒是不怎麼擔心蔡澤的調查。
因爲在呂不韋看來,既然蔡澤調查了這麼久都沒有調查出什麼東西,那麼接下來很有可能蔡澤也同樣不會得到什麼證據。
真正的關鍵,其實還在於隨着調查的持續,秦王楚所表現出來的,對於呂不韋的不信任。
對於一名臣子來說,君王的不信任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
一旦你的國君不再信任你了,那麼你今日所有的一切繁華,很有可能明日就會化成秋日黃花。
呂不韋非常清楚,自己必須要挽回秦王楚的信任。
由於呂不韋被調查,所以現在反對呂不韋的蔡澤這一方自然就重新得勢。
而且因爲這件事情頗爲特殊,所以呂不韋的盟友們說情的結果其實都不佳,甚至有幾個人還被秦王楚認爲很有可能屬於呂不韋的同黨,有叛國嫌疑的那一種。
如果說對於呂不韋這個人秦王楚多少心中還帶着一點情分的話,那麼對於那些給呂不韋說情的秦國大臣,秦王楚的心中可就沒有什麼情分可言了。
好幾名秦國大臣在被秦王楚貶謫甚至下獄之後,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局面,知道了呂不韋即將倒黴的事實,也就沒有人再敢站出來爲呂不韋說話了。
呂不韋必須自救,也只能自救。
呂不韋進入了宮中,等待着秦王楚的召見。
當秦王楚得知呂不韋到來的消息之後,臉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怎麼來了?”
秦王楚身邊的一名宦官賠笑道:“武成君這一次前來,說是要爲大王賀壽。”
“賀壽?”秦王楚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今天還真的就是秦王楚的生日。
但是作爲一個成年人,而且又不是什麼五十、六十這樣的大壽,所以秦王楚並沒有對外聲張。
但是呂不韋卻知道這件事情。
畢竟當年在邯鄲的時候,秦王楚經常用各種藉口來找呂不韋蹭飯蹭酒,其中的某一個就是用的這個生日的理由,然後就被呂不韋清楚的記在了自己的心裡。
秦王楚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說了一句:“不見,讓他回去吧。”
蔡澤畢竟不是蓋的,雖然說他的調查在呂不韋的身上並沒有取得太大的進展,但是卻從另外一個方面取得了一定的突破。
這個方面就是那個趙國咸陽分部的胡衣衛首領。
在得知呂不韋很有可能和趙國胡衣衛有着某種聯繫的時候,秦王楚的心中憤怒異常。
但好在秦王楚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按下性子聽完了蔡澤的彙報,然後發現了一點——和之前的證據一樣,這個證據仍然不能夠證明呂不韋和趙國人有染。
所以秦王楚又一次的選擇了拒絕蔡澤立刻逮捕呂不韋的請求,但是卻進一步的放開了權限,允許蔡澤對秦國朝中的任何一名官員進行詢問。
明眼人都知道,這所謂的“任何一名官員”,其實指的就是呂不韋這一派的官員,尤其是那些在之前的調查之中沒有被涉及到的官員們——呂不韋的心腹們。
呂不韋在秦國政壇之中的幾名重要助手開始遭殃了。
直到今天,當咸陽令趙騰也被蔡澤帶走之後,呂不韋終於無法沉默了,選擇了進宮求見。
但是現在的秦王楚顯然已經對呂不韋陷入了極大的懷疑之中,所以僅僅在片刻的猶豫之後,秦王楚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呂不韋求見的請求。
站在秦王楚身邊的太監總管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十分明顯的遲疑了一下。
秦王楚的心情原本就因爲被趙國大兵壓境而非常的不好,現在再看到這個貼身太監也是這般拖拉模樣,心中自然就是頗爲不喜,當下便皺眉道:“怎麼,現在寡人說話都不好使了嗎?”
秦王楚的這句話說得可是很重了,直接就將這名太監總管給嚇得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大王,臣並非此意,臣只是想起近日裡來咸陽城之中的一些傳聞,不知道應不應該說給大王聽罷了。”
秦王楚哼了一聲,道:“但說無妨。”
自從候去世之後,秦王楚就將候所掌握的那個龐大的情報組織給拆分成了好幾個部分,面前這個太監總管負責的就是秦國境內的關中部分。
只見這名太監總管說道:“自從綱成君對武成君進行調查以來,許多大臣都已經改換了立場,轉投到了武成君這一邊。而且在大王命令綱成君能夠任意調查武成君的手下之後,幾乎大部分人都已經和武成君劃清楚了界限,現在的武成君幾乎已經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是嗎?”秦王楚哼了一聲,心中竟然有着幾分快意,沉聲道:“就算如此,那也是他呂不韋咎由自取!”
太監總管賠笑道:“臣也覺得是這樣的。只不過臣想想這件事情,總感覺哪裡不對啊。”
秦王楚看了面前的太監總管一眼,道:“哪裡不對?”
太監總管道:“臣是在想啊,若是這武成君真的是趙國的間諜,那麼他不管怎麼說也肯定要發展一些下線,好讓他們到時候跟着武成君一起投奔趙國吧?可是這綱成君調查了幾個月了,竟然連一個武成君手下的趙國間諜都查不出來,這件事情……臣總感覺有些微妙啊。”
秦王楚惡狠狠的瞪了面前的太監總管一眼,沉聲道:“這件事情不是汝一直在協助蔡澤進行調查的麼,現在汝又來和寡人說這樣的話?”
太監總管額頭出汗,忙道:“大王明鑑,臣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爲老祖守孝,哪裡有時間外出操辦這些事情呢?所有的調查都是綱成君一手負責的,臣是這幾天纔開始接觸到這些事情的啊。”
秦王楚這纔想了起來,自己的確是命令這些太監以候之子的身份爲候守孝六個月。
雖然說候也有後輩,但是寺人爲寺人守孝纔是正常的情況。
一想到這裡,秦王楚心中的怒氣才微微的散去了一聲,沉聲道:“所以汝的意思是,這次調查有貓膩?”
太監總管輕聲道:“臣不敢說。臣只是覺得要是臣去趙國當了間諜,那麼在如今這般情況下應該早就跑路了,不應該繼續留在咸陽之中等死。”
“寡人還沒想着要殺他呢!”秦王楚重重的哼了一聲,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就讓呂不韋進來,寡人倒要看看他想要耍些什麼花招!”
片刻之後,呂不韋終於出現在了秦王楚的面前。
剛剛一出現,呂不韋就噗通一下子給秦王楚跪下了:“臣呂不韋參見大王!”
秦王楚嘿了一聲,面無表情的看着呂不韋,道:“寡人聽說汝要給寡人祝壽?”
呂不韋點了點頭,道:“大王,臣正是爲此而來。”
說着呂不韋便將手中的一個小小的箱子舉得高高的,顯然箱中的物品便是呂不韋這一次的“生日禮物”了。
“拿上來吧。”秦王楚道。
自有總管太監將箱子呈上,秦王楚打開一看,才發現在箱子之中原來竟然是一把青銅劍。
秦王楚拿起了青銅劍,嗆啷一聲將劍拔了出鞘,只見這劍渾身通體晶亮,好像有一層白色的光芒隱約在其中閃耀。
僅僅是一眼,就給人一種汗毛直立的感覺。
“好劍。”秦王楚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呂不韋忙道:“此劍名爲龍淵,乃是當年鑄劍大師歐治子爲越王勾踐所鑄,偶然爲臣所得,特獻於大王。希望大王能夠以此寶劍東向破趙,重振大秦赫赫聲威,創下一個前無古人的大秦盛世!”
聽得呂不韋的這一番馬屁之後,秦王楚的臉色看上去就好了不少。
事實上秦王楚最喜歡的就是兩樣東西,一種是寶劍,一種就是女人。
所以當得到這把傳說是當年越王勾踐佩戴的名劍之時,秦王楚的心情自然就歡喜許多,再看到呂不韋的時候似乎也就沒有那麼的討厭了。
秦王楚並沒有發現的是,就在自己專注於欣賞手中這把寶劍的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名太監總管卻正好和呂不韋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呂不韋這麼多年來,一直堅持和後宮的太監們交好的行爲,終於在這樣關健的時刻取得了成果。
而綱成君蔡澤也並不知道,自己的失敗並非是來自於其他方面,而僅僅是因爲蔡澤一直以來都對太監們不假辭色,完全看不起太監的態度。
秦王楚的表情變化完全被呂不韋看在眼裡,因此自然就是更加的曲意逢迎,憑藉着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拍馬屁功夫,又拉着秦王楚回憶起兩人當年在邯鄲之中的時光,終於激發了秦王楚心中的那些當年情分,在加上太監總管適時的開口捧場,總算是哄得秦王楚轉怒爲喜。
當天晚些時候,一道旨意從秦國宮中傳出,第一次用十分正式的形式叫停了蔡澤對呂不韋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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